12、快乐与自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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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八点多，明亮洁净的医院输液大厅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着一部年代剧——应了一位陪自己小孙子挂水的大爷的需求，老大爷看得正起劲，脸色微微涨红，紧张得手攥成拳头，怀中的孩子在哭闹之后迅速睡熟，烧得艳红的嘴唇一下一下抿动着。
一名心细的护士走近一瞧，才发现孩子吊针的手出现的一小截的回血，好在处理及时并无大碍。
“孩子还在生病呢，做家长就不能多留意下孩子的状况？”
“是老头子我的不是，我不看电视了，不看了……”
电视频道转回了晚间新闻，因为声量低，秋泽就坐在第一排的边角听，听了没两则就又跑回秋团身边看看药水输到哪了、检查有没有回血的情况。
秋团一而再劝他回去休息都无果，秋泽似是误解了他话里的含义，索性电视也不看了，一会跑去打热水一会站起身看输液进度一会又问他饿不饿。
“爷爷。”秋团抬头看向他。
“诶，是哪里不舒服了？”秋泽少许浑浊的眼眸泛有微亮，来不及多加思索，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来探额头的温度。
“没有，感觉好很多了，你回家睡吧。”秋团又一次尝试着劝他，“我能照顾得来自己，而且，护士站还有工作人员值班。”
秋泽摆手，真诚道：“你想喝水啊你想去厕所了，这些爷爷来就行，人家值班也累，就不劳烦人家啊。”
他还说：“输完液我们再一块回家。”
秋团：“那你，来我旁边坐吧？”
“好。”
老人家的身板依旧坐得端正，双手撑在膝盖之上，让自己处于一种随时能够行动的状态。
“小团——”
秋团右肩一沉，拍拍在自己肩上的大手，没有抬头听声就猜得到是白嘉齐。
“秋爷爷——”他又同秋泽打招呼。
秋泽眉头一皱，神情又恢复了担忧，看着眼前这个衣着较为单薄的年轻人，问：“阿齐怎么也在这里？没有哪里不舒服吧？冷不冷啊？爷爷给你打温水来啊。”
“我很好，没有生病，也一点都不冷，我只是来看望别人的。”白嘉齐制止住秋泽，指了指秋团的药水瓶，“我找护士来帮换药水。”
一瓶药水已经挂完，剩下的一瓶用时会稍短些，不出一个小时就能回家。白嘉齐在秋团旁边坐下，让他以为阿齐是有话想和自己说，等了好一会，这人还在有条不紊地点开一个个对话框回消息。
消息一回完，白嘉齐就手机放进兜里，像是要抛开所有繁杂心绪的来源，他拢好外套把拉链拉高至顶，双手环胸，露出洁白的小虎牙对秋团道：“不好奇我来这里看了谁？”
秋团原本想问是不是有爱家的只只——那个心脏不太健全的小朋友，但如果真的是他，那么自己定然不会与阿齐碰上并坐着一块闲聊的，他大概率会彻夜陪在只只身边。秋团一时间想不到这人是谁，只好朝他摇摇头。
“是小萱的爸爸。”他看着神情错愕的秋团笑笑，有些无奈地解释道，“他因为我们在一起的事情气得进了医院。就在楼上住着。”
白嘉齐口中的小萱全名是夏明萱，是阿齐已经交往了大半个年的女朋友。
两人相识于一场校园辩论赛，白嘉齐是反方辩手，而夏明萱是赛场主持人。后来两人又在走进福利社区的服务活动中再次相遇，机缘巧合之下，有了彼此的联系方式，再后来便是由朋友关系逐步发展成男女朋友。
被告白那一刻，白嘉齐更多的是讶异，勇敢的告白方夏明萱表示，她心疼他年幼的经历，坦言道你值得被更多的爱包围。她给在汽修店兼职的他带饭，陪他回有爱家看小朋友们，鼓励他考研深造，尽一切努力让他明白自己真心想和他在一起。
秋团没有问过白嘉齐对之是何种看法，又是以怎样一种心情去回应人家，在听闻两人交往时更多的是祝福。
可两人的坦诚相伴并没能赢得出身名门的夏家父母的支持和尊重，夏父更是一怒之下给女儿下了禁足令，自己也气得当即血压骤升进了医院。
坐于病床上的夏父并未因为疾病而对前来探病的白嘉齐展现出半分脆弱与客气，语气中满是轻蔑，眉峰浓黑，给人极强的压迫感，粗犷的声音在病房中响起：“你听好了，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和她在一起，你们以后也不会有结果。你是什么出身，我们家明萱是什么出身，她要嫁也只能是嫁给门当户对的人。”
“他说得不是没有道理，现在我的确什么都给不了她。”
白嘉齐把脑袋枕在椅背上，呆呆望着天花板，来回奔走了一天身体似乎能在顷刻间放松下来，可混乱难理的思绪仍远远滞留在那间病房内，牵不走，收不回。
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缘故，秋团意识到今晚的自己情绪格外能调动起来，白嘉齐的一番话代入感极强——原来对自己那么吝啬的白嘉齐都被轻易质疑没有喜欢一个人的资格，很难被接受是真心喜欢一个人。
“女孩子是需要安全感的，但安全感不全是源于物质上的满足。”
秋团身边关系密切的女孩子不多，也就是施扬和陆湘，虽是性格迥异的两个人，但在谈及女生在恋爱中最为在意的东西时，都点到了“安全感”一词。
秋团补充道：“你也说了是现在啊。”
白嘉齐点头又摇头，难过地笑笑。
未来呢，他不知道，他不清楚自己能否对得住这个女生交付于自己的真心。
秋团又说：“现在的你做不到，很大原因在于，你在靠进厂攒学杂费、不停兼职为大芬妈妈分担养育弟弟妹妹们的负担。不出意外，你也会这么做下去，至于时限，我不清楚，但你就是这样的人。”
不善表达自己。
很傻，不爱吃亏却又懒得计较得失，天真固执地要对认准的人好。
白嘉齐沉默片刻，想到了有爱家那群乖巧懂事，惹人怜爱的小娃子，说：“如果我们能走到最后，我也不会让她跟着我做这些事，没有必要，这些本就是我该做的。”
秋团空闲的那只手给他捏了捏肩膀，提醒他放松下来，“不要揽活，阿齐，这样很傻。”
“他也这样说我。”白嘉齐耸肩一笑，语气轻快不少，“真有这么傻吗？”
“你是说小悠？”
高中时期收养白嘉齐的白叔的孩子——白挽悠，大芬妈妈的亲侄子，一个五官秀丽清俊、肤质细腻莹亮的男生。
白嘉齐笑笑，“是他。”
碍着多年朋友的情面，秋团懒得给他一一列举傻劲的表现，转回正题，“这么多年，你为有爱家做得够多的了，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有爱家长大的孩子有多少你比我清楚，你没有必要那么强大，用不着事事都经办自己的手，想想自己的生活，想想怎么做个’自私’又快乐的人。”最后几句话说得重，是秋团真心希望阿齐能听到心坎去。
听此，他似懂非懂。
“自私”与“快乐”本就矛盾，自私有多轻易做到快乐便多难达到，换句话说，摒弃慷慨大方尚有一丝获得快乐的可能。可“自私”和“快乐”又该怎样同时存在而无突兀，但这个问题放在白嘉齐身上就很好回答，就像秋团说的，想想自己的生活，多为自己着想一点就能很不一样。
这与白挽悠常和他念叨的“宁愿自私不要忧虑”大同小异。
秋团担心自己一股脑输出说不到重点，看着似在冥思苦恼的人问：“我说得是不是很乱，你没听明白？”
及时跳出了困惑漩涡的白嘉齐回答干脆利落：“我想，我明白的。”
“不要苦恼，阿齐。”秋团最后这样说。
“当然，过一天是一天，苦恼太多啊只会是平白无故添堵，影响我赚钱。”白嘉齐在掌心抛了抛一串光亮又数量繁多的钥匙，道：“待会送你们回家。”
秋团摇头，瞥了眼时间，“把车还回去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去汽修店？”
车是有爱家早几年前在社会善心人的资助下买的，为的是方便从批发城把日用生活品运回来，也方便带身体有残缺的孩子到市里检查、治疗。有爱家人多，物质消耗量庞大、消耗速度也快，有了这辆小型面包车后倒真的省时省力还省钱，在白嘉齐考到驾照后的第一年，大芬妈妈便将这项重任交由他。
“我都不急，你更不用急的。再说……”说着，他歪了下头，示意秋团往爷爷的方向看去。
坐在连排长椅一侧的秋泽已是昏昏欲睡，忙活了大半天的老人已是疲劳万分，秋团没再拒绝阿齐的好意，“放假了来我家里吃饭，把小悠也带上。很久没来过了。”怕阿齐忙兼职忙昏头，他又认真道：“一定要来，不来也让方惜常抓你来。”
阿齐勾唇一笑，答应道：“好好，不用惜常抓，我自己都往你家跑，让你忙碌大半天做一桌子好吃的。”
秋团无需担心阿齐失约，他向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人。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快乐与自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