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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竟真是他!

      黑白分明、很有力量感的行楷——梁星觅注视着,又幻视了方才随黑白二人一起旋转升空的簌簌竹叶。

      ……临安一枝花?!

      之前他好像是说,老家是苏杭一带的,难不成正是临安?

      至于“一枝花”——尽管记不清容颜,但梁星觅想起自己对他骨相的评价,又细细思索了余书珩之前的举止。诚然有点“中二”,但好像还蛮符合的。

      可是据他所说,那把红扇是传家之宝,不应该极其宝贵,怎么就轻易让人呢?

      梁星觅回头,那把红扇——不,黑扇,正在小辞手中被摩擦,他如玉一般的手指抚过扇面,在二十二根扇骨上留下自己的温度。

      “传家宝?”他突然抬头看向梁星觅,稚嫩的声音中竟听出来一丝玩味,“那个人你一定认识。”

      梁星觅汗颜,这是刚刚心中所想。但是看他无悲无喜的模样……想来应当是两人打斗时,关于这把扇子交谈过。

      “前不久打过一些交道。”
      “那你便寻个机会,将扇子还给他。”

      话音未落,小辞将扇子猛地一合、一掷。

      说时迟,那时快,梁星觅反应迅速,扇子稳稳落入手中。

      只是一瞬,梁星觅觉得手心一烫,乌云般的铁扇上出现了一些柔和的光斑。
      初极小,复又逐渐扩大,不一会儿,铁扇全红。

      “…………”

      梁星觅呆住了,懵懵地看向小辞。

      小辞一手叩打着桌案、有节奏地敲击着,一手往口中送着糖果,含糊不清地说道:“温控的材质,当真是高科技。”

      梁星觅半信半疑地抓过小辞的手,果然是冰凉。

      小朋友半眯着柳目看他。

      他连忙放开,口中说着一堆“不好意思”,恍惚一阵,手忙脚乱地取了炉上橘子,一片一片地剥开,赶着热乎,递给手凉的小朋友。

      小辞也不推脱,心安理得地接过。
      两人就这样沉静地一剥一吃,谁也不打搅谁。

      飞鸟上下齐鸣,下午三四点茂密的竹林显得格外空旷。

      “那可不行。”门口突然传来一句。

      梁星觅抬头看去,西溪山人正踩着青阶,迈步进屋,正对上他的视线。她背着手,继续说道:“如若你去归还,必让人知道咱俩的师徒关系。”

      梁星觅:“……我,我另寻他法。”

      西溪山人温和地点头,又仰头看天:“那小伙子不错,有骨气、真爽快。”

      她抚过花架,走进书房,将晾着的一副隶书大红对联卷起。梁星觅连忙走上前打下手,却不料西溪山人握住他手:“我徒儿这样乖巧懂事,要是师父可以从中做媒……就好了。”

      “先生?”梁星觅不解其意。

      “将架上红绳与剪刀拿来。”西溪山人指挥道。

      梁星觅按照吩咐,给她取来。她裁下一段红绳,将对联利落一捆,交给徒弟:“这幅是你家大门上的。其他的,还和往年一样,回去你自己写。”

      又拉着梁星觅到屋外,把窗上两条肥鱼用红绳一系,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强放进他手中,说:“这双鱼,你且拎回去。”

      “先生,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

      “哎!”西溪山人捡过廊檐下一个精致的竹篓,两条鱼正好填满,“我也不会做鱼,再说,什么时候想吃了,就从溪水里现捞一条。”

      梁星觅:“那那那……先生何时想吃鱼了,就打电话喊我,我来——”

      “拿着!大过年的不能让你空手回去!”

      梁星觅:“这这这……”

      “听话!”

      “……给您带的礼物,让我拎走……成,成何体统。”梁星觅小声嘀咕。

      “这孩子……!”西溪山人苦口婆心,“带给我的,便是我的。师父的东西给徒弟,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问题,”梁星觅低着头,拿过衣架上风衣、围巾,穿戴整齐,将扇子藏进口袋,一手抱着春联、一手接过鱼篓,向二人道别:“时间不早了。先生,我该回家了,年后再来拜访,届时给您带剁椒鱼头。”

      一老一小将他送下山,西溪山人一直念叨着:

      “那些俗人总是碎嘴!别说你是我徒弟,省得他们闹:说你被我这‘深山老妖’坑害,到头来还要找你我麻烦。”

      “还是徒弟最疼我!有徒弟真好,逢年过节也不无聊寂寞,哪一天没了也能有人收尸。”

      “剁椒鱼头好啊!有剁椒、也有鱼头,师父等你来啊!”

      梁星觅一一应下。

      细碎的光阴透过幽篁,泛青的苔花饰着台阶。绵绵的箫声和着潺潺溪水,环抱的翠绿将三人送至翠微山山门前。

      “去吧,别回头,”西溪山人慈爱地说,拉开山门,像以往一样叮嘱他,“春节后再来。”

      “看白鹤无声,苍云息影,物外行藏……”小辞没有再吹箫,幽幽的嗓音仍是清润。

      眼前是熙熙攘攘、利来利往,身后是不问红尘、了无牵挂。
      梁星觅没有急着走,一反平常,他在山门前停留一会儿。

      门另一边零零碎碎的声音传来,属于一个年轻女子,富有磁性且抱憾:“……什么?你也要走!……一个两个的……就留我一个……”

      他没有回头,只是单纯想到了西溪山人屋中挂着的字联:“野鹤随君子,寒松揖大夫。天涯常病意,岑寂胜欢娱。”

      传闻世间常有游神散仙、山精野怪,此一刻,好似《聊斋》照进了现实。

      浮云吹作雪,世味煮成茶。

      没有人知道她活了多久。

      他的师父——在这深山里,其实应当、也很孤独吧。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面孔,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然而梁星觅对什么都没有印象。他迈步走下九层台阶,茫然无措地赶去地铁站。

      春节车流量极大,梁家的司机方才打电话:车子被堵在西川东部某高架桥上了。

      梁星觅便让司机就地返回,打算挤两个小时的地铁回家。

      他实在懒得打车。经历一顿波折,梁星觅内心极想看看真实的人世间。

      翠微山属于城市郊区,最近的地铁站也要走两公里,且同为地铁线路的起、终点站。共享单车在此地区也超出服务范围,因此他只能选择步行。

      车辆不多,林荫道仍是南方特有的绿色。

      梁星觅在道路上静静地走着,尽管手中的竹篓和他金丝眼镜、深灰大衣极为不搭,但他仍能将它们衬托得很和谐。

      由于近视,他的听觉一向很敏感。

      身后的那辆车一直行得缓慢,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梁星觅有些恼火,但还是压抑着情绪。道路两旁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石墩子,在第十九个,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将竹篓往地上一放,靠着石墩子、两条长腿交叠,抱着手臂警惕地瞪着那辆黑色越野车以及开车的黑衣男子,同时默默记下川A的车牌号。

      梁星觅此举,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但那个司机实在不知好歹,竟然胆大包天地在他面前停下。

      不等梁星觅发作,黑衣男子率先摇下车窗。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等他说话,梁星觅便没好气地开口道:“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那人明显愣了几秒,然后失笑道:“学弟,你不认识我了?”

      梁星觅冷冷地挑起左眉,回忆脑海里各式各样的活泼声音,又瞥见男子身上的冲锋衣。半晌,他眉头一皱,说:“余……余,余书珩学长?”

      “哈哈!”余书珩一拍方向盘,“就是我!”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宁哲哥呢?老远就看到你在这走着,还拎着东西。要去哪?我送你!”

      “谢谢,不用了。”梁星觅看着他的眼睛,无奈道,“不远,前面地铁站。”

      “不是吧不是吧?”余书珩调笑道,“大少爷还得挤地铁?”

      说罢,他便解开安全带、跳下越野车来到梁星觅身边。不由他分说,余书珩便弯腰提起竹篓。

      “你干什么?”梁星觅伸手格挡。

      “咦?好漂亮一双肥鱼!瞧着也挺眼熟的!”他有些诧异,“不是,你们大少爷……买鱼还需亲自下场?”

      “不是,串亲戚去了,她拿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余书珩强取豪夺接过竹篓,一边拉开副驾门,一边拉过梁星觅,将人送上车。

      “学弟,就让我还个人情呗!”

      梁星觅:“…………”

      挺好,很实诚。

      余书珩彼一上车,就开始喋喋不休:“虽然西川温度不低,但风又湿又冷。你还沿着风口走,没觉得围巾都在乱飞吗?”

      “…………”

      “真奇怪,不应该有车接车送服务吗?”

      “司机堵在路上了。”

      “天呐天呐!你还能想起来坐地铁——”余书珩缓缓地将车开出去,车内音响传来“滴滴”的提示音,“学弟,安全带。”

      “哦,”梁星觅常坐后座,此时四下搜寻安全带的身影,有些艰难,“我经常坐地铁,你——?”

      余书珩靠边停车,直接俯身过来。高大的身影映在眼镜上,梁星觅顿时想起某些可怕的回忆。却不料余书珩只是将右后侧的安全带拉出来,再交到他手上。

      梁星觅:“谢谢……”

      “怎么老说‘谢谢’?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哈哈哈哈哈!学弟你要到哪儿?”

      梁星觅说了离家最近的地铁站,转头对他说:“很远的,会不会很麻烦?”

      “我乐意!”

      “多谢了。”

      “别、客、气!”余书珩虽然笑着,但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话。

      梁星觅讪讪闭嘴,发自内心认为自己还是不说话最好。

      他扶了一下眼镜,打量起越野车来。车子从里到外都是崭新锃亮,内部也没有太多装饰品,可见是最近刚提的新车。

      余书珩得意地握着方向盘,说:“刚买的新车,你是我的第一位客人!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出入平安。”梁星觅微笑道,同时话锋一转,“记得上次你说的有问题的面条,警方检测结果出来了:里面掺有大量安眠药,浓度爆表。”

      “多亏学长救命。不过学长究竟有何神力、可以判断出面条被下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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