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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魏丧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
      二手的小破自行车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咯吱咯吱的苟延残喘。魏丧一路上都在提心吊胆,生怕它在半路上突然“撒手人寰”——那他大概就只能扛着走回去了。
      于是就这么半骑半划,生生顶着烈日的烘烤“伺候”了近一个小时。
      当然他并不太想承认这其中有故意拖延的成分。

      虽然这个时间段家里没人是早就料想到的事,但在开门之后没有听见大嗓门的叫嚷,或是闻到一屋子如同烟酒混杂后在厕所里发酵了三天三夜的味道时,魏丧还是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魏丧走到自己的房门前开了锁,拿衣服去浴室迅速冲了个澡,然后随手在冰箱里拿了瓶水就进了房间。
      进门前,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餐桌,毫不意外的关门上锁。
      习惯性的检查了一遍之后,魏丧戴上耳机,开始列新学期的计划单、预计开支和要添置的东西,顺便又刷了几张课外题。

      天色黑如浓墨的时候,门外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随后是男人一阵似乎誓要掀翻房顶的叫嚷。
      “诶,老哥几个等我会儿啊!我去拿点钱去!等会儿咱再打他个三百局!一个都不许跑啊!”
      魏丧皱了皱眉,烦躁的划掉纸上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出的“心电图”,随手扔了笔摘下耳机,走过去打开了门。
      李广川打完电话,转头看见他,眉开眼笑地冲他喊:“儿子你在家啊,你们什么时候开学啊?”
      魏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冷道:“明天。”
      李广川一愣:“明天?这么快?这破学校也不说让你们多放几天假,不才高二吗急什么?早知道我就不送你去了……”
      魏丧扯出一抹冷笑,略带嘲讽的打断他:“我已经高三了。”
      魏丧懒得看李广川脸上真情实感的惊愕,不耐烦的直奔主题:“班主任说我们这学期要住宿,还要交饭钱,总共一千五。”
      李广川的脸色瞬间由晴转阴,不可置信地大声嚷嚷起来:“一千五?!抢钱啊?!不行,老子没钱!”
      魏丧毫不意外地点点头,一脸无所谓的说:“随便你,反正到时候班主任会天天找你谈话,学校那边也会把我开除的。”
      闻言,李广川脸上立刻写满了“挣扎”二字。
      魏丧面上一副高高挂起的模样看着他咬着牙用只会算牌的脑子艰难的做着利弊取舍,似乎如一个不学无术只想摸鱼的差生一样,对上学毫无兴趣,但口袋里那只自始至终没有拿出来的手已经开始慢慢的收紧了。
      虽然他和李广川说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也好歹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十几年,更何况类似于这种内容的对话基本从他上高中开始就保持了每年两次的固定频率,所以李广川的心里想的什么他也多多少少能猜个大概——无非就是舍不得钱,但也舍不得之前的钱打水漂,更不想冒万一哪天牌兴正佳,运气正好,却突然被一个电话给破坏掉的风险。
      当然,最后一条是主要原因。
      所以李广川此时的那些浮于表面的挣扎基本只相当于一个从不甘心的挣扎到不甘心的妥协的固定流程……只要没人在这个时候斗鸡似的跳脚。
      魏丧不动声色的瞄着墙上的挂钟,估计着时间。
      好在这次他运气不错,一直到李广川脸色铁青的从房间里出来,愤愤的把钱塞到他手里,然后将满肚子骂骂咧咧都具化作摔门的一声巨响后,楼道里也没响起那串他不得不熟悉的脚步声。
      魏丧意味难明地长舒了口气,微微紧绷的脊背慢慢放松下来。他看着手里那沓薄薄的红票自嘲似的冷笑了一声,转身进屋上锁,一气呵成。

      转天,魏丧起了个大早,把钱揣兜里之后落了锁就出门了。
      他蹬着“大爷牌自行车”一路“咯吱”到小区门口,在修车铺那儿进行了一次交接,然后不慌不忙的赶往了学校,过马路的时候还顺便买了面包和牛奶。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听听课、背背书、吃两顿饭、刷刷题,这一天就会像以往的无数天一样,无波无澜又乏善可陈的过了。
      魏丧面无表情的撕开包装纸,想争取在踏进校门前解决掉早饭。

      高中时候的日子就算在若干年后被修饰的再美好,在当下现在进行时的大多数日子里,也都是枯燥乏味没什么趣味性的。
      即使是上阳十六中这种“倒伏水稻”的“温床”,平日里最大的新闻也无非是哪两波人又干架了,或是谁又把谁给甩了。
      因此,开学第一天,“高三(6)班来了个长得贼好看的转校生”这一八卦,在经历了兵荒马乱的早读之后迅速发酵,最后不出意料的众人皆知。
      整整一上午,高三(6)班在每一个课间都享受到了5A级景区的待遇,一波一波的“游客”蜂拥而至,将后门的那一亩三分地包了个水泄不通。

      魏丧今天一早上都处在一个有点烦躁又没处撒火于是就更烦躁了的死循环里,而烦躁的源头就是后门那几十双没见过世面的眼睛。
      高三(6)班原本有四十一个人,两排一组,他落单,坐在最后一组最后一位。而秦渡来了之后,就相当于她和他两个人各占教室一角遥遥相对。
      所以那些毫不掩饰的眼神自然也能落到他身上。
      魏丧不喜欢被人那么看着,所以虽然知道这事并不是秦渡能控制的,但在看到她随和有礼的对那些人笑时,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大概是因为窗边那些眼里闪着狩猎欲望的男男男女吧,他面无表情的想。

      “同学,你能给我你的□□吗?微信也行。”
      “好啊,□□吧,我加你。”
      “诶,“严行义看着女生离去的背影,敲了敲秦渡的桌子,笑得一脸揶揄,“可以啊,光这一个课间,找你要□□的都十几个了吧?”
      秦渡收起手机看着他,懒散的笑了笑:“怎么着,羡慕啊?”
      严行义摆了摆手,大大咧咧的说:“那不至于,就咱这张脸,不说是倾国倾城吧,那也得是红颜祸水!”
      闻言,旁边一直沉默做题的林书杭抬起头,严肃的看着他,认真纠正:“倾国倾城和红颜祸水是形容女生的,不能用来形容你。”
      秦渡笑了一下,毫不留情的补了一刀:“体委,你好歹是个文科生。”
      严行义被接二连三的“打压”,也丝毫不影响发挥,他面不改色的接着扯:“这不重要。我跟你说,我可是咱们学校贴吧上公认的校草……”
      一旁经过的高阳听了这番大言不惭,着实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臭不要脸,果断现场拆台:“严行义,你他妈吹牛好歹也睁着眼睛吹,还校草,你丫就是连前五都没够上的候选人,顶破了天也就是根杂草。”
      他转向秦渡:“新同学,我有那个帖子的链接,你要的话回头我发给你。”
      听了这话,严行义顿时急了,一拍桌子站起来:“高阳!你他妈要不要这么拆台?!”
      高阳也一拍桌子,毫不示弱:“我这是杜绝造谣传谣!实话实说而已!”
      啪!
      “你放屁!”
      啪!
      “你才放屁!”
      两人就这样,边拍着秦渡的桌子,边你有来言我有去语的杠起来了。
      秦渡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两个“小学鸡”斗嘴,压根儿没有一点要去解救那张快要被拍散架的桌子的意思。

      直到上课铃响起,两人才脸红脖子粗的各回各位,末了还不忘放狠话——
      严行义:“你给我等着!”
      高阳:“等就等!我怕你啊!”
      林书杭习以为常的收起习题,回头对秦渡说:“他们互相看不顺眼很久了,秦渡同学,你不用在意,好好学习,别受他们影响。”
      严行义:“对!不用管那个只会做题的书呆子!”
      林书杭:“……”
      秦渡忍笑:“好的,学委。”
      林书杭:“……”

      第一节课是英语,英语老师是个四五十岁的短发女老师,叫陈芳,戴着一副典型的教师式眼镜,看上去就是一副讲课很催眠的样子。
      果不其然,不到五分钟,秦渡就开始困了。
      秦渡有点无奈的想,她昨天可是九点就睡了啊。
      她看了看自顾自的读着讲义的陈芳,又看了看底下已经“倒伏”了一大片的“水稻”,果断戴上口罩往后一靠,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也睡了。

      “啪!”
      秦渡猛地睁开眼,眸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凌厉,修长有力的右手在口袋里下意识地一动。
      陈芳拿着戒尺,指着下面一片“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水稻”们,恨铁不成钢的吼:“都给我坐起来!你们都高三了!天天上课不是睡觉就是说话,还想不想高考了?!”
      “我们还玩手机呢,”严行义打了个哈欠,转头不以为然的给秦渡科普,“咱们班里的这些人大多要不就是来混文凭的,要不就是家里已经给安排好了,来混日子的,根本没几个人在乎高考……你放心啊,这也就是开学第一天,陈芳能管的严点儿,过了今天,你想干嘛干嘛,只要别站起来跳舞,或者当着老师们的面跑出去,你就是在底下吃螺蛳粉都没人管你。”
      林书杭听了他这段狂言厥词,皱了皱眉,不赞同的说:“学校不是来混日子的地方,而且在公共场合吃味道大的食物是不对的。”
      严行义:“……我就是那么一说,又没让她真吃。”
      林书杭还想说什么,但还没张口,就被严行义一副受不了的样子给硬拽回去了。
      “你可闭嘴吧!”
      秦渡好笑的看着这一对同桌,浅色的眸子里升起了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她摇摇头,还是决定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但这回秦渡吸取了经验教训,没怎么睡熟。所以当陈芳第二次敲桌子,试图把所有人都叫起来的时候,她也只是懒散的睁眼,调整了一下坐姿,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坐窗边的人把窗帘都拉开!”陈芳出离愤怒的喊,觉得自己现在急需“金嗓子”,“王静!罗茜!还有你,魏丧!”
      秦渡困倦的在心里默默吐了个槽。
      这哪家缺德家长给孩子取名叫“丧”啊?
      嫌自家祖坟埋的太好了吧?
      她偏头,想看看是哪个倒霉孩子。
      然后抬眼就看见昨天那个胆小又孤僻的少年应声站起来,面无表情的拉开了窗帘。
      温暖明亮的光倾泻而下,刺破了一室昏暗,给少年镀了层冬去春来的暖色,像是融了那满身的拒人千里。
      于是在黑暗被光驱散的那一刹那,她看见了一道风景。

      秦渡轻轻垂下眼,鸦羽似的长睫落下,无声无息的挡住了淡色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晦暗。
      她敲了敲严行义的椅背,像是随口一问:“那人谁啊,怎么叫这么个名儿。”
      严行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你说魏丧啊?”他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他可怪了,平常一个人独来独往的,谁跟他说话都不搭理,刚分班那会儿因为这事儿没少被王胖子——哦,就是咱班主任——给叫去谈话。”
      “反正吧,在我印象里,他是没跟什么人走得近过。”
      他推了推一旁安静记笔记的林书杭,“是吧班长?”
      林书杭停笔想了想:“魏丧同学的确不怎么和别人交谈。”
      严行义得意的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秦渡意味不明的眯起了眼,刀刻似的眼尾微微上挑,勾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她轻轻地笑了一下:“那看来这位魏丧同学,还挺特别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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