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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哀家的淑妃(2) ...

  •   说实话,在经年累月的经验积累过程中,独孤月撩拨男人的路数都比她哄哭泣的小女孩的办法多:“你哭什么……”
      话一出口她就想把这话吞回肚子里,真该死,眼下人家孩子难过成这样,说什么都比说这个好。
      高良媛抬起潮湿的黑色睫毛看向她,那个难过的眼神活像是沾了水的皮鞭在独孤月心上抽了一记响的,她立马凑过来搂住她的肩膀,不敢说话了。
      ——印象里这小姑娘不是不喜欢应辰的吗,怎么难过成这个样子?
      “太后……”
      她站起来想要行礼,独孤月看着她动作颤颤巍巍的害怕,毕竟是前些日子差点儿没吃上饭的,再加上她们这一场诡异的婆媳关系马上就要画上终点,她赶紧把人扶住,不愿再让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再受一点苦了。
      独孤月思来想去,觉得至少应该先转移话题,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臣妾……臣妾也不知道……”
      这一句话下去,小姑娘直接跟漏水的水母一样无能狂呲眼泪,断断续续把该讲的不该讲的全都吐了出来。
      这高良媛家里浅浅的算是个武将世家,老爹和哥哥都在外面领兵打仗,这一辈就她一个女孩儿。
      她的母亲去世的早,所以兄妹俩自小就跟在老父亲屁股后面长大。高老爹是个粗人,不晓得女孩子要精细着养,但勉勉强强的竟然还真让他把兄妹俩拉扯大了。
      三岁那年,她和哥哥一起吃老爹煮的鸡蛋面,哥哥吃了三盅,她吃了五盅,老爹夸奖了她,批评了哥哥;
      五岁那年,她和哥哥同台操演擒拿格斗,哥哥的门牙被她一拳揍了下来滚了三圈儿,虽然只是乳牙,但害得哥哥哭了半宿;
      十岁那年,她私自溜出家门,跟老爹手下的兵长打得有来有回,夕阳西下,她拎着半壶花雕回去和老爹邀功,却被老爹狠狠批评了一顿。
      第二日,她的饮食份例被老爹砍到了原来的三分之一,与此同时,闺房里被塞满了琴瑟琵琶,胭脂水粉等以前从来没见过的玩艺儿。
      如今回想起那段被关小黑屋的历史,淑妃依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太后,臣妾真不是矫情,是真的害怕……挨饿。”
      独孤月用温暖的掌心轻轻拍着淑妃单薄的后背帮她顺气儿,竭力去设想当年的场景,但根本没法儿想象这么漂亮脆弱蚕茧似的躯壳曾经属于一个能把板砖舞得虎虎生风的壮丫头:“好了好了,再哭不好看了……”
      抛开整个事情都透着点儿诡异的好笑不谈,那么小的年纪,世界忽然一下子黑白互换,荣辱颠倒,还是挺恐怖的。
      第一日十岁的高良媛把古琴的琴弦拆下来搓了把弓箭,第二日她老老实实地把弦又给装了回去。
      没办法,饿啊!
      小窗里的葡萄架紫了又绿,绿了又黄,辛辛苦苦一丝一缕养起来的肌肉成了肥肉,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又一场秋雨洋洋洒洒地落下的时候,屋里的小姑娘也就长成大姑娘了。
      然后就被送进了应辰的王府里。
      再然后就……
      高淑妃忽然抬头警惕地看了独孤月一眼,不肯再多讲了。
      独孤月只道她是怕说了应辰坏话惹得自己不开心,倒也不想逼她,只是继续笑呵呵地安抚着小姑娘,顺便叫人把满殿的灯统统点上。满室灯火辉煌,华美非常,不知不觉间让人的心境也跟着敞亮了许多。
      独孤月开玩笑地讲:“没想到高老将军私下是这个样子啊淑妃,来日得想个办法贬他官。”
      高淑妃震惊地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往后稍了稍:“……”
      看她这个反应,独孤月一不小心笑出声了,有细小的水星顺着浓黑的睫羽滚落了下来:“不会的不会的,清官难断家务事,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就动他,倒是我的不对了。但是淑妃,”
      她忽然严肃起来,看向高淑妃的眼睛,神色庄重又温柔:“哀家这次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自由了。”
      “……自由了?”
      淑妃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是露出了茫然无措的表情。
      独孤月耐心地给她解释:“就是说,不需要你去当尼姑,也不需要你去守皇陵,你大可以回家,开个小铺子,养花种菜钓鱼上天入地下凡,做你想做的所有事。”
      真正想做的事情——说得委婉动听,但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穷其一生连自己真正喜欢什么都不知道,更能有几次机会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呢。
      淑妃愣了一下,犹疑道:“但是,我想做的事情,不仅很多,而且很难,这世上从来没有人能做到过,大概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完成了。”
      独孤月是那种遇刚则刚不能刚也要硬刚的人,成为太后之后,更是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事情完完全全无法可想,疑惑道:“什么事情?哀家替你想办法。”
      淑妃的表情忽然冷了下来,她活动了一下筋骨,攥紧了细瘦的拳头,红唇微翘,皮笑肉不笑道:“第一件事,皇后现下在哪里?臣妾想揍她一顿。”
      独孤月啊了一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后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淑妃摇了摇头:“不在了,早就不在了。皇帝被囚起来第二日,六宫就乱了套,本来都在等着太后您的命令,但谁知您又病倒了,满宫姐妹就指望着皇后能放个话,是死是活,多少给个盼头儿,偏偏安静了好几天,没有一丁点儿动静。臣妾疑心出了事,派人去看,派去的人回来就哭,说连宫里的花瓶都搬空了……”
      独孤月被这一番话气得眼前发黑,她单知道现在姬公褒在朝堂上说一不二,娥清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没想到老娥父女的心理素质居然都如此过硬,这种时候还能干出来离谱如斯的事情。
      “你愿意动手,随时都行,”独孤月强忍着怒意说道,“哀家既然今天说了不会因为这件事追究你,今后也会一直如此。若是有人敢为难你,就报哀家的名字。”
      她这一句话落地,系统瞬间跳起来了淑妃中级好感成就达成提示,但是独孤月气得太厉害,并没有怎么注意。
      倒是淑妃犹豫了一下,好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节点,她握住了独孤月的手,细声说道:“此一别,或许今生今世就再不能相见,臣妾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跟太后您讲……”
      那是可以称得上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根本就是毫无根据的猜想,属于母鸡撞在树上了一样级别的毫无厘头的流言。但是独孤月从淑妃宫里走出来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
      她实在是太过于迷茫以至于不知所措,随意给车夫指了一个大概的方向,闭着眼睛就朝着应辰的宫里走,一行人都快到了才想起来那里面如今住的不是应辰,而是应容。
      脚步忽然就滞住了。
      那里也不是之前的模样,从前天色稍微暗些的时候,再犄角旮旯的灯火也得通通点起来,整座宫殿火烤栗子一样从里面亮到外面,冬天下大雪的时候众多宫殿群里属它最亮最扎眼,跟应辰自己的性格一样,张扬,热烈,无所畏惧。
      但是现在,那里只幽微的点着两盏灯火。
      跟随她的宫人喊了一嗓子“太后驾到”,独孤月站在那里,感到仿佛能凝成实质的黑暗和寂冷扑面而来,里面和外面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母后……”应容似乎原本是在跟什么人交谈,中途匆匆跑出来见她,出来迎接的速度稍微慢了一些。独孤月并不想浪费时间,挥挥手让他起来,直截了当地问道:“什么人在里面?”
      不消应容再遣人去叫,那人自己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竟然是那个曾在娥氏提出并立太后时,站出来替她讲了话的沈佑兰。
      “太后,臣下方才在与王爷商谈明日大典之事。”沈佑兰紧锁着眉头,表情有点严肃。
      独孤月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礼部侍郎,看着他垂首站在一旁,倒是半点儿没有透露出两人之前通信过的迹象,心里对他更加喜欢了一些,不免多问了两句。
      “你是哪里人?如今多大岁数了?之前在哪里念书?”
      非常标准的过年亲戚死亡三问!
      “回太后,臣是滦京人,二十七岁,自幼在水镜书院习文。”许是第一次被问到这些私密的内容,沈佑兰的样子与朝堂上完全不同,手指不自觉地抓着衣角,显得颇为拘束。
      应容在一旁不小心漏出了一丝浅笑,沈佑兰瞪了他一眼,继续老老实实地站在独孤月面前等待发落。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全都落在独孤月眼底,不禁令人联想起在教书先生面前受拷问时眉来眼去的学堂娃娃,连独孤月都不由自主地舒展开紧缩的眉头,笑了起来:“怎么,你们两个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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