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和雨的高中生活实录》葛野

10、第 10 章

　　第二天是周六，因为调休，这个周末只放周六一天假，周日得回来继续上课，所以这个周末有很多同学选择留校，反正没过两天也要国庆放假了。
　　318宿舍里，李想和黎和雨选择留宿，徐瑾和许风因为都有补习班要上，所以依旧选择了回家。
　　因为只放一天假，并且后面有一个很长的国庆假期，老师们卯着劲把作业堆到国庆假期再布置，所以这个周末的作业并不算多。
　　在周五的晚上，黎和雨就已经把作业给写完了。
　　但是写完了作业并不代表黎和雨的任务完成了。
　　她给自己买了两套教辅，一套是挖深训练，专门用来跟进平时的上课进度，加大自己的做题量和做题难度，一套是简单易懂的教辅，用来提前学一部分的知识，有了底子后上起课来也没那么累。
　　她还没有明确自己的文理分科意向，所以哪一门功课都不敢放松，压力很大。
　　周六早上她惯例来到教室，却惊讶地发现黄怡也在。
　　黄怡不仅在，还没有看其他的书，黄怡左手手臂压着一本厚厚的竞赛书，右手在草稿纸上列着式子计算。
　　黎和雨坐下的时候，黄怡连头都没抬。
　　一开始，黎和雨每天都能看见黄怡在看各种各样的课外书，于是她就先入为主地认为黄怡是一个不怎么爱学习的人，后来摸底考成绩出来的那几天，黎和雨在嫉妒和惭愧的情绪中反复拉扯，她一边嫉妒黄怡得到的称赞，一边又觉得自己有嫉妒的情绪是不应该的。
　　最终她慢慢消化了自己的情绪，因为她发现黄怡虽然在学习上花费的时间不长，效率却出奇地高，如果作业特别多，一节晚自习的课上黄怡可以三四个小时不抬头，连水都不喝一口，直到她把作业写完。
　　所以黎和雨心里的嫉妒心慢慢消失了，人都会尊重强者。
　　更何况，看见别人闪闪发光的样子之后，黎和雨实在是很难有什么嫉妒心，就算有什么不平的心里，也只是纯粹的羡慕。

　　黎和雨自顾自地写起了自己的教辅。
　　教室里没有人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和雨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她解题正到关键时刻，思路一下就断了。
　　黎和雨有些生气，一抬头，看到李想站在她的面前，李想的表情有些不开心。
　　“你怎么早上起来不叫我？”李想问。
　　黎和雨看了看四周安静的环境，示意李想出去说。
　　“我早上起得早，看见你还睡得很香，就没叫你，怎么了吗？”黎和雨回答道。
　　“哎呀，我上周有个作业忘了，老师明天就要讲了，我来不及补。”
　　“……那你现在补？你还有一天的时间呢。”
　　“我昨晚洗澡的时候不是和你说了要叫我？”
　　“有吗？”黎和雨非常疑惑，“我没有听到啊。”
　　李想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不开心。
　　黎和雨有些无语，她真没听到，而且她想那道题想了好久，刚到关键思路，突然被人打断，心情也很暴躁。
　　最后黎和雨没忍住：“那这样，你刚刚打断我的做题思路，我今天早上没叫你，我俩能扯平吗？”
　　李想有些愣住了，黎和雨最终也叹了一口气，走进教室继续做题了。
　　黎和雨最近情绪紧张，一是她上次摸底考结束后就一直憋着一股劲，本来就很重视学习的人更是把学习摆到了第一且绝对重要的位置上，二是现在又临近十月份的月考，她心里免不了起了和徐瑾比较的念头，竭尽全力地想缩小和徐瑾的成绩差距，甚至超过她。
　　换句话来说，黎和雨现在脑子里只有学习，别的什么也装不下，在处理朋友的关系上难免就会失去耐心，很难顾及到朋友的感受和情绪。
　　黎和雨和李想的关系就这样冷了下来。
　　一连几天，李想去教室都不和她一起走，也不会和她一起吃午饭，直到国庆放假，她们都没有向对方说过一句话。
　　等考完试再说吧，黎和雨咽下了心里酸涩的情绪，又趴下去做题了。

　　很快，国庆假期就到了。
　　学校里插满了红旗，空气里洋溢着同学们想快点放假的怨念。
　　历史老师看着表准时宣布下课后，教室里很快就空了一半。
　　黎和雨回到宿舍拿了自己提前收拾好的行李后，飞快地冲向校门，她想着今天晚上回家，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合适的大巴车票。
　　来到校门口，在乌央乌央的人群中，黎和雨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她的父亲站在那里，看着校门口。
　　很显然，她的父亲也看到了黎和雨，冲黎和雨挥了挥手。
　　黎和雨拿着行李走到了自己父亲的身边，问：“爸，你怎么来了？”
　　他们家距离这座城市有两百多公里。
　　她的父亲笑了笑，接过了黎和雨手里的行李，“我今天提前下班了，顺便过来接你。”
　　黎和雨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一路沉默着走到了自家的车旁，她的父亲把她的行李放进了后备箱，一路开出了市区。
　　上了高速后，她的父亲时不时地问她一些学校里的生活情况，黎和雨也一一作答了。
　　车厢里又沉默了很久。
　　她其实有很多的话想说，比如说她在学校里和朋友产生了一些矛盾，比如说她还是有一点羡慕自己上铺舍友的鞋子，想问这次过年能不能买一双，便宜点的就行，比如说她不太喜欢自己的另一个舍友，当时心里愤怒后又担心的情绪，真的很难熬，再比如作业真的很多，真的睡不够觉，真的有很大的压力。
　　学校生活是枯燥和乏味的，每天只有做不完的题、听不完的课和写不完的试卷，快乐和痛苦都稀少，它们都是枯燥生活中的点缀，只占据了生活的一小部分。
　　她惊觉，原来自己对痛苦和难过的印象居然如此深刻，她不太能记住快乐，更能记住痛苦。
　　那高中生活的快乐是什么呢？是每天晚上能洗到一个长长的热水澡，是浴室里好闻的沐浴露，是忙里偷闲能读下去的小说，是还不错的一日三餐。
　　如果要再细分痛苦和快乐的区别，大概就是痛苦是强烈的，痛苦是生活中最引人瞩目的部分，而快乐就像清晨的一阵雾水，它偶尔出现，又会在太阳升起之后迅速消散。
　　黎和雨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和父母倾诉的大部分只能是情绪，自己的父母并不能真正地帮她解决问题。
　　很多路都要靠她自己一个人走。

　　高速公路上用很多反光片做路灯，车灯照过去就像点燃了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
　　黎和雨的头靠在车窗上，感受着轮胎摩擦路面产生的轻微震动。
　　她安静地看着反光片一路亮过去，道路两旁是整齐开阔的田野，似乎有风吹过，田里的作物倒了一片，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天空漆黑一片，她坐在车里，看不到明亮的星星。
　　车载广播在放着一首二十多年前的老歌，那位女歌手的声音低沉又温柔，黎和雨在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梦里和天空一样漆黑，什么也没有。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车已经开到了县城里，还有几百米就要到家门口了。
　　黎和雨有些紧张，不知道如果见到了自己的妈妈应该说什么，明明打电话的时候一切都很平常。
　　她离家上学不过短短的一个月，居然体会到了近乡情怯的滋味。
　　车拐过一个弯，门口的柳树在秋风中开始簌簌地掉叶子，路灯下有一只大黄狗趴在那里，看见有车过来当即就站了起来，叫了两声。
　　车厢里只能听到两声闷闷的犬吠。
　　家门口，她的母亲在安静地坐在那里等着他们。
　　黎和雨看见了她母亲的笑脸，走过去给了自己的母亲一个拥抱，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在松开手臂的时候轻轻地叫了一声：“妈。”
　　晚上，黎和雨还是按照在学校的晚自习的时间，写作业写到了晚上十点，又给自己的国庆假期排了排计划表，确定了这几天的复习计划后才躺上了床。
　　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她躺在床上翻了翻自己原来放在家里，但是一直没有看完的书，今天她在翻杨绛先生的散文集。
　　黎和雨已经有些困了，但是她舍不得睡觉。
　　待在家里的时间多睡一点就少一点。
　　床头的台灯是暖黄色的，原来是白炽灯，后来她妈妈觉得太伤眼睛，又让她的爸爸把灯管换成了现在用的这个护眼灯管。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关掉了台灯，躺在自己房间里的床上，抱着熟悉的毛毯，沉沉地睡熟了。
　　屋里整洁舒适，窗外风声温柔，繁星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