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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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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回到家方拾夏就发出一声哀嚎,直愣愣地瘫到了沙发上,手里抱着沙发抱枕埋着脸。
      罗素真正在一门心思地看着电视剧,看他哀嚎立马把电视音量提高了几个度,一边操作着遥控器,一边不忘关心一下自己的亲儿子。
      “又怎么了这是?”
      “烦。”方拾夏憋出一个字。
      “怎么烦了?”
      “说了你也不理解我。”
      罗素真呵呵一笑:“你又不说。”
      “没什么,就是人际方面的,很烦很烦。”
      “唉,我就说你,你就是交际网太窄了,我都没看你跟谁谁谁出去玩,一个人啊,不难受才怪。”
      方拾夏有点不耐烦:“我又没说是这个事,你怎么还往交际方面说?”
      “就是这样的。”罗素真认真地看着他,颇有些苦口婆心,“你难道不是不喜欢交朋友,不喜欢合群。往远点说,你以后往社会上去怎么办啊?平常一个人出去买东西还不敢付钱的人,以后能在这个社会生存吗?”
      方拾夏瞪着她,声音放大了些,他不喜欢父母把一些小问题上升到现实与社会,“我哪里不敢,再说一个人怎么了,混不了社会也没什么,我一个人开心就好了。”
      她大喊:“你这就是纯纯的利己主义着发言。”
      罗素真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地说:“爸妈又不能陪你一辈子,你还说这样的话,我们以后死了,你打算怎么办。”
      “那就不活了。”
      “……”
      方拾夏把枕头压得紧了些,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昏暗的藏有蝇虫的灯,平静了点:“我没说这个,我是想说我感觉帮助别人还有不能帮到别人很累,看着别人眼色而不能活出自我很累。因为很累所以很烦,烦到不想和任何人讲话,想从世界上消失。”
      方拾夏转过头,扫了她妈妈一眼。
      罗素真露出了鄙夷的眼神,“你个小孩子想那么多干嘛?人人哪里有你想得那么恶,你又不主动融入他们,你想得太多了吧。我问你,谁在乎你啊?”
      他的目光在罗素真的话里低垂,黯淡,最后化为一个苦涩的微笑。
      “没人在乎。”
      “是的啊,你总是想那么多,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花在学习上。”
      “……”
      他把枕头埋得更深,过了很久抿着嘴巴,轻微的窒息感让他时不时大口地换一下气,但动作也足够微小。方拾夏沉默了很久,以至于罗素真已经不以为然的看电视去了。
      他的腿坐着发麻,索性站起来,扫了眼罗素。
      “算了。”一声轻得听不见的声音在他口中化开,最终无声地消散在空气里。
      方拾夏走进自己房间,开了灯,然后关上了门,他往书架上随手拿了本书。
      坐在床上,他曲着膝盖,书本放在大腿的倾斜角处,两手抓着两边,随手扫了下有些过长的刘海,眼睛疲倦地盯着。
      他看不下去,指尖随意地翻了翻纸页,在无声地空气中显得清脆,突兀。他的头微微靠着左肩,重心也向左,整个人倾斜着,眼睫毛盖着他的下眼皮。
      然而方拾夏的思绪却不在这,他被自己没扶稳书以至于它掉下来弄出的厚实的声响吓了一跳,眼睫毛颤得张合着,他叹了口气,心里如同一颗秋天的树落了树叶。
      “方拾夏。”
      他回过头时,罗素真已经开了门进来,方拾夏的表情有了轻微的变化,只是很难发现。
      罗素真一进门就直奔窗户,边走还边说:“又不关窗户,这天气好潮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过几天墙上就全是霉。”
      一声巨大的关玻璃的声音落在方拾夏耳中。
      罗素真转过身,扫了眼方拾夏,“知道现在几点了不?十一点多了,你还在看书,快睡觉。十一二点是长身体的黄金时期,你年纪还这么点大,有得长。”
      方拾夏顿了顿,“还没洗澡。”
      “就看你天天洗澡,现在还不热天天洗澡什么。”
      他说:“喜欢洗澡。”
      “只晓得浪费水,又不是你出钱,你算算,你一天洗澡,又要洗那么久,一个人就洗了两三块了,一个月就是六十多块。”
      方拾夏有些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洗澡去。”
      方拾夏从床上爬起,路过罗素真。
      罗素真骂道:“你这小孩子,就是叛逆。”
      第二天中午方拾夏在图书馆坐了很久,等到午自习彻底结束,打了午休的铃时。方拾夏才终于在早已无人的图书馆站起来。他收拾好借阅书的表格,眼下是午休的时间,可以算是他最自由的时间了,然而他现在倒有些迷茫。
      他靠在图书馆的玻璃墙壁那站了很久,一会望着左侧的教学楼区,一会望着右边的科技楼。停顿很久,他决定去科技楼。
      科技楼他很少来,因为这栋楼都是有关学校组织听讲座,检测视力,物理课生物课做实验或者专业生上课的地方,再加上方拾夏又是个不爱动的人,去的简直少之又少。
      这时校园附近没有人,这里很静。
      科技楼四周绿化做得很好,乍一看简直像是嵌在一片绿色之中的。四周校园各个角落随处可见的香樟树,正真包围的是那些墨绿色叶子间开着的鲜艳的山茶,以及被修剪成球形的红继木,其间叉处几根树枝,便可以看见藏在后面的粉色的紫荆花。
      方拾夏有意走着靠近花坛的小道,刚被学生们扫好的落叶又落了一地红色的香樟叶,他踩着靠着花坛边积蓄的枯黄的,鲜艳的香樟叶,鞋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科技楼是艺术性的,一靠近便可听见钢琴声,但你要是不靠近是一点也不会听到这里的美妙。例如方拾夏尽管每个中午都要路过科技楼一侧的图书馆,可是还是第一次听到午休的科技楼竟然还有钢琴声。
      他静静地走进,突然有些害怕自己脚下的香樟叶发出的微妙的响声,蹑手蹑脚地走上楼道。楼道边挂的都是一些有关红色革命的图片,例如中共一大,新中国成立等等。而一边的栏杆则是清一色的绿色,像是那种六十七十年代刷在门板上的绿色。方拾夏扶着栏杆,冰冰凉凉的触感通过皮肤传输来,他的脚往上爬一阶,手掌往上面迫切地走下一步。
      抬起头,方拾夏看着二楼走廊边被水泥墙壁破碎的一小瓣天空,香樟叶把它分割得更碎,以至于你只能在那透亮清爽的绿色中看到那蓝色间楼下的太阳。有些刺眼,方拾夏眨了眨眼睛,但仍然不知厌倦地抬着头,好奇地张望。
      钢琴声越来越清晰,他听出那人弹的是《菊次郎的夏天》,欢快轻松的调子让方拾夏的步伐也清脆了些。
      走到二楼,方拾夏知道了二楼的第一个教室是音乐室。他往深处走,发现这栋楼除了音乐室就是舞蹈室。于是继续往上爬,三楼是多媒体和实验教室,又往上爬。
      方拾夏爬得有些喘,他刚打算往前走,离他最近的教室传出了声响。
      “这个怎么算的啊?艹,这么牛。”
      方拾夏往后退了一步。
      “按着老师的方法来就行了。”
      方拾夏愣了一下,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是按着这么来的啊,数大得算都算不出,早知道带个计算机了。宋知秋,借你的给我抄抄。”
      方拾夏往后退了几步,打算继续爬。不过他的心思又多了点,不再是他的目的地了,他在想,他怎么忘了竞赛班也在科技楼的。
      想要想的还没解决,五楼就已经爬到了,方拾夏走过去。上面诺大的牌子写了个心理咨询室。他扫了一眼全局,门是关的,上面还贴着一个时间表,关于心理咨询如何预约。方拾夏扁着嘴,皱着眉头看着。
      “还要预约……”四个字在嘴里摸索了一遍,他感觉喉咙被堵着,于是又把这几个字说了一遍。
      一趟算是白来了,作为一个高度嫌麻烦的人,方拾夏不会为了去心理室找老师预约,于是打算就这么算了。他有些无趣的下着楼梯,觉得自己枉费喘了这么久气,右手靠着栏杆,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鞋底磨着楼梯下来。
      他的兴致已经低到了极致。
      往下走,钢琴声越来越大。方拾夏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换了个,是一首方拾夏没有听过的钢琴曲,很舒缓很安静。他的步子应该和原先一样走到最下面,但是他在三楼的楼梯间突然止住了。方拾夏的手搭在栏杆上,手臂也亲密地贴着这一块清凉。
      他望着一把角落里积蓄的少量的梧桐叶,风把他们扫得熙熙攘攘,很不安宁。他的目光往一边侧了侧,然后抽回了那只停在栏杆的手。他脚尖往后转,突然又重新往上爬。
      到了四楼,方拾夏屏住了呼吸。讨论声又重新响起了。三楼大概是这栋楼最嘈杂的地方。他往一侧靠了靠,门框露出三分之一的视角,其余的几块被一边的墙壁遮挡住。
      他伸长目光。
      “这题怎么做?”
      宋知秋盯着试卷上的目光久了,他感到有些累,眼睛也发酸,听到有人叫他,于是抬起眼。
      “哪题?”
      “这啊。”
      他顺着对方的手指望过去,突然顿在一点,疲倦的眼睛微张了张。
      “老贼讲过?”
      另一个答:“你管李老师喊老贼哈哈哈。”
      “怎么?不行?”
      “行行行。老贼没讲吧,自己也不晓得解,总抄我们的。”
      “什么你们的,我抄宋知秋的。”
      “宋知秋?宋知秋?”
      宋知秋回过神,静静的眉眼扫过题目,他紧闭的嘴唇好不容易张合了一下。
      “你刚发什么愣啊?我还以为你听到我叫你了。”问问题的男生往宋知秋望的方向张望。
      他落在门口的视线又静静地绕回题目,“没什么。”
      方拾夏一口气跑了三楼,跑出科技楼,口里喘着气,这时候才感到不对劲。
      他皱着眉毛,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不就是被宋知秋本人发现了吗,你跑什么跑啊?
      不对,跑是应该的。
      好尴尬啊,他想。
      不过……
      方拾夏垂下眼睛,细细想了想。
      他的记忆定格在宋知秋不同于平常板正的坐姿,那人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握着支笔熟练地转动,这么热的天气竟然还穿着宽松的秋季校服,只是校服管几乎撸到了手肘,眼睛倦怠地盯着题目,却很认真,与在教室里相比像是随性了不少。
      或许里面的人都很友好?方拾夏那么想,从一边的地面捡起一片香樟叶,手指捻着随意地转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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