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春光野

4、红娘

　　挂了号，医生做了下基础的检查和问诊，见两个女生额头红肿，又开单子去照CT。

　　最后一人领着一张轻微脑震荡的检查结果出了医院。

　　苏念遥除了头痛倒没什么反应，但沈恙却来了后劲，一阵头晕的厉害，跑到卫生间里吐了一回才算缓过来。

　　原本已经走出了门诊部，她当时头晕犯恶心的突然，也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往回跑。

　　她跑的急。苏念遥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身侧一道微风而过，身影撞进视野。

　　走了两步转头，“我去看看。”

　　“好……”

　　沈恙推开隔间门走出，才拿出手机回了苏念遥一句没事。

　　直到这次她才发现，自己可能是对医院有些“过敏”了。

　　前两年家里人接连生病，她几乎是有空就往医院跑，经历了两次绝处逢生后，家里人都顺利康复回家调养。

　　还没过一年，没想到这儿又轮上了自己。

　　四天进了两回医院，再配合着适时的脑震荡，她现在连闻到消毒水的味儿都有点犯恶心。

　　所有积压着未消化的压力、情绪，都在一刻汹涌迸发。

　　典型的生理性不适。

　　沈恙擦干眼泪，走到洗手台洗手整理散乱的头发，收拾好心情，转身快步走出。

　　刚走两步，又放慢脚步。

　　不远处倚墙的男人站直，与她对上目光，沈恙左右扫了一眼，“遥遥呢？”

　　“她叫我等你，她先去车上了。”

　　沈恙勉强的勾了下唇角，点头，“那…咱们走吧。”

　　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苏红娘的意思。

　　搞得她实在是笑不出来。

　　江寻见她脸色不太好，“要不去看看？”

　　“没事，”沈恙摇头，笑了笑，找补的说，“我刚刚就是忽然头晕想吐。”

　　说笑间，她眼中的破碎光影晃的江寻胸口一沉。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沈恙不自在的别开眼，没话找话，“对了，那天你去医院……是怎么回事。”

　　江寻一顿，眼里的光明灭一瞬，而后唇边勾起一道深长弧线，像是觉得好笑，“我去看病。”

　　服了。

　　沈恙暗暗骂自己是个傻x。

　　Y市的天气阴晴不定，早晚温差大，雨过后暮色四合，潮湿晚风里阵阵凉意。

　　好在车就在门口，没让她难堪太久。

　　苏念遥坐在后排，见两人并肩走近，拉开车窗又问沈恙：“真没事吧？”

　　“真…没事。”沈恙脚步加快的上车。

　　就是天天当傻x社死。

　　还好不熟，她还能当无事发生的略过。

　　-

　　回民宿已经是七点。

　　苏念遥一推开门，顿时扑来浓郁的火锅香气。

　　今天民宿没有新客人来，准确说，三层楼的民宿里只有他们六个人。

　　帮忙看店的李阿姨是隔壁烧烤店的老板娘，人热情又自来熟，跟早早回来的三个外地人已经打的火热。

　　火热到……四个人围在餐厅里煮起了火锅。

　　听到动静，四人接连转头，透过沾染上薄薄雾气的玻璃，大眼瞪小眼三秒，李阿姨跑到门口招呼，“小苏啊，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饭了吗？没吃跟咱们一起吃吧。”

　　苏念遥习惯了这种场面，转头叫上身后的两人，“一起吃吧。”

　　江寻倒是答应的从容。

　　而沈恙根本还没做出反应，就被苏念遥拉入令人社恐的人堆里。

　　陈路南问：“哥，你怎么才回来？”

　　“她们出了点事，我去接她们一起回来。”

　　大家围绕着火锅各自在长桌周围分坐。好巧不巧，又被苏红娘分配到和她的“心仪目标”坐在一起。

　　沈恙夹在两人中间，莫名有些局促，就像过去有幸参加过的几次相亲似的。

　　刚吃下两口，听见苏念遥有意无意的问起，“你们是哪里人啊？”

　　沈恙手里一顿。

　　开始了……

　　白雅静说：“我们老家都不一样，但都在H市上班。”

　　苏念遥闻言更来了劲，“沈恙之前也是在H市上班。”

　　“这么巧，”白雅静看向默默吃饭的沈恙，“那现在呢？打算来这儿上班了吗？”

　　她摇头，“估计还是得回去。”

　　“那到时候如果时间差不多，咱们可以买一个航班一起回去，是吧哥？”

　　江寻漫不经心的点头，应下。

　　一个话题落尾，还没等苏念遥又发问，李阿姨也坐不住，目光扫过落单的三人说：“你们几个谈恋爱了没啊？”

　　三个人顿了一顿，异口同声。

　　“还没呢。”

　　“还没。”

　　苏念遥侧头就甩了沈恙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沈恙低眼，全当自己瞎了。

　　李阿姨震惊，“怎么回事，连喜欢的人都没有吗？”

　　陈路南可怜巴巴，“没有啊阿姨，你看他们俩条件应该都不着急，你先给我介绍介绍呗。”

　　一直沉默的江寻忽然接话，“我怎么就不着急了？”

　　身边的三人都是一愣。

　　“真的假的？你都着急了？你不是天天说要当王老五吗？”

　　白雅静：“哦，我知道了，他妈天天催他，把他给催着急了。”

　　“哥，你说你这条件，脱单这不信手拈来的事吗？”

　　江寻笑，“你给我拈一个看看？”

　　“我先找李阿姨介绍一个，再帮你搭搭桥。”

　　李阿姨摇头，“我可没有，不过你去我店里坐着等吧，我店里每天帅哥美女都很多的。”

　　“行啊。”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白静雅扭头问起江寻，“哥，你们今天怎么回事啊？”

　　“她们出车祸，刚好碰上了。”

　　白雅静惊讶，“啊？你们没事吧。”

　　沈恙微微一笑，“没事。”

　　有事的主要是一直在旁给她递眼色的苏念遥，连白雅静都注意到不对劲，问：“苏姐，你眼睛怎么了？”

　　沈恙破笑出声。

　　“啊…没事，我眼睛痒。”苏念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想了想，又借着机会问，“你们晚上不打算出去逛逛吗，旁边就是古城，晚上很热闹的。”

　　白雅静叹气，“我男朋友要修图，我得陪他。”

　　苏念遥看向剩下的两个男人，“那你们呢？”

　　江寻看了眼手表，“看情况吧。”

　　夜色渐深，一顿饭拖拖拉拉的吃到九点，隔壁烧烤店的客人开始陆续涌入，李阿姨就忙着回去帮忙。苏念遥把四个客人也打发走，只有沈恙陪着她一起收拾残局。

　　沈恙把碗碟都拿到水池里，挽起袖子作势就要洗碗。

　　苏念遥阻拦，“打住，你去把桌子擦了就行，洗碗这事还是交给我。”

　　“没事…”

　　门口传来声响，沈恙下意识转头，结果还没看清人影，就被人推离水池。

　　苏念遥劈头就问：“你们是要出去逛吗？”

　　两个人停下，陈路南应着，“是啊苏姐。”

　　沈恙没得及掐她，“把我朋友也带着一起行吗？我今天晚上正好没空带她出去。”

　　“当然行了，咱们一起吧。”

　　-

　　沈恙早就发现，苏念遥是铁了心要把她给“送出去”。

　　但没想到她能见缝插针到这种程度，自己还一直找不到机会彻底扼杀对方的红娘心。

　　于是有了现在被人注目的场面——身边的两男人俊朗高挑，在茫茫人群里本就出众吸晴。

　　而她站在身边，路人们的眼光变得更加深意和揣测。

　　沈恙只觉得自己快疯了。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适应和异性在一起。

　　尤其还是这种半熟不熟的异性…们。

　　所幸陈路南是个话痨，又拿着相机到处拍照，气氛不至于尴尬到谷底。

　　进了古城，里面的灯火璀璨，行人熙来攘往，脚下的石板路有些不平整，沈恙打量着两边的店铺分了神，险些就被绊倒。

　　很快就被人自后握住手臂。

　　她站定，转头迎上一双深邃眉眼。他漆黑瞳仁里映着星点灯光，朦胧晦暗的天色下，这个人似乎熠熠生光。

　　一向平静的心跳此刻如擂鼓，连带着说话也磕巴起来。

　　“谢…谢。”

　　他不着痕迹的松开手，脸上的笑容淡淡，“看着路。”

　　这里的生活节奏慢，夜生活丰富多彩，琳琅的店铺、各式装潢的酒吧遍地，人声音乐声不绝于耳，沈恙为了平复心情，转开眼继续看着身侧的一切。

　　只是这一次，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江寻有意无意的注意着身边女生的动静，担心她觉得不好意思，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

　　“不用…”

　　一阵无言，沈恙犹豫着要不要找点话题说下去。

　　陈路南拍了下江寻的肩膀，指着身边一头的暗巷，“哥，这地方不错，明天可以来这儿拍。”

　　“可以。”

　　古楼石桥，桥下的流水潺潺，两侧的绿树成荫，交相辉映，自成一派风景。

　　沈恙也循着看过去，加入他们的工作“群聊”里，“你们今天是来找景的？”

　　“算是吧。”

　　陈路南出声辩驳，“哪能啊，我是带他出来散心的，你不知道他每天就是工作，天天就在工作室的一亩三分地待着，都抑郁了。”

　　沈恙被他手舞足蹈的逗笑， “真的…假的？”

　　目光扫到当事人微微蹙眉的表情，又想起医院碰上的那天，她敛起笑意，正要打圆场。

　　“假的。”江寻无情推开陈路南，边说，“他满嘴跑火车。”

　　“什么跑火车？我说的是……”

　　没等听清他的话，沈恙已经被人强行拽走。

　　她茫然的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手，盯着对方认真样，觉得好笑，“真抑郁了也没什么，谁天天上班不抑郁？”

　　自己都直接乳腺不通，抑郁成疾了。

　　江寻慢下步子，看进她几分阴霾的眸子。

　　这个人明明在笑，可总有种破碎的美好。

　　或许是他太多心，太敏感，习惯于观察别人。总之他出于本能的觉得她似乎比自己更不开心一些。

　　有些事，也莫名不想让她知道。

　　“你听他扯。”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