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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驾崩前十天3 ...

  •   先帝自中年起疾病缠身,子嗣单薄,临终前曾寄希望于东瀛金丹,但却积重难返。太子裴周允如今刚刚登基一年。坊间传言,当今圣上没有半分其父的英武果决,反而继承了一身重病,自十岁起便缠绵病榻,为人阴鸷乖戾,喜怒无常。

      现在,病皇帝裴周允要跟许柏龄这个假太监近距离交流。

      “陛下要你上前去回话,”刘公公尖刻道,“有没有带武器?”

      许柏龄摇头。虽说能够上前,但她与裴周允的御驾依然隔了有五步之遥,刘公公这是故意要显示自己有多么关心陛下安危。许柏龄的头脑飞速运转,裴周允会问她什么?自我介绍?职业理想?发展方向?

      她要让自己迅速走进全新的人生设定里:两年前与理想失之交臂的有志青年,自宫后依然顽强不屈,努力生活,终于抓住崭新机遇,被大佬相中,即将实现抱负,进入内务府发光发热。

      听到刘公公的问话,袁策立刻狗腿地凑到他跟前:“嘴算吗?”

      许柏龄想起了袁策最初对刘公公的评价:市井无赖,恶贯满盈。两年的宫廷生活竟然已经把师兄的人格扭曲成这样了吗?

      师兄最好有一个一定要让她娇花变太监的理由,不然她转头就把袁策现在这副丑态宣扬出去。

      刘公公不解:“什么意思?”

      “我这个师弟能说会道,特别聪明,”袁策立刻眉飞色舞地给许柏龄做正面宣传,“他这个嘴就是武器,特别适合给公公打下手。”

      许柏龄嫌弃地站远了些:“我属兔子,不属狗。”

      “他要是带了武器,刚刚便不会那么狼狈了。”

      许柏龄感激地看了那片白色帷帐一眼。

      看来裴周允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凶残啊。

      紧接着,她便再次听到裴周允的声音:“你两年前参加过内侍擢选?”

      许柏龄上前一步,硬着头皮跪下,在袁策炯炯有神充满期待的目光中,许柏龄憋紫了脸,气势如虹:

      “陛下!成为内侍是小人的毕生所向!小人在宫外寻找不同营生,就是为了掌握多种技能,进宫更好地为陛下分忧!小人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却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小人别无所求,只想进宫!”

      ……

      整条街都沉默了。

      袁策自信地挺身而出:“陛下,师父从小便教导我们,做人要诚实,不得有半点欺瞒,我师弟一直就是这样憨厚老实的人。”

      站在最前面的刘公公张大了嘴,手中拂尘“啪”掉到地上。

      许久,等许柏龄在心里把袁策骂了八百遍之后,她才终于听见一声轻笑:

      “朕与父皇不同,喜欢热闹的,那你便跟着朕吧。”

      白色帷帐中,裴周允收敛了眉眼。

      面前的少年衣着太单薄,单薄到让久无波澜的他起了些许怜惜。恍惚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那人又回来了。

      不过镜花水月。

      *

      许柏龄跟着裴周允出行的仪仗,一路往皇宫走去。刚窥见宫檐一角,刘公公便一把将她的头按下去,训斥道:“没规矩。”

      许柏龄忍着痛,赶紧低头,跟着刘公公往皇宫外侧走去。穿过无数重朱红色的红墙,她才听见刘公公尖细的声音:“到了。”

      刘公公一挥手,其他太监便各自散开了。接着他向许柏龄勾了一下手指,命令道:“你,过来。”

      “是。”

      许柏龄小心翼翼跟在刘公公身后,只听刘公公在前面道:“往后你就跟着我,脑子放聪明点,不要耍什么花招,不然有的你好看,听到没有?”

      刘公公冷哼一声:“这么瘦,看着也不像个能干活的样子,除了脸好看,真不知道陛下看中你什么了。”

      “内务府规矩,新人都要先试用十天,若是不好,便把你遣出去,听明白没?”

      “是。”许柏龄刚应付地回答完,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她的眼睛亮了。

      她要是在这十天里表现不好,岂不是就能出去了?

      许柏龄立刻雀跃起来。反正裴周允十天以后要驾崩,表现不好她可太有经验了。

      “发什么愣呢,”刘公公望着杵在原地幸福得莫名其妙的许柏龄,尖叫道,“还不赶紧进来!”

      许柏龄这才抬头,发现眼前是内务府一间无人的偏殿。她心下疑惑,但还是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刘公公就把门关上了,殿内顿时一片昏暗。

      刘公公坐在椅子上,摩挲着扶手,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指着许柏龄的鼻子,冷冰冰道:

      “赶紧的,把裤子脱了。”

      许柏龄大惊失色,结结巴巴道:“什、什么?”

      袁策那个狗东西不会是为了不还那二十贯,才把她推到这种人间地狱里来的吧?

      见许柏龄犹犹豫豫捂着自己腰带,刘公公狭长的三白眼眯了起来。

      “虽然两年前你已经到了最后一关,但既然重新入内务府,那就要按我的规矩来,这检查是必不可少的。大家既然都没根,那也不必讲究什么了。”

      “欺君可是杀头大罪,你该不会有什么隐情吧?”

      许柏龄腿一软,冷汗顺着她后背滑下来。她还真有隐情。

      “刘总管!”

      一阵寒风袭来,温暖了许柏龄的心。袁策推门而入,人未到声已到,大步流星,直接挡在许柏龄面前,声音沉稳而不容置疑:

      “陛下有旨,差许内侍即刻去长秋宫,不得有误。”

      许柏龄这时才想起来可以呼气,她半点力气也没有,虚弱地瘫在地上。

      “刘总管,陛下刚刚指了他做贴身太监。若是有什么事情,便让他晚上回来再说吧。”袁策一边鞠躬赔笑一边悄悄把手背到后面,勾勾食指,把手心递给许柏龄。许柏龄没理会他,反倒是拽着袁策的袖子,使劲把自己支起来。

      你卖我,我就拽你袖子,什么贵拽什么。

      “贴身太监?”刘公公张了张嘴,挤出一个扭曲的笑脸。

      这不过刚刚进宫就直接成了贴身太监,一个时辰把他十年的路都走完了,陛下到底看上这小子什么了?

      想到这里,刘公公不禁心下一慌。那他刚刚岂不是对未来的大红人呼来喝去?!

      他要赶紧琢磨一下晚上怎么讨好这个紫微星。

      出了内务府,许柏龄只觉得阳光照得她头晕目眩。

      “陛下让我去长秋宫干什么?”

      “其实也没有很急,他只是叫你去,”袁策快活道,“刚刚情况多危急啊,还不快感谢你师兄我。”

      “既然不急,”许柏龄停下脚步,咬牙切齿,“那就来说一说,我的名字怎么会在两年前的擢选名录上。”

      袁策抿着嘴,表情有些为难。

      “这个事情要从师父云游前说起。”

      “师父他老人家是一个情种,”袁策谨慎地观察着许柏龄的表情,“他欠了前任内务府总管一大笔钱。”

      许柏龄眼神空洞:“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有的有的,”袁策点头如捣葱,“几年前,师父曾经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但那女子却深陷青楼,老鸨要一大笔赎身费。”

      “是因为难得找到一个冤大头吗?”

      “师父是勇敢追爱,”袁策皱眉,刚想伸出手去指点一下许柏龄,又心虚地缩了回去,“但是,我们师门向来是两袖清风、不慕名利的。”

      师兄竟然能够把穷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因此,师父就去向他的老乡,内务府前任总管大人借了一大笔钱,去为那女子赎身。”

      许柏龄接话道:“结果被骗了。”

      袁策顿时露出“孺子可教也”的惊喜表情:“是的,后来发现那家青楼竟然是总管私产之一,那女子后来跑了,她是一个专业骗子,专门骗大龄单身男子。等于说前任总管左手倒右手,师父欠了他一大笔钱。正巧这时候,内务府凑不齐当年太监的备选人数,清白人家谁愿意让自家骨肉平白登上内侍名册呢?于是,师父便主动提出,可以把你的名字写上去!”

      “毕竟不需当真进宫,只是需要真实户籍凑个人头而已,从头到尾都是前总管大人操作,师父帮了这个忙,也因此免去了一半债务。”

      “只不过,毕竟是把你的名字写在了名册上,因此如果在陛下面前拆穿,当年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人,都要砍头,”袁策的声音越来越小,“户籍上,我也是你远房表哥。”

      “你们都瞒着我,是怕我提着刀去欺师灭祖吗?”

      袁策试图把许柏龄往好的方面引导:“进宫不是也挺好的吗,你看你能经历不一样的人生,还能跟你玉树临风的师兄团聚,多和谐的画面啊!”

      许柏龄沉吟半晌,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好黑啊。”

      袁策眯起眼睛,现在正是中午,难得的冬日暖阳。他没有听懂许柏龄在说什么,但觉得许柏龄至少情绪稳定,于是安慰道:“今天太阳很好,师兄这就带你去长秋宫面圣,一路领略皇家风光。”

      “不,”许柏龄摇了摇头,仿佛被抽走了灵魂,“我是说我的前途。”

      “师弟你放心,”袁策很讲义气地拍了拍许柏龄的肩膀,充满信心保证道,“只要有师兄在,肯定让你活得好好的!”

      “怎么就师弟了,”许柏龄凄惨地抱住头,“我应该是万人迷小师妹,只需要负责美丽和可爱,被武功天下第一的师父保护,被长相天下第一的师兄呵护,走到哪里都有桃花。”

      “结果现在师父跑路,师兄拿我抵债,桃花一朵没有,提着脑袋进宫当太监,给师父收拾烂摊子。”

      “提着脑袋也就算了,还是给一个朝不保夕的病皇帝提脑袋,恶毒大总管一就来让我脱裤子,师兄只会叭叭叭画大饼,我后面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虽然至多不过挨十天,但毕竟,表现不好也需要一个过程。

      只不过这个过程有点过于痛苦。

      袁策也不知道要从什么更有创意的角度来宽慰许柏龄:“其实也没什么,陛下这么多年不是都很活得挺好么。”

      许柏龄皱眉:“这跟陛下活得好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吗?若是陛下有朝一日,”袁策做了一个吐舌翻白眼的表情,“按照宫里的规矩,贴身太监可是要殉葬的。”

      “一个都不会留。”

      许柏龄心下一凉,站立不稳,踉跄着向后撞到假山上。

      完了,那现在她这个贴身太监的命运岂不是跟裴周允彻底绑在一起?陛下死了她也要死,陛下活着她才能活。

      她面前铺着一条直入地府的快速通道。

      袁策斜了斜眼睛,尖锐指出问题所在:“你不会要想着跑路吧?”

      师兄可真懂她。

      袁策见她不回话,惨然道:“现在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是我师弟,户籍上我们还沾亲,你跑了我怎么办?”

      好问题。

      许柏龄提出建议:“你要不跟我一起跑?”

      袁策露出古怪的表情。

      “或者有什么法子,就是,嗯,”许柏龄小心翼翼道,“能让我被赶出宫去吗?”

      “你知道上一个被赶出去的,临走前被打了五十大板,当天就没命了吗?更别提上上一个直接死在板子下面了,”袁策表情痛苦,“你以为皇宫是我们大院,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要是真犯了什么足以被赶出宫去的事情,你以为轻飘飘就直接把铺盖扔给你了?”

      “你为什么第一反应是跑?”袁策怔了怔,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压低了声音:“你该不会是……知道些什么内情?”

      她决定不把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诅咒陛下是掉脑袋的大罪,她不想把袁策牵扯进来。

      但她确实要跑。不光是因为裴周允死期将近,而且她没信心能把自己女子身份捂一辈子。她今天能靠运气逃过刘公公的审查,下次可就说不准了。

      她只有两种法子。要么通过非正常手段直接跑路,但她没办法让袁策一起走。要么,她也可以通过正常手段出宫,十天之内使劲作死让自己被赶出去,但成功前提是她能活过五十板子。还有一种办法,就做了什么好事,能讨个恩旨让裴周允把自己放出去。

      更何况,她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存在会不会让未来事情的发展有所变化。

      许柏龄深吸了一口气。这么一想她还是有活路的。

      问题在于,现在距离裴周允驾崩只有十天了。

      她只剩十天的时间。

  • 作者有话要说:  【狼人杀版】
    袁策笑嘻嘻拍了拍许柏龄,坐在了她的旁边:“你什么身份?”
    许柏龄想起来,袁策就是因为在外面欠钱才把她卖进这间小黑屋的,于是翻了个白眼厉声道:“滚。”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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