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渡》Snife

5、第四章

　　秦渡应付了那些来要她联系方式的男女女女一早上，又没能在各科老师的下马威中补个痛快的回笼觉，自觉已经耽误了今天的睡眠KPI，于是果断的在第四节课结束前十分钟，在严行义自告奋勇的掩护下，从后门溜出去了。
　　魏丧无意间转头，正好看见一片衣角消失在门边。
　　魏丧面无表情的扶了扶眼镜，大致猜测到她是去“避难”了。
　　虽然他并不太情愿，但不得不承认，他对于秦渡是有一点合理范围内的好奇的。
　　不是因为她那已经在贴吧上引起了一阵“腥风血雨”的相貌，但具体是什么，又不太能说的上来。
　　魏丧不自觉的蹙起眉，有一种解题时思路呼之欲出，但就是下不去笔的烦躁。

　　严行义扒着窗户确认秦渡已经走远了，回身怼了怼一旁的林书杭，脸上满是八卦欲望：“诶，班长，你说新同学那话什么意思啊？什么叫魏丧挺特别的？”
　　林书杭正专注于记笔记，闻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严行义也没想着他能搭话，自顾自地说：“新同学不会是看上那个自闭症了吧？也不对啊，她看着不像那种见色起意的人啊。”
　　林书杭停笔，严肃的看着他：“随便给同学起外号是不对的。”
　　严行义语塞了一瞬：“……下次注意。”
　　他往林书杭那凑了凑：“你觉得新同学是不是看上那z……魏丧了？”
　　林书杭顿了顿，认真的想了想，得出结论：“不知道。”
　　严行义：“……”
　　“算了，”他坐回去，熟练的摸出手机，“反正就算她真看上了，你也看不出来。”

　　秦渡顺利的溜出了教室，但暂时也没有要回家的打算，于是便顺路去了食堂，一路上了二楼。
　　上阳十六中求升学率心切，又家大业大经费充足，于是自建校之初便一直努力向风城一中西区看齐，甚至照葫芦画瓢的建了食堂和宿舍楼，专门供给高三生和自愿留校的其他年级学生。
　　也因此，上阳十六中又被戏称为“半私立学校”
　　而高三年级作为学校领导的“掌中宝”、升学率的直接承担者，其教学楼自然是离食堂最近的。
　　所以秦渡并不意外于在听到放学铃响后没多久，就看到有人出现在楼梯口——虽然那人是早上刚被她吐槽过的“倒霉孩子”。
　　但当她发现四五分钟过去之后，对方却依然站在窗口没打到饭时，就未免有点没想到了。

　　魏丧抬眼看见秦渡的时候愣了一下，他从看见她从后门溜出去的时候，就知道这人是去躲清静了，但也着实没料到她竟然躲到食堂来了，还是在二楼。
　　上阳十六中的食堂分两层，两边的饭菜样式大差不差，味道却相去十万八千里。
　　具体表现在一楼常年人满为患，二楼基本空无一人。
　　十六中的贴吧上每天都有好奇心与好胜心同样浓重的勇士发帖，扬言要试试二食堂的饭菜到底有多难吃，但最后的结果一般都是希望二食堂的厨师早点被辞退的帖子下又盖了几百层楼。
　　魏丧对这件事倒没什么想法，他选择去二楼的原因很简单——比一楼便宜且清净。
　　但……
　　魏丧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秦渡——他总觉得秦渡这人，看着不像是个吃喝不挑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魏丧摇摇头，甩掉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随便挑了个窗口打饭。
　　结果刷卡的时候发现……他卡里没钱了。
　　魏丧下意识的去摸手机，却摸了个空，随后他才慢了不知道多少拍的想起来——他走得太匆忙，把手机给落教室了。
　　魏丧：……难怪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没带。

　　魏丧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没什么经验，他看着已经打好的饭菜，不知道这时候他是该跑回去拿手机，还是先拿现金抵。
　　“那个……”
　　魏丧正犹豫着该怎么跟打饭阿姨解释的时候，忽然觉得余光一暗——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越过他，将指间的饭卡按在了刷卡机上。
　　魏丧诧异的转过身，惊诧莫名的看见秦渡站在他身后，一副行若无事的样子。
　　秦渡看着机器“滴”的一声亮了绿灯，收了卡，看了魏·呆·丧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下楼。
　　魏丧看着她懒散的背影，愣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
　　“诶，同学，你这饭还要不要啊？”
　　“啊？”魏丧茫然的转身，视线落到餐盘的时候回过神，连忙接过，“要，谢谢阿姨。”
　　魏丧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刚才好像忘了跟她说谢谢。
　　他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硬邦邦的牛肉，叹了口气：“算了，下午去找她吧。”

　　魏丧设想了一中午该怎么把钱还给秦渡。最后在制定了N套计划，都因种种原因否决掉了之后，还是决定选择最笨的方法——等放学后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还。
　　当面给，再跟她道个谢，从此就算桥归桥路归路了——毕竟昨天他叫醒了她，也算是帮过她了……吧。
　　但是正所谓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这人下午居然没来！
　　魏丧冲着“发烧的”秦渡同学那空荡荡的座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深深觉得中午那个纠结了半天的自己就是个大傻逼。
　　这种莫名其妙但又的确很操蛋的情绪一直缠着他到了晚上，并在他于二食堂再次打到了一份原料疑似为金刚石的饭菜后达到了顶峰。
　　魏丧泄气的吐出那块被他嚼了五分钟都没能咽下去的肉，咬牙切齿的看着盘子里那些他每样都试了一点，但每样都无法下咽的四菜一饭，感觉自己的咬肌都发达了不少。
　　最后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认命的去一食堂重新买了一份打包。

　　魏丧拎着饭盒，回教室拿了书包，决定放弃今晚的政治晚自习。
　　他是走读生，晚自习可上可不上。但他不想上的时候也不会想要回家。
　　魏丧驾轻就熟的走过行政楼，绕了几个楼梯，上了天台。
　　向来紧闭的铁门不明原因的开了一道缝，魏丧心中微微一惊。
　　这个天台是学校用来堆杂物的，入口隐蔽，平时连清洁工都来的极少，更别说向来对行政楼退避三十舍的学生。
　　这……该不会是哪个校领导心血来潮想上来转转吧？
　　魏丧抱着“打探敌情”的想法，小心翼翼的将缝隙开的更大了一点，又扒在门边上屏息凝神观察了半晌，确认没听到什么人动静之后，便放心大胆的推开了铁门。
　　然后一扭头，就看见了一个颇为眼熟的女生。

　　魏丧愣怔的看着秦渡，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开学第一天就病遁的“十六中贴吧年度风云人物”会出现在这儿，于是一句“你怎么在这儿”便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魏丧便皱了皱眉，暗自懊恼自己的语气似乎有点过于咄咄逼人了。
　　这天台又不是他买的。
　　秦渡一早就察觉到有人来了，估摸着是学生，但也懒得管。听到那人进来了，也只是干自己的事，没作什么反应。
　　直到此时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她才终于抬头看了魏丧一眼，漫不经心的说：“玩儿。”
　　魏丧看着她言简意赅的回了之后便低下头继续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犹豫了一会儿，莫名有点尴尬的开口：“那个……我把中午的饭钱还你吧！”
　　刚说完，魏丧便忍不住在心里自我唾弃了一番，恨不得把这话怎么吐出去的再怎么叼回来。
　　紧张个屁啊！
　　你是来还钱的又不是来借钱的！
　　秦渡停手，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会儿，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不用了，就当是昨天你叫醒我的谢礼吧。”
　　魏丧觉得更尴尬了：“哦……那谢谢你啊。”
　　秦渡看着他这幅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颜色浅薄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嗯，不客气。”
　　魏丧局促的“哦”了一声，借口去找桌椅，转身逃也似的出去了。
　　魏丧一心想结束这段尬到他头皮发麻的对话，没注意到秦渡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脚下踩着的椅子。

　　天台上的桌椅不少，但大多看起来都像是被绿巨人抡圆了甩出去过。已经缺胳膊断腿的坏的不成样子了。
　　唯一一套好的还是魏丧发现这个地方之后，自己带了工具过来修的。平时就放在楼梯间，吃饭时再搬出去，今天却不翼而飞了。
　　魏丧皱了皱眉，刚想问秦渡，就看见她跳下桌子，用纸把她踩过的椅子擦干净，转头神情自然的看着他，偏头示意他过来坐。
　　魏丧走过去，放下手里的东西。
　　秦渡拎着电脑和饮料，找了个稍远点的角落，放上天台边沿，然后手臂一撑，干净利落的跳上去坐下，继续干自己的事。
　　黑色衬衫的一角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隐隐勾勒出女生精瘦的腰身。
　　魏丧低下眼，默默地把嘴边那句“那你坐哪儿”咽下去，仿若无事地戴上了耳机。

　　夏季的五六点钟天空依然明亮，太阳收敛了温度只撒下了光。
　　魏丧看了看此时天色尚早，便就着天光开始做题。
　　秦渡换了个姿势，右手仍然在键盘上飞舞敲打，另一只手准确的拿起了一旁的饮料。
　　远处有飞鸟自云间掠过，微黄的晚霞沉沦了暮色四合。轻风卷起衬衫一角，又乱了少年稍长的额发。蓝白与黑互不打扰，两两相望，隐隐透出几分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