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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哀家的前世 ...

  •   仔细回想起来,她和应辰初次相遇的时候,两个人都处在一个看似烈火烹油,实则寸步难行的阶段。
      那时候她表面上是宫中第一得意人,先帝十天倒有八天在她宫中歇下。实际上是因为先帝龙精虎猛,宫里能看得过去的那一批人基本上常年在怀孕,满宫佳丽不是刚怀上就是马上要生,只剩下她一个人每月按时来月事,自然而然地就成了除了她以外没人能侍寝的状态。
      第一个月的先帝:“哎哟,小姑娘挺漂亮,咱们争取一次完成KPI,早日给大周开枝散叶哈。”
      独孤月:“嘿嘿,好的。”
      第二个月的先帝:“……怎么又是你?算了来都来了……会不会是太医院搞错了?”
      独孤月:“不是,我来了月事的。”
      第三个月再次看到她的先帝:“???”
      独孤月无辜地摊开手:“……”
      “不是,小姑娘你钻牛角尖了不是,”那时候她是后宫里最年轻的小孩,常有面色和蔼可亲的大姨大娘挺着颤颤巍巍的肚子过来提点她,“听阿姨一句劝,咱们在这宫中立身之本靠的是孩子,母凭子贵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男人,哪怕是皇帝,只要不是自己生出来的,都是靠不住的。”
      “我没有争宠的意思,但是实在是怀不上啊……”独孤月弱弱地说道,看着四周俯拾皆是晃来晃去的大肚子,羡慕嫉妒的想哭。她也不是很贪心,只要能怀上一个,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太监撤了她的绿头牌,使自己免了这皮肉之苦。
      “难道小月不行?”
      “年轻人老是熬夜看画本子,是这样的。”
      “就该叫阿如烧了她的画本子。”
      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多,独孤月头皮发麻,又气又羞。
      说她什么都忍了,怎么能说她不行!
      动她什么都可以,怎么敢动她的画本子!
      “哎呀呀,别欺负小孩子,”如妃从密不透风的大肚子墙里艰难地挤出一条路来,笑盈盈地牵起独孤月的左手举的高高的:“姐妹们看,小月大拇指上这是多明显的凤眼纹啊,照我说小月以后不仅能生,生的还是贵子。”
      她俯身下来,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不轻不重的刮了一下独孤月的鼻子,小声说道:“但是,画本子本宫可就先替你收起来了哦。”
      独孤月:“……”
      这一收就收到了她死。
      如妃去世后,独孤月哭得半死不活之际发觉自己成了全宫唯一一个怀疑她死因的人,那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她几乎不吃不睡,花尽了三年时间里辛辛苦苦攒下的全部任务积分兑换了各种商城道具,上天入地就差逆转时间,总算赶在如妃下葬前发觉人其实是被另一个急于立自己儿子为储的妃子给毒死了。
      当时她真的非常生气,而且也非常年轻,所以她直接冒着大雨蓬头垢面的拦在了灵车前,气势凶悍地叫扶灵的人当场开了棺……
      毒害如妃的妃子当然被立即处理了,但独孤月也累的差点儿当场去世,在冰雨里一番毫无形象声嘶力竭的喊叫花掉了她仅剩的力气。回到宫里,她开始高烧不退,接连昏睡了三日,好不容易醒来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床前并排跪着两个小身影。
      看到独孤月清醒过来,他们激动地站了起来。
      好吧,也没她以为的那么小。
      “这是三王爷应辰,这是十七王爷应容,”太监介绍道,“他们都是如妃所出。按陛下的旨意和王爷们自己的意思,以后就归您抚养了。”
      病榻上的独孤月和如妃这两个好大儿面面相觑,一个撑死比她小两岁,正从密密麻麻的睫毛下抬着眼看她,人长的很漂亮,但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另一个则看起来要小六岁不止,正在她的目光下瑟瑟发着抖,时不时的咳嗽两声,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这第一个孩子就是应辰。
      因着如妃的死,后宫也彻底撕开了表面平静的最后面纱,这夺嫡之争就以皇子为棋子,他们各自的母妃为幕后推手,展开了激烈的斗争。但独孤月先前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宫女,虽然目前有着盛宠在身,不知哪日便会色衰爱弛;应辰生得俊秀会骑射,颇有先帝当年之风,但先帝子嗣众多,他并不擅文,又性格乖戾,应容尚且年幼,要是单靠他们自己,两兄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来。
      但是独孤月不想就此认输,应辰也是一样。
      在众王爷南苑围猎之前,独孤月偷偷买通了大学士,把第二天考题的大致范围套了出来。她、应辰、应容三个人坐在灯下咬了一夜笔头,不敢再跟任何一个人提起此事,最后居然是年纪最小的应容的诗文最拿得出手。
      独孤月大喜过望,在黎明的晨光中顶着两个黑眼圈紧盯着应辰背牢记死才敢放心让他离开,刚想倒回榻上休息,却被瘦小的应容拉住了袖子。那时她疲惫已极,眼睛都睁不开了,根本听不清应容在说什么,只会无意识地点头。
      第二日,她同时接到了两个消息。
      ——三王爷应辰在围猎中表现上佳,占尽风头。
      ——十七王爷应容身体不适,暂时回属地休息。
      再后来的故事变得平淡而无趣,应辰顺理成章的成了太子,她因为押宝成功自然而然地当上了太后,前一世她某一日起床之后莫名其妙的哑了,这一世她没有。
      回到上一世的时间线上,那时候她只当自己是生了什么急病,甚至自研医书想要医好自己,如此反复煎熬之下忆起应容病弱之苦,感慨万千,这才偶尔会给应容寄一些药,间或附一些书信聊以□□。
      只可惜百般尝试之下她也未能好转,心灰意冷又兼满朝权臣当道,她一个哑巴太后有心无力,很快便被逼到负气出走。那之后她遇到了沈幼兰,再之后的事情基本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再重提一遍了。
      “太后……”她明明记得自己说过不要来打搅,锦棠却还在小心翼翼地拍门,“太后,您歇下了吗?”
      独孤月皱了皱眉,眨眼让自己完全清醒过来,忍着不耐道:“还没有,有什么事?”
      才到这种时候,根本不可能有人发现异样,料想也不过是什么太监宫女,所以她并未在意。
      锦棠细声道:“太后,是您寄给沈幼兰的书信,回信来了。”
      独孤月瞬间清醒了过来。
      门哗啦一下子敞开了:“他说什么?”
      锦棠苦笑了一下,把书信递了过来,含蓄地提醒道:“太后,刚才那若是有人拿刀逼着我,你可也就开门了。”
      独孤月感到脸上发热,赶紧接过来拉上了门:“你不要往外说。”
      “太后……”锦棠隔着薄薄一层木门叹气,“奴婢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这沈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独孤月忙着拆蜡封,注意力根本不在那,只是含含糊糊地说道:“他?就是一个朋友吧。”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是差点儿一起逃出天牢那种。
      锦棠还在叹气:“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奴婢伺候了您那么久,却从来没听说过京城还有这么个沈公子。”
      独孤月正在把信纸抽出来的动作滞了一下:“不可能,你不要诓我。”
      她将信纸展到一半,心里仍然暗暗地觉得不对,似乎是说给锦棠听的,又好像是在自我安慰:“……可是,他曾教给我指麾之法,防身之术,劝我不要回京,叫我备下钱财,然后还……”
      然后就亡了国。
      独孤月竭力将眼睛睁大,又闭上,让身体里多余的水份和多余的情感一起蒸发掉。
      她怀着一种空白的心情低头去看那封信。剥去合度的词藻和套路的问候,实际上的有效内容出奇的干瘪,基本上可以概括为“太后安,陛下安,臣安”,最后一句话竭尽委婉之所能事的讲“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您可能认错人了我们京城沈氏没有这号人”。
      独孤月茫然地看到底下的落款,原来是他娘的沈佑兰。
      ……
      独孤月蓄在眼眶里将落未落的眼泪一下子就收了回去。
      虽然瞎编了一整张纸真是辛苦你了,但是不想回你可以不回的,谢谢。
      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做到了礼部侍郎的探花郎,在对着她满篇不知所云的情况下仍然能保持冷静,硬生生组织出一篇合法废话的同时还保护了她的自尊留下了余地,提出了新的可能性:“……或有族弟旅居京外,尚未可知。”
      独孤月对着那署名看了又看,然后随手把信纸团成了一团,扔进了火盆里。
      其实沈佑兰说得对,确实有可能是这样的,但她未免疑心自己等不到了。
      姬公褒在做什么?此时此刻,他可能已经将跟随他沙场征战的兄弟们召集了起来,然后忽然在他们面前拔出一把雪亮的大刀逼他们站队,不想横着出去的大概都会说一句惟将军之命是从;还有一种可能,他已经在押着手下的文人草拟应辰的千条罪状,可能是荒淫可能是不孝可能是其他,但本质原因不过是应辰撤下了鸡派官员换上了鹅派官员,看起来争得羽毛乱飞,实则天下乌鸦一般黑,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去。唯一明确的是,无论是哪种过程,都会导向一样的结果:
      某个看起来很好摆弄的倒霉蛋会被扶植上位,而她自己作为年轻且无实权的太后会被高高架到空中成为工具人,不知哪日便被废掉,杀死。她甚至不能确认这样的处境是否比之前亡国灭种的处境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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