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冯焉识

31、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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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许多人对新的座次表不满意，甚至在宿舍熄灯的时候没日没夜的吐槽，但在周新颖的强制压迫以及一遍又一遍的“众口难调”的道理下，新的座次表就那么实行了。
　　星期五班会课，楼上的班已经把座位搬的砰砰作响，几个男生吐槽道，“真是服了，一群细狗，搬座位也不晓得抬起来搬，不影响楼下啊，真的是。”
　　然而轮到自己的时候，几个男生为了选择便利与舒适，也是拖着桌子拽着椅子，地下磨得砰砰作响。方拾夏看着心想，不知道楼下有没有人也这么吐槽他们班。
　　搬好座位，方拾夏坐在位置上。学校这时候应付着把主题班会的内容拍照传到校群里，周新颖要求着全班坐正拍照，一个挺直背做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唐媛吐槽着学校这种演戏似的行为，略微驼着背，手撑着慵懒的下巴。方拾夏注意到了，看着轻笑了一下。
　　教室里因为五中宣扬的极端节能节电而没有开灯，PPT射着一股刺骨的白光，上面的画面看着也像是抽象的。方拾夏在这模糊的光下手撑着下巴，低着头写着东西。
　　他有些累，眼睛倦意地低着，笔触落在纸上也是轻缓，但方拾夏写东西的时候实在认真入迷，以至于后面的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方拾夏才回过头。
　　方拾夏先是注意到教室里貌似没有多少人了，他脑中滑过有关学生们亢奋着要去洗澡的画面，眼睛停在了宋知秋脸上。
　　宋知秋画面里的他则是用一个带点疑惑的目光往这边倾斜的动作，方拾夏把头偏转一些凑过来，长而不翘的睫毛静静地垂着，微弱的光投下一个睫毛的柔和光影埋藏那磕浅浅的痣。
　　迟缓一会，宋知秋把那张纸条递过去，他嘴张合了一下，动作很微小，但是并没有讲话，样子像是把一句难堪的话咽了下去。
　　宋知秋的水性笔指了一下离他们有几个座位远的某个女生的座位。
　　方拾夏看见了，眼睛平静地注视着，但是在内心却笑了一下。
　　“给我的？”
　　对方点点头。
　　“谢谢。”他回答，微笑着。
　　方拾夏伸出手，笑着，在手触碰到纸条的那一刻又迟缓了一下。迟疑了几秒，又贴在了那张纸条上。
　　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请问，这里有那种跌打擦伤之类的药吗？”
　　晚一下课的时候方拾夏实在憋不住跑去了校医务室，说起来校医务室，不过是几个老师守着几瓶感冒颗粒，藿香正气水或者其他。他很少跑去这种地方。再加上老师也完全不认识，方拾夏难免显得有些拘谨。
　　“你要这种药干什么？”
　　方拾夏回答：“哦，我摔了一跤，看看可以拿药擦擦吗，没有的话，那就算了。”
　　那个老师看着他，问：“摔了？”
　　他拘谨在门框后边，点点头。
　　“我记得好像有，你自己去翻翻看。”说着，那个老师指着医务室左边贴着墙壁的的一个柜子。
　　方拾夏这才露出全身，他拘谨地盯着老师，看到人之后点了点头，轻声表示了一句谢谢，随后快步走到柜子前。
　　好在他赶到那个位置后，那个老师又坐在办公桌上看手机去了才让他显得没那么不适应。
　　柜子里果然是老几样，方拾夏把藿香正气水放在一边，又去翻那堆感冒药，不一会儿，他看到了一瓶止痛消肿的药，于是把它拿了出来，方拾夏脸上露出了些浅笑。
　　他又蹑手蹑脚似的看了眼老师，发现那人的视线压根不再自己这里时，点着头又轻轻地走了出去。
　　他手里拿着那瓶药，加快了上楼梯的速度，以至于路过每次上楼梯时都要看几眼的楼道的那扇可以欣赏到校外油菜花田的窗户都没注意，他的呼吸加快，一种预约于迫切充斥他的内心。
　　走到离教室门口不足十米处，他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其实上了他这一层楼层的时候他就放慢了脚步。不像是楼梯间走廊要热闹得多。晚一外的景色还算好看，外面有些朝夕，楼道见一些秘密情侣在这里装偶遇，夏天的空气都是凝滞似的湿，晦涩的，让许多少男少女的心都燃着一股莫名其妙的燥热。
　　他的眼睛注视着停在他们教室外的一对情侣，他们相隔很远，可是脸上同样藏着秘密似的微笑，方拾夏的眼睛转而注视着他们同时望向的黑夜，看了一会静静地1挪动步子走回教室。
　　“干嘛去了，就没见你晚自习动过龙体。”
　　方拾夏哈哈笑了几声，没回答，“我看外面好多情侣。”
　　他后面的位置是空的，只有旁边的李菡正写着作业，他收回了视线。
　　“可不是，虐狗啊！”唐媛呜呼着，“正想把全世界不务正业谈恋爱的高中生杀了。”
　　方拾夏嗤笑道：“媛姐，你想谈恋爱就谈呗，干嘛还咒别人。”
　　“滚滚滚，我才没那方面的想法，智者不入爱河，建设美丽中国。”
　　“说得好！”方拾夏做出鼓掌的样子。
　　他坐下，唐媛突然凑过来，“别装了，刚刚干嘛去了？”
　　“没干嘛啊。”他装着蒜。
　　“骗人，我听说有个女生给你递纸条，老实交代，是不是去赴约了，哈哈哈。”
　　唐媛一副贼嘻嘻的表情看着他。
　　方拾夏错开这个有些畏缩的表情，“哪里，您老想多了，刚刚跑办公室，周老师叫我。”
　　他说完，眼睛瞥了一眼唐媛，发现那人仍一脸质疑，于是加强语气补到，“真的。”
　　“真的……我不信。儿子大喽，留不住了……”
　　“随你怎么想吧。”他从一边拿出小说本，按了下笔，趴在桌子上继续写东西去了。
　　在他写东西期间，经历了下课又上课，竟然都让他忘我地忘记了时间。
　　“夏夏，回家了。”
　　他轻微地动了一下。
　　“你睡了？”
　　“没睡，写东西。”
　　“写东西？看你一直没动，差点以为你突然猝死。”
　　方拾夏头偏到唐媛那边，但仍然粘着桌子，“那你还不叫我一下。”
　　“不，挺好的，你猝死了五中肯定特重视，先给我们放个两天假然后又是组织校运会又是组织研学。你这么一猝死，简直是全校学生的白月光。”
　　方拾夏笑道：“第一次觉得我这么该死。”
　　“哈哈哈。”
　　“让您失望了，抱歉。”
　　“哪里哪里。”
　　看他还没动作，唐媛正经了，“还不动呢，真猝死了？”
　　“真的。”方拾夏终于抬起脑袋，“拜，我慢慢收。”
　　“行，那我走啦。”
　　方拾夏收得有多慢条斯理呢，足足等到教室里人走光了他才收好。但好像，他又是故意为之，方拾夏背着书包，他站在一二大组之间的走到，贴着二大组的桌子沿，久久的凝望硕大的窗户下黑夜，他的嘴角轻微下撇，如果有人路过，不认识他的，觉得会觉得他在悲伤。
　　方拾夏天生就长了一副忧郁文青气质的下垂眼，他的视线逐渐向下，停在那个他有些陌声又有些熟悉的后座上，那个位置仍然留了个书包，不知那个人又是什么事情被留到了很晚。
　　他想着，脚不自觉走动，最终停在那个位置边，他想从一边拿个便签纸好好写写，想了想还是算了。于是放了药，走出了教室。
　　致秋：
　　每次写信好像都是我的事，感觉很不公平，如果你难受可以也可以把想要抒发的写给我。我很乐意听，也很乐意做一个可以回应的树洞。
　　上次我说错了，帮助别人也是件快乐的事情。
　　树洞x
　　致安妮：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并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事情。面对你的热情，我很抱歉。
　　秋
　　致秋：
　　是吗，或许这有些逼你袒露的意思了，真是不好意思。你不需要和我道歉，毕竟是我在要求你，能和通信很神奇也很有意思，如果你没有悲伤或者什么，再或者你只是怀揣着一颗平常快乐的心，我也要借着信，祝你快乐，希望你看到这段文字能够更快乐。
　　树洞x
　　致安妮：
　　谢谢。
　　真的。
　　也祝你快乐。
　　秋
　　方拾夏看到这封信，柔和地笑了。可是笑了之后，他又有些心酸，宋知秋比他想的要更加难以接近，而他又要持续打扰他。他其实也深刻地理解强行帮助一个人该有多不好，就连他自己也不喜欢。
　　但是他一想起宋知秋秋季校服胳膊上遮住的一大片淤青，那么大片，那么深，像是一块烧红的铁块深深地嵌进皮肤透出的那张紫红色，扎眼又可怖，他就会忍不住去帮助他，他知道那是他的性子，他不愿意做到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