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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眉氏 ...

  •   铸铜工坊的饭堂非常简陋,露天摆着五张桌子,工匠们从水井中打水洗了手,不坐椅子,站着就开始吃饭。主食是撒了盐的煮大豆,羊肉汤和清炒白菜。范天行和咸宁留在饭堂吃饭,为姑荣和羌雨打掩护。羌雨二人则远远跟在黄竺后面,去看看他是否有问题。

      黄竺家离工坊只有一百多米,夯土墙壁砌得平平整整,屋顶上铺着新采的混黄泥的苇束,家门口收拾非常的干净。黄竺快步走进屋内,推门喊了一声母亲。回答他的则是一声怒骂,说什么东西也敢来,离他们家远点,然后不断重复着神祇保佑神祇保佑四字。

      “娘啊,是我啊,”黄竺声音中带着悲意,“王城来的人今日没有杀我们,您为儿子高兴高兴。”

      那妇人啐道:“呸,你是什么东西,给我滚开,滚开……”

      羌雨和姑荣这下看出来了,黄竺的母亲可能有问题,这个时代,此类病人往往当作是邪祟附体。羌雨看了一下那母亲的四周,没有任何冤魂聚集。姑荣告诉羌雨,根据洹国的律法,这母亲已经中邪,不论之后是否能够康复,被司寇看见就要处死,难为黄竺把他的母亲藏了这么久。

      黄竺扶她母亲坐在厅堂的饭桌上,转头去灶台做饭,于是羌雨和姑荣悄悄翻到另一个屋顶上面。

      趁黄竺背身的功夫,黄竺母亲拿起椅子朝黄竺头上砸去,黄竺本能侧身躲开,可羌雨和姑荣哪里见过这架势,当即不藏了,跳下房顶,一把挡住他母亲。黄竺转头一看二人,似有所料般苦笑一声:“二位来我家许久,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原来黄竺的母亲已经病了一个月了,一个月前,铜城收到制作问天鼎的指令后一直忙于此事,可惜连坐三个问天鼎,没有一个有灵气,甚至只做普通的铜器也不再有任何神祇回应。黄竺每天急得焦头烂额。他的母亲眉氏担心自己儿子,去制铜工坊找过黄竺几次,不久后疯掉了。

      羌雨看着黄竺,目露关切之意:“我曾经也算半个祝官,黄兄弟,我来看看您母亲的身体可以吗?”看到黄竺点点头后,他走上前说道,“失礼,”随后把住了眉氏的脉。

      祝官怎么给人看病羌雨从未学过,神祇怎么给人看病他倒是清楚得很。羌雨一边装成祝官的样子,一边用神力探查眉氏的身体,出乎他意料的是,眉氏体内已经没有任何活人的迹象,像是已经去世,可她还活着,也能和人交流,身边隐隐又有神祇的庇护之意,可能是哪位神祇不忍,让黄竺制作问天鼎的关键时期再令他知晓母亲去世的事情,强行给眉氏续了命。

      羌雨暂时按兵不动,“令堂身体康健,可能是担心黄兄弟太忙伤身体,气急攻心生了病。我已经探过令堂的经脉。做些安神补气的汤,不敢说令堂可以康复,但是这癔症是可以压下去的。”黄竺心中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他连声感谢羌雨,快要落下泪来。

      姑荣把羌雨偷偷叫过去:“你哪里来的本事,王都的祝官长都没办法,莫不是在骗他。”见羌雨默默点头后,姑荣无奈了,“你胆子倒是够大,知不知道这眉氏已经在我这里被判死|刑了吗?”羌雨看向熬着安魂的半夏秫米汤的黄竺,“可能我想在最后的时光里给他一段美好的回忆。”姑荣神色缓和,“想不到你也有如此富有同理心的时候,”他拍拍羌雨以示鼓励。

      这边黄竺盛好安魂汤,先给他母亲一碗,后给姑荣和羌雨,最后再是自己。桌上辅以三道羊肉小菜,也是个做饭的好手。羌雨被激起了好胜心,夹了三样菜,挑眉看了黄竺一眼,目露笑意,又喝了一口半夏秫米汤,“厉害,和我有一拼!”突然,他惊呼一声,说这汤怎么点有问题,说罢向前栽倒,竟是晕过去了。姑荣正在大口喝汤,黄竺正在喂他母亲,看见羌雨晕了赶紧放下碗,扑过去问怎么了。他们俩怎么没有任何问题。眉氏喝完汤也只是静静地睡着了。

      羌雨过了一会后才悠悠转醒,尴尬道:“还记得我修过羊城的旧神台吗?那神影响了我,导致我对这种汤比较敏感,另外,你们尝出来了吗?水不干净,死气重重,像极了那些问天鼎。”他是以鬼神之体化身人间,当然不该喝这汤,如果黄竺做得再浓一点,恐怕他的魂体当场就要脱离,回到自己在王都的化身里了。

      羌雨现在情况比较特殊,他有三种存在的形式,分别是,神祇界的翦神,人间界掩埋在土里的白鸟,以及现在这个极不稳定,靠着范天行他们认知而得以行走的人间化身。羌雨脸色更加苍白了,他的指尖白得近乎有些透明,黄竺连连低头认罪,懊悔至极。姑荣十分担心,抓着他的手摸了又摸,问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求助一下神祇,要不要叫范天行。“这个倒是不用了,”羌雨答,范天行那个疑点重重的半吊子祝官,还是不要麻烦他了。

      羌雨看向黄竺:“黄小兄弟,等你的母亲好好睡一觉,这癔症会好一些。我们去制鼎吧,如果再失败了,听我一言,去看看水源。”

      制铜工坊内,不出羌雨所料,砸开外范和内范后,死气沉沉的问天鼎露了出来,这问天鼎四足,距离底座四指处,铸着向外突出的羊头,羊眼的瞳仁纤毫毕现,鼎身上有着回龙纹和饕餮纹,纹饰精细,鼎的开口微弯,向远方延伸,下面镂空镶着玄鸟。鼎内则写着敬告至高神——帝。这是铜城工匠们能做出来的工艺最复杂,规格最高的鼎了。除了没有光泽以外,近乎完美。羌雨对于这鼎的造型喜爱极了,眼睛几乎是黏在上面,放不下来。

      虽然距离羌雨诞生已经二十年又四岁,但是他从没参加过众神祇齐聚的会议,也从未见过那位神祇。不过对于帝,他听过些传闻,乾就曾跟他说过,帝的样貌十分出色,是个强大又自恋的神祇,钟爱铜器,花纹越精致越喜欢。羌雨看着这鼎,这羊头做的如此精细,整座鼎的铸造工艺十分高超,远在高天上的那位大概也会十分欣喜。

      范天行和咸宁在工坊吃饭的时候已经发现水源的问题,他们留下口信,说是先去探访工坊在城西的水井,并嘱托姑荣,如果鼎最后还是没有灵气,就带着羌雨和黄竺来城西的水井。

      等姑荣他们赶到城西的时候,范天行,咸宁和几位老师傅已经打满了几桶水。水中散发着死气,工匠和司寇们看不见,而范天行察觉出了问题,这几桶水旁留着他设的小法坛,看样子已经询问过几位神祇,“他问的不是我,”羌雨有些低落,失望道,“真是的,明明打架的时候求助了我这么多次。”此刻,传说中的翦神正一头雾水地站在井旁,碎碎念叨着什么自己超强,范天行不够信任自己。这家伙,此时此刻,丝毫也没有自己对于制鼎失败也无能为力的自觉性了。

      范天行已经下到了井底,这水井很宽敞,足以容下四人,可是他还是决心孤身一人下井,范天行潜意识里不想让没有神通的人陪他一起冒险。虽然距离他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很久了,可是身为队长的习惯一直刻在他的骨子里。

      羌雨走到井边,喊道:“范天行,我和姑荣来了,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井内回荡着羌雨的询问声。范天行暂时没有回应。

      此刻,范天行摸着井壁,四周黏糊糊的,气温也很低。他试着用道家的罡气探了探井壁后面,井壁后面倏地传来一股阴煞之气,朝自己袭来,“抱元守一,遣欲澄心!”他低喝一声,阴煞之气缓缓缩了回去。看来是了,这井壁后面有问题,范天行并拢四指,道家的清气快速汇集到他的手上,他想要挖开一面井壁探探究竟。突然,没过他大腿的井水中窜出一物,紧紧地拉住自己往下拖。范天行一个不稳,摔在了井底。

      “范天行,你没事吧!”咸宁大声喊道,他示意羌雨和老师傅们把绳子一端握好,迅速在自己身上打了个称人结,就要往井里跳去,“且慢!”羌雨吼道,下面有东西缠住范天行了,但是那东西并不强大,按照范天行的实力,应付它绰绰有余,而且咸宁只有一身功夫,帮不帮得上忙不好说,“先别下去添乱,那东西很弱,听好范天行进一步动作。”羌雨也赶到井旁,“我有神祇相护,等会儿不行让我先下,你们快去请老祝官来。若有什么不测,先听他安排。”

      范天行身旁散发着道家的罡气,他伸手一抓,握住几节粗枝般坚硬的东西,再一拉,一节化作枯骨的手臂脱水而出,白骨双手和他十指相握,腥气扑鼻。

      范天行淡定地看了这手一眼,“无碍!”他抬头喊一声,熟练地把骨手一根根从指间掰下来,“吊个水桶下来,下面脏,待我收拾一下。心理承受能力不强的,等会儿先不要看!”

      水桶拉着骨臂缓缓地上去了,羌雨拿起来,对着阳光细细地瞧,姑荣和几位老师傅只一眼就转身呕吐,咸宁皱着眉凑在羌雨跟前和他一起观察,而黄竺扭着头,像在审视铜器一样盯着白骨,扬眉不语。羌雨问咸宁为什么不叫人来,咸宁气到,听那老祝官的言行,不是个把人命当回事的,自己只凭身手也应付过不少邪祟,是以并不愿意求助于他,羌雨点点头,说这么做也对。

      范天行现在知道那阴煞之气是什么了,这井里还有不少死人骨,先看看是个什么程度,他刚要向四周挖去,忽然感觉一冷,心中警铃大作,本能地聚集起罡气想要防御。

      忽然,他听见羌雨在上面大吼一声,“神无闲行,民无淫心!翦神助我,诸恶退避,让我看看谁敢动他!”

      伴随着极其浓烈的血腥气和煞气,这脸色苍白的青年满脸凶恶的直直落到他身旁,身段极轻,没有溅起一丝水花。一手霸气地搂住自己的腰,一手指向着井壁,属于翦神的力量从他身上溢出,墙壁内庞大的煞气缓缓后退。

      “走!万人坑,你应付不来,下面太多了。”羌雨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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