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哀家的鸭窝 ...

  •   沈佑兰的神色有些懊恼:“认识的,从前魏太傅在世的时候,有幸一并蒙受过他老人家的教诲。”

      独孤月略略吃了一惊:“那你一定是天赋极高的学生。”

      沈佑兰的脸庞不明显地红了起来,他其实本来就长得有些着急,难得这种时候看起来还像是个学生样子:“学生驽钝,忝列门墙,远不如二位王爷博闻强识,才思敏捷。”

      独孤月相当清楚应辰的书念的是个什么水准,因此只当他是在自谦,笑了笑说道:“改日阿容的事情尘埃落定,哀家倒要看看,是何等人才叫哀家这探花郎自惭形秽了。”

      眼见得天色渐晚,三人之间也逐渐安静下来,应容见状主动派人送独孤月回宫,沈佑兰也跟着一路送了出来。独孤月本来正要在宫女的搀扶下上轿子,不知为何犹豫了片刻,站定在了原地。沈佑兰不知道太后又有何吩咐,恭敬地在近处垂首等候,脸上并不敢露出一丝不耐神色。

      独孤月略微仰起头,在宫殿和树枝的夹角中,她看到了黛色的天空和碎钻似的晚星。她深吸了一口气,笑了,那笑容有几分疲惫也有几分无奈:“你说,哀家该从何处去寻他,萧县还是沛县?”

      沈佑兰略微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独孤月意图所指,心里一惊,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没想到即使自己已经在书信里做出了那样的回复,独孤月不仅仍然不死心,甚至还把他那两句客套话当了真,想要出发去寻找那个沈幼兰。她是怎么从那一两句空话中千寻万寻,冥思苦想地得出结论的,翻了几部典籍,查找了多少历史,又轻信了多少谣言?

      没有了那些冰冷华丽的台阶的加持,沈佑兰要比她高很多,从他这个角度看到的独孤月眉弯如月,眼中盈满期许,竟然和街头巷尾的寻常少女并没有什么区别。虽然并不知道沈幼兰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能叫她如此念念不忘,这一刻的悲哀他却觉得仿佛可以感同身受——直到背后有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佑兰回过头,夜色里应容站在那里,不知为何他的脸庞在月光下苍白的可怕,好像春日里的雪人,马上就要在他面前融化坍塌成一地雪水。可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却很轻,叫人听不出一丝异样:“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应容的登基大典弄得不如想象中热闹,亦或者是因为不算太久前才看过应辰登基时的景象,记忆还在脑内鲜活,独孤月看得意兴阑珊,除了再受一次册封礼并与应容一同接受朝拜以外,再没有需要她做的事。

      有些人看似还坐在那里,实际上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独孤月强打着精神将腰背挺直,忽然感到有什么纤细冰冷的东西贴上了她的手,那触感像极了一条蛇,本能反应的电流从脊椎骨蜿蜒而上,她瞬间打了一个激灵。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居然好像是应容的手。

      应容的手稍微触碰到她的肌肤便停住,点到为止,像是一个提醒。

      独孤月不敢侧目,用余光偷偷去看旁边,方才发觉这座位自应辰离开以后似乎还并未来得及调整,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过分,根本就不合法度。此时此刻她与应容袍袖相叠,呼吸相交,只是些微摇晃,她头上累累的金珠玉石都免不了和应容的十二旒冕冠相碰相撞,饶是已经竭尽全力坐的板正,轻微的叮当响声仍然不绝于耳。

      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她刚刚走神走的太厉害,根本没有意识到还有这码事的存在,眼下尴尬之中对这响动格外敏感,越是尽力不想让它作声,那响声在她耳中就越是分明。礼官的嗓音温吞的仿佛要再念上一万年,独孤月几乎急得要落下泪来。

      应容坐在旁边,似乎对她这边的全部响动无知无觉,却忽然近乎于无声地叹了口气,略微翻动手腕,扣住了她的手。

      独孤月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纵使听得见礼官在念什么,也只闻其声不解其意。虽然钦天监使尽了浑身解数,应容登基这天仍然下着小雨,繁复礼服之下,应容的手仍然冷得出奇。她想起当初留高淑妃吃饭的时候似乎也是如此,那时她人纤瘦的好像只剩下骨头架子,她扶她起来的时候淑妃的手上还沾着眼泪,可就算那样似乎也没有应容现下这般冷。

      恐惧沿着脊椎骨一寸一寸地拾级而上,她手腕暗自发力想要挣脱开那一片冰冷的桎梏,掌心连着面颊都开始发热,好像一只连呼吸都可以结成水雾的热腾腾的野兽在樊笼里冲撞,来回寻找一个出口。可是无论她怎么含蓄地鲜明地隐晦地不计代价地表达着她的不安,应容都岿然不动,修长的手指牢牢卡住了她的每一条退路,好像不花一丝力气就能将她的努力化为乌有。

      应容,你好大的胆子!

      独孤月恼得几乎要宣之于口,但冠冕相撞的声音确实渐渐地平稳下来,逐渐归于寂静,朝堂上的言语间隙落针可闻,独孤月慌乱的心总算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彻底安静下来之后,她的心底里甚至泛上了一丝歉意。

      明明是自己的反应过激——淑妃最后留给她的那句话成了荒野上游荡的鬼魂,每每在潜意识里鲜活,明明只是个漫无边际的猜想,却因此而种下了猜疑的种子,一到这种时刻,不该有的情绪便滋生蔓延。

      但本来不应当是这样的。

      那是属于过去的梦魇,本就不该被一遍遍想起,也不可能伤害到现在的她。

      独孤月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颤抖的手逐渐冷却、安定下来,她用指尖轻轻地点了一下应容的掌心,示意他自己已经没事了。后者犹豫了一下,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

      殿前臣子林立如棋,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朝堂正是由这些人所构成的棋局。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里,独孤月忽然想到,不知道刚刚这种程度的接触能不能让宫斗系统多加两分攻略进度,好让接下来的计划落实的更容易一些?

      卡BUG事件之后,她几乎把全部闲暇时间都花在了应辰宫妃的势力整理上,现在看到什么第一反应都是系统,虽然眼下拿到手的只是过期资料,但好在前朝换血更迭的速度暂时还不会有后宫那么快,相应的参考性也会更强。

      由此可以总结出来的两个新发现:其一,应辰的后宫和前朝基本上互为镜像,由于各家整体上都有适龄女儿,既没有看到无缘无故的升迁,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宠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原则得以被严格遵循;其二,当年应辰当朝时娥氏专断的问题,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当时的情况严峻到了什么程度呢,简单粗暴地来讲,凡是娥派官员,基本都有一个女性亲属在应辰的后宫里当差,若是要问明明娥派官员的关系都在前朝,独孤月是怎么发现的,那其实是因为他们都是亲属关系,所以后宫的娥氏女眷也都沾亲带故的有着亲属关系。

      如此庞大而扭曲的、专为互相攀扯牵连而诞生的家族关系,势必带来的就是年龄和辈分的混乱,其造成的结果往往是十分狂野而具有抽象艺术价值的。

      譬如某一天,应辰新封的十八岁答应在宫里遇到了二十三岁的后妃,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对方眼熟,那自然就免不了一场寒暄。

      十八岁的答应:“嫔妾给某某娘娘请安,祝娘娘万福金安。”

      二十三岁的后妃:“啊呀,这不是本宫三舅母的大表姐的六小姨吗,和本宫的祖母是一辈的,快快请起!”

      值得一提的是,应容到底是她与姬公褒千挑万选出来的人物,登基不久便主动表示自己年龄尚幼资历太浅,需要二位长辈多多指导,结果是独孤月礼貌性的推拒了两下就欣然表示愿意接着垂帘听政,顺便在心里给应容加了两分。

      这一世重生归来,虽然战略性的端掉了鹅窝,但作为代价也引入了满堂野鸡,看似动静很大,实则并没有动摇权臣干政的根本,起到的不过是一个拖延时间的作用。

      虽然背地里各种禽兽畜生的叫,独孤月心里对此却是羡慕得紧,若是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一支力量,哪怕是被叫鸭窝凑个鸡鸭鹅热热闹闹的也认了——好在她并不知道千年后的如今鸭的特殊含义。

      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但她已下定了决心,若是能有这么一支队伍,哪怕靠抓阄去选人,也绝不靠血缘关系。除却选贤举能的愿望,还有一层别的考虑在里面:她已经渐渐感受到了系统的不能信任,并因此希望能通过别的方式结成自己在前朝的关系网,至少不应该那么轻易地能被系统追查到。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