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哀家的将军 ...

  •   沈幼兰跟她什么关系?
      独孤月一时半会竟然回答不上来。
      脑子里迅速的回想起很多个片段,但没有办法第一时间下一个统一的定论。
      沈幼兰仿佛是在她前世失声,离京,身边空无一人,一派寂寞萧索时命运横插在她生命中的存在,听话,聪明,和她只字不谈却能一见如故,连她喝茶用笔时的惯用手都一清二楚,当她追问时却只笑着说是别人所说,他早就想亲眼见见太后殿下,偶尔听到便记住了。
      虽然沈幼兰对她了解到这个程度,但如今回想起来,除了沈幼兰三个字以外,她竟然对他的家世背景一无所知。当时料想最多不过是普通官宦人家之子,后来才发觉这一封信竟然找不到人可寄,两人前世近乎是生死之交,这一世她却只能无力地对着驿使讲一句从京城做官的沈氏族人中多找找问问。
      她失神的太厉害,以至于过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这一世应辰不可能知道沈幼兰是谁,他所在问的其实是朝堂上浓眉大眼、身材健硕、走路带风的那个沈佑兰。
      那答案当然是没有关系,可惜她停顿的太久,即使没有说谎看上去也像是在撒谎了。
      “……你知道吗,”应辰忽然平淡地开了口,眉目里尽是冰冷的失望,“朕最讨厌你这个走神的习惯。有的时候朕真想剖开你的脑子看看,看看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到底在想谁?为什么总是在和我说话的时候?”
      独孤月无话可说,但她知道他是气急了,不然不会连朕都忘了带上。
      “我……朕。”似乎并没有料到她会沉默,应辰吸了口气,眼睛里似乎有泪光,“朕什么都答应你了……”
      “——是的,是,”独孤月赶紧打断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生怕他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她以一种近似于哄小孩的语气说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是哀家不好……”
      可是明明从前不是这样的。
      独孤月一边认命的哄小孩,一边忍不住回想起了刚认识应辰那会儿发生的事。
      那时候应辰可拽可酷,虽然刚刚没了亲娘,但在先帝面前还是该祝酒祝酒,该作诗作诗,并且在南苑围猎中所获最多,人又眉目俊逸,气质非凡,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先帝当时便说应辰是众皇子中最像自己的那一个。
      可是眼下因为她,他好像一直在哭。
      独孤月赶紧眨了眨眼睛。还好应辰并没有发现她刚刚又在走神,她开始试探着提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想让他的注意力赶紧转移到别的地方。
      “……托你的福,今天见到朝堂了。”
      “……”
      独孤月转了转眼珠,微笑着回忆起来:“……很多人。很宏大,很厉害。”
      “……嗯。”
      独孤月勾了一下唇角,继续说道:“你也很厉害。这次的事,辛苦你了。”
      “……”
      独孤月把脸贴过去,笑咪咪的说道:“告诉哀家,那个方脸,有痣,站在最前面的人是谁?”
      应辰不情不愿地低声说道:“……那个是姬公褒,老是对朕指手画脚的,朕讨厌他。”
      独孤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把脸凑得更近了,两个人呼吸间的热气都交汇到了一处:“……他叫什么?”
      什么鸡公煲?
      应辰倏的一下子站起来,背对着她:“……朕要走了。”
      独孤月啊了一声,十分懊悔的看着应辰蹭蹭蹭大步离开的背影,她可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呢。
      随后几日,朝堂暗流涌动,各类小道消息沸反盈天,独孤月处在风暴眼中,却是未踏出宫门半步,每日只浇花饮茶,仿佛外界发生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挨到了第三日,独孤月的慈宁宫终于有了动静。
      “太后,大将军姬公褒求见。”
      独孤月压住心头激动,面上波澜不惊,叫锦棠等人带他进来。等到姬公褒行完礼坐下,只见茶水喷香,炭火正好,殿内宫人林立,皆垂首低眉,不敢直视。
      独孤月微笑着道:“不知何事惊动了大将军,竟然亲自找到哀家宫里来了?”
      姬公褒愣了一下,旋即也笑了起来:“几日未见太后,臣担心太后凤体有恙,便自作主张在南台寺求了块药玉,以求温养太后。只是此物性灵,臣恐怕人多冲撞了玉气……”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独孤月赶忙作出一副好奇神色,挥手屏退了宫人。
      直到偌大一座正殿只余下他们二人相对,独孤月方才隐了笑,焦急道:“哀家此次找你来,是有一事相问于你。”
      虽说此次是姬公褒主动来见她,但“太后想见姬公褒”这消息却是几日前她让锦棠偷偷散布出去的,至于姬公褒会不会来见她,独孤月自己也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这几日她不过是表面宁静,避避文官口诛笔伐的风头,实际上等得五内俱焚。若是姬公褒真给她带来了药玉,她还真心愿意试一试。
      姬公褒也不再掩饰,坦率道:“太后请讲。”
      “前些日子,哀家养了些花草聊以自娱。”独孤月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讲道:“哀家疏于此道,所以直到花儿长成,才疑心其中一株并非鸳鸯藤,乃是断肠草。”
      “宫人为打理此花,花了不少时间心血,若要移了此花,只怕苑副不允;若放置不理,则哀家夜夜难寐,恐怕有人因此中毒受害。将军以为,该当如何?”
      这当然还是在赌博,但是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人选。那一日娥清忽然在人前请奏册封皇帝生母如太妃之时,独孤月留了神观察群臣,唯独此人未作赞许也未露惊异神色,更有多人向他观望,等他表态。
      姬公褒沉思了一会儿,回应道:“这慈宁宫上下都是太后的,何况区区一株花草。臣以为太后不必顾虑宫人,该除便除。”
      独孤月见他神态自若,担心他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继续暗示道:“如若此花乃是先帝赐予,世无其二,该当如何?如若此花并非俗物,乃是仙草奇葩,天下皆知,万民景仰,又当如何?”
      她的声音非常清晰,尾音在空荡荡的正殿中回响,如同水晶坠地。姬公褒受惊似的猛然抬头看她,独孤月表情平和的回看回来,两个人目光相撞,一人平淡中尽是悲怆,一人惊骇中暗起波澜。
      此言一出,如只身赴关山,再无回头之理。
      姬公褒立马起身,跪伏在地:“臣下不敢妄言。”
      独孤月知道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他马上就要妄言,淡淡说道:“但说无妨。”
      “臣以为……臣以为,”虽说点着炉火,殿内其实根本没有那么热,可是姬公褒的汗水依旧从头上源源不断的滚落了下来:“此花虽有宫人照看,终究是太后手植,论用心良苦,无人能胜过太后。太后愿为万民安康诛杀心爱之物,此乃圣德,太后实圣人也。”
      ……倒也没谁提过非要弄死。
      独孤月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没了这花,园圃空着难看,哀家也该另寻株名花来替。名花配名画,名画配名诗,哀家素闻大将军家中有女能诗善画,若是此事成了,这花就给令嫒送去吧。”
      如今后宫中有无姬氏女她不清楚,但娥氏女掌权后宫,料想就算有也过得不是什么好日子。
      姬公褒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还能不能领兵不知道,这种时候跪倒是跪的很利索。
      “臣先替小女谢过太后!”
      窗外暮雪纷纷,独孤月茫然地看着窗外,落在她眼底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虽然姬公褒全程对着她三跪九叩,毕恭毕敬,但独孤月心里清楚此举根本算不上是什么精妙招数。非要打比方的话,引狼入室才称得上恰当。
      她和应辰这种情况在民间俗称孤儿寡母,应当一起对付独大之臣,而不是先起内斗内讧。应辰以为如此,她也本应如此。事实上,若不是这一世她是重生归来,独孤月断然不会做出如此自断双臂之举。
      前世在她的培养指点和应辰自己的拼命努力之下,应辰很快成为了最受重视的皇子,是老皇帝正儿八经定下的继承人,是以娥清为代表的一派文官所维护的“正统”。她若要行废立之事,首当其冲要攻克的就是这群嘴巴厉害的文人,但倘若真让她成了事,先把她洗得清清白白的也绝对是这同一群人。
      成王败寇,同一件事情,活下来的人所述说的版本,就是历史。
      “来人。”独孤月慢慢地说道,“这几日就说哀家病了,宫门闭上,谁也不见。哪怕是皇帝来,也是一样,听清楚了吗?”
      除了锦棠之外,所有的人都面露惊愕之色。独孤月懒得再跟他们解释,自己慢慢向后退去,费力地拉上了门。
      慈宁宫看着规模宏大,其实是这宫中极清静的去处,经遭如此变故,也平静安宁的一如往常。飞雪阵里,更漏声中,天慢慢的黑下来了。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