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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第三章

      林般再次回到学校,已经是三个月后。

      母亲去世后,林般骤然陷入了困顿的境地。

      庇佑他的,其实一直是母亲。

      母亲死于自尽,这在信徒的群体中引起了小小的轰动。林般靠着他们的接济,勉强解决了学费和生活费的问题。

      至于他的父亲——他再见到林般,也与之前并无两样。他早就知道林般是自己的儿子,同时,也是他的罪业。

      林般唯一的念想,便是考一个公办的职业学校,毕业后,离开青林镇。离开般若海。

      他对香岛之地燃起了向往。

      林般背着书包,深吸一口气,踏入了青云中学的门。

      他丧母和被校霸暴打的事迹流传甚广。大家都知道,高二(三)班的林般同时是娘|||||炮、孤儿和怪胎。

      林般的额头留了一块疤,那是被三只鬼打出来的,他留了刘海,企图把这块狰狞的伤疤盖住。

      他失败了,开学第一天,他还收获了一个“蜈蚣”的“美名”。

      林般已经能够免疫那些外部的辱骂了。

      五蕴皆空,他人的言语,自然也是空谈。

      但肉/体的疼痛,无论他如何开解自己,依旧疼到他夜不能寐。

      在又一次被那三只鬼殴打后,他鼓起勇气,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班主任。

      班主任是个儒雅的小老头,他抹摸了摸秃顶的脑袋,叫林般先回去。

      林般带着希望回到教室,他打开课桌,一只老鼠的尸体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浑身颤抖,眼泪不由自主地掉落。

      教室后角的一个寸头男发出爆笑,他举起新买的诺基亚手机,对着林般拍照。

      林般拿书遮挡自己的面容,又发现书上浸染了红墨水,被他一拿,拿红色的墨水全部滴落到他的脸和雪白的校服上。

      林般胆战心惊。

      班主任进了屋,看到满身红色的林般,见状,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一个快退休的老人家,唯一的愿望就是平安退休,拿退休金。他知道林般被欺负,但是他能怎么办呢,那几个搞怪的学生,家里非富即贵,还跟校长沾亲带故的,他惹不起啊。

      “林般同学。”班主任装傻充愣,“身上怎么弄脏了,先去洗洗再回来上课。”

      林般的眼泪落在地上,班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嘲笑声响。

      哪怕有的学生觉得林般很惨,良心上并不想笑,嘴角也不由自主被欢快地哄笑声拉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林般无意辨别别人的笑是发自肺腑还是有所愧疚,他抹了抹眼泪,冲向了男厕所。

      他躲进男厕所的一个隔间,眼泪缓缓地流淌着。

      身下是熟悉的黏腻的触感。

      林般把自己的情绪失控归结于雌激素。

      他脱下裤子,把尚且还算干净的卫生巾撕了下来,从裤兜里掏出一片新的,熟练地换上。

      他把用过的卫生巾卷起来,扔到厕所里,再放水冲掉。

      今天是他月经的最后一天,最后一天其实已经没有多少血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换上片新的卫生巾。

      他刚想出去,却听到了张狂的脚步声。

      “这里怎么一股怪味道?”有人问。

      “管他呢。”一个低沉的男声道,“林般那杂//种在这里吧。”

      林般寒毛竖立。

      这是那位左边鬼的声音。

      欺负林般的,主要有三个人。他们也是高二的,但是与他不是同班,他们仗着自己家里有权有势和未成年的身份,简直为所欲为。

      个子最高的那个头头,叫吴眉,他的两个好兄弟,一个叫王志,一个叫吴眉。刚才那个拿诺基亚拍照的,叫李亮,给这三个畜牲通风报信。

      “胆子不小,居然敢给小老头打小报告。”顾尺狠狠呸了一声,“今天不把他打死,估计他不会长教训。”

      “别打死了,”吴眉悠悠道,“打死了,就是便宜了他。”

      王志则不多说,他一脚踹在厕所隔间的门上,门应声而破,他这一脚,将门锁都踹得破裂开来。

      他们围了上来,林般一个人,瘦小地躲在狭小的厕所隔间里,瑟瑟发抖。

      王志一把把林般揪了出来,对着他的脸上就是两个极重的巴掌,“你胆子不小啊,居然敢跟老头打小报告?”

      林般下意识否认:“没有。”

      “敢做不敢当?”顾尺眉毛一竖,更加鄙夷林般。

      林般被他眼里的鄙视刺痛了。明明施加暴行的人是他们,但受到嘲笑的确实被霸凌者。想到教室里的哄笑声,林般的脸色惨白。

      李亮抓住林般,把林般往隔间里面脱,林般剧烈挣扎起来。林般刚才起来的急,裤子本来就没有系好,拉扯之间,林般的裤子被李亮扯了下来。

      李亮视力5.0,一眼就看到林般黑色的内裤下面有两片小翅膀一样的贴布。

      他不明白那是什么,而林般则心如擂鼓。

      “啊!!!!!!!!!!”他发出尖利的惨叫,两条细白的腿拼命得踢打着李亮。

      王志则和尚是处男的李亮不同,他有过数任女友,而且自己也会用卫生巾垫在鞋子里吸汗。他眯了眯眼睛,辨别出那是卫生巾的轮廓。

      “这男的挺变/态的啊,”王志揪住林般的头发把他扯了出来,“原本以为你进女厕所已经够变态了,没想到你还学女人用卫生巾。”

      “你不会真的把自己当女人了吧?”王志嗤笑道。

      林般的腿很细,个子很矮,上面洁白光滑,几乎没有被激素催化的痕迹。顾尺曾经去泰国旅游,知道有的男人会从小吃雌激素,进行人||||||妖表演。他们长得非常有所谓的“女人味”,皮肤也往往光滑细腻,但是那是药物的效果,而这种人要也因为药物过量,非常短命。

      顾尺眉毛皱了起来,他最厌恶不男不女的怪物,“我看,他是嗑药了。说不定他妈妈是个鸡,然后他偷吃他妈的避/孕/药。”

      顾尺做出了恶毒的猜想。

      提到母亲,林般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突然爆发出极大的力气,冲到顾尺的面前,狠狠咬住了顾尺的手臂。

      他上一次在般若海滩就咬破了顾尺的手臂,这一回,他精准地再次咬在痊愈不就的伤口上。顾尺疼得龇牙咧嘴,一脚就把林般踹飞。

      “我们得给他一个教训。”处在中心的吴眉冷淡道。

      “扒下他的裤子,把他的照片放到网上去。”吴眉扬了扬下巴,语气就跟讨论天气一样平淡。

      林般目眦欲裂。

      他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秘密!他已经被嘲笑得足够多了,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双/性/人的事实……他在整个青林镇,都会抬不起头来。

      林般这下意识到了这四只鬼的下贱和恐怖,他害怕了,他反抗的心被吴眉轻飘飘的一句话浇得熄灭,他踉跄着起身,企图往后跑去,但是李亮却抢先一步,一闷棍打在林般的后脑,林般往前一栽,倒地不起。

      李亮把林般的裤子利落地扯下,又把他的上衣也扯掉。接着开始用新买的诺基亚给林般拍照。他着重去拍脸部,突出就是要让林般社会/性/死亡。

      这种脏活累活一向就是李亮做。

      好在林般身材矮小瘦弱,摆弄起来也不费劲。

      他做的很专注,没有注意其余三人的面色古怪起来。

      李亮却依旧专注地拍着上半身,对林般下半身的异样丝毫没有关注。

      “李亮,你去看看林般下/面怎么回事?”吴眉道。

      李亮眼睛下移了点,揉了揉眼睛。

      他清楚的看见,林般的命/根/子后面,似乎有一个奇怪的东西。

      王志早就不是处男,他一下就辨认出来那个女性的器/官。

      “这他妈的是个什么怪物?”王志呸了一声。

      顾尺更加觉得林般就是人||||||妖,据他所知,那些人||||||妖有的也会做手术。就是因为林般从小被当做人||||||妖培养,所以他长相和举止都很娘|||||炮。

      顾尺轻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个人||||||妖。”

      林般则尖叫起来,他模样凄厉急了,像是被恶鬼附身。

      四人担心林般这样叫下去会把老师引过来,当机立断用扫厕所用的拖把塞到林般的嘴里。

      林般这下叫不出来了,他不住地干呕,胆汁都要被呕出来。

      “你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吴眉踹了林般一脚。

      哪怕在这种情景下,林般也条件反射地回答道:“我是男的。”

      “男的下面可不长你这样。”吴眉的生物学知识储备显然比其余三人多,他母亲是医生,一眼就看见林般的下/体没有缝线和刀割的痕迹,林般估计天生是个怪物。

      “你爸妈为什么不把你当女的养?”吴眉问,他觉得林般这样软弱的性格和虚弱的体格,根本不配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李亮很有眼力见地把塞在林般嘴里的拖把抽出来,林般不敢撒谎,只好实话实说:“我外公说了,如果我是一个女孩,就要把我扔到海里去。”

      只有做一个男生,才能在林家活下去。他的妈妈林禾,就是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不是儿子,被送给了单身汉叔叔林平收养。

      闻言,顾尺哈哈大笑,他轻蔑道:“你还真把你当男的了。”

      “就你这不男不女的样子,你也配喜欢虞晚?”顾尺拿过李亮拍照的诺基亚,把屏幕靠近林般的眼睛:“你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你他妈的就是一个怪物啊!”

      林般的眼睫颤动着,他哆嗦道:“不,我不是,我是男人!”

      他不能承认自己不是男人,否则,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会被剥夺殆尽。

      他会和自己的母亲一样,要么被送养给一个老男人,然后被那个男人强|暴。要么,就被扔到大海里、厕所里、小卖部门口,自生自灭。

      而他,他是儿子,他就有了神圣的身份,他可以传宗接代,他是有价值的,而不是所谓的“泼出去的水”和“赔钱货”。

      顾尺见林般否认,心里不爽极了,他冷笑道:“看来,你还没有弄清情况。”说这,他用手指着李亮,“你,去上了他。”

      李亮瞪大了双眼,“我?”再指着林般,“上了他?”

      顾尺不耐:“听不懂人话?”

      “不要吧顾哥,”李亮哭丧着脸,“他是个男的。”

      顾尺一巴掌就扇到李亮头上,“你他妈的怎么也被这娘|||||炮给误导了呢?他他妈的长的那个样子,还有个x,怎么是男的了?他就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李亮心脏咚咚跳,“就在这里吗,要是被人看见怎么办?”

      “把门堵住就行了。”王志从隔间抽出一个“维修中”的牌子,立在厕所门口,随即锁了门。

      “快点,别磨蹭。”王志道。

      “吴哥,这……”李亮忐忑的目光看向吴眉。实话说,他不愿意这么干,无论别人怎么说,他觉得林般就是男的。他又不是同性恋!上一个男的!多膈应啊!

      吴眉对□□这件事没有兴趣,但是他很好奇双性人的生理构造——他第一次见到男性/器官和女性/器官都发育良好的双/性/人。

      “你怕什么?”吴眉狭长的眼睛睥睨着李亮,“你不行?”

      李亮脸色一红。他被这句话刺激到了自尊心。他在这个小团体里,一向是边缘的角色。他家里也没权没势,全靠着跟吴眉家里有点小亲小故,才得到了这个瞻前马后的机会。

      他不想在这种事上,也被瞧不起。

      他要证明,他并不比他们三人差。

      至于林般是个男的这种事,只要闭上眼睛,其实都一样。

      于是他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接近林般,

      林般这时候才弄清楚情况。

      他意识到,在这个肮脏而狭小的男厕所,他接下来面临的事情比所谓的拍照恐怖百倍。

      他要被强|暴了。

      “你们这是犯法的!”他的声音颤抖他没办法把那两个字说出来,“这是犯法的!”

      “胡说八道。”吴眉嘲笑道,“男的强|暴男的可不犯法,男的强|暴女的才犯法。”

      李亮的手已经碰到了林般的腰,林般无法抑制地尖叫出声:“李亮,你看清楚,我是男的!你是同性恋吗?你是恶心的同性恋吗?你不是最讨厌同性恋的吗?如果你强|暴我,别人知道了,就会说你是同性恋,你想被叫作同性恋吗?”

      李亮的手一顿。

      在李亮的认识里,同性恋是一种和娘|||||炮差不多恶心的物种,他可不想变成被人鄙视的同性恋。

      吴眉皱眉,他上走上前,一巴掌扇过去,林般感到耳朵嗡嗡作响。

      吴眉看向李亮,“我们不会跟别人说,也不会拍照,你最好快点。不然,”他甩了甩手腕,“我们可能会改变主意。”

      “而且,他压根不是男的,你这不能叫作同性恋。”吴眉安慰李亮,语气却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快一点,不然,我就把你欠了八万赌债的事情告诉你爸。”

      李亮脸色一变,想到父亲,他条件反射地感受到了头疼。

      接下来的十分钟,是林般迄今为止的生命中,最痛苦的十分钟。

      厕所斑驳的地板上留下了一小滩血迹。林般的眼泪和血迹混杂在一起,呈现出一种很诡异的粉红色。

      林般的眼泪断了闸,他不住地哭泣和颤抖着,牙龈都咬出了血。

      在那一瞬间,他多么希望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男生或者女生。

      他是男生,就可以避免被强|暴的厄运。他是女生,也许这些恶魔就会因为畏惧法律而不至于强|暴他。

      可惜,他只是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李亮提起裤子,他躲闪着林般的目光。他觉得林般是有点可怜的,但又觉得林般不自量力,咎由自取。

      既然自己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那就安分守己,为什么非要去喜欢校花虞晚呢?如果他不喜欢虞晚,说不定就不会招惹吴眉他们。而且,自己也很惨,对这么一个怪物献出了自己的初夜。

      在林般受着恐怖的折磨之时,吴眉拿起手机拍摄视频,王志旁观,而顾尺则看着林般涕泗横流的脸哈哈大笑。

      几人又辱骂了林般几句,看了一出好戏的他们十分满足,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他们有恃无恐。

      他们认为,林般绝对不会报警——他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畸形的身体。

      事实也是如此。

      林般艰难地忍受痛楚,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回到了自己狭小的房间。

      他想把自己身上的污秽洗干净。

      他不想上学了。

      辍学吧,这样才能远离那几个畜生。

      他对自己说。

      林般推开家门,在一片昏暗中,看到一个高大而佝偻的身影。

      是林平。

      林平,这是他名义上的叔祖父,实际上的父亲。

      现在才下午四点,远远不到放学的时间。但是林平对林般漠不关心,甚至连林般上几年级都不知道,所以他也不觉得林平这么早回到家有什么不对。

      林平的嗅觉很敏锐,他瞬间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味道。

      林般看到林平,眼睛一红。

      这毕竟是他的父亲。也许,自己的父亲,可以为自己找到公道?

      林平看着衣衫不整的林般,黑了脸:“你怎么搞得这么脏?”

      林般听到这句话,眼泪控制不住地滚下来,他抹了把脸,却把脸抹得更脏了,灰黑的,就像刚从污水里滚了一遭。

      林平向来没有什么耐心,更讨厌听到哭声。看见林般哭了,他当即一声棒喝:“哭什么哭!跟个娘们一样!”

      林般被他这一句棒喝吓得一哆嗦,不敢哭出声,但是还是抽咽。他脑子一热,还是决定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

      “叔祖父,”林般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脸色惨白,声音抖得像是触电,“我们学校有个混混,他把我堵在厕所里,……”

      “强|暴”两个字卡在林般的喉咙里,他始终说不出口,但林平已经从他的神态和他皮肤上的痕迹里猜到了真相。

      他把林般拽过去,把他的衬衫掀起来,果然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伤痕。

      这些伤痕大多数是林平在祭典上亲手把林般割出来的,但是他在林般的腿间看到了血迹。

      “你是个男的,他们怎么会强|暴你?”林平语气阴冷。

      “他们发现了,”林般被林平骤然冷厉的神色吓得畏缩,”他们说我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林般的眼里出现一抹凄然,他对自己的父亲道:“叔祖父,我们报警吧,那几个人已经把我打了好多次了,我真的很怕被他们打死。我跟老师说了,老师也不管。”

      “报警?”林平突然暴起,一个巴掌就把林般抡在地上,“你要让全镇的人都知道,你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吗?”

      “你要把我林家的脸面都丢光吗?!”林平大喝,他双目赤红,眼珠似乎下一秒就要从眼眶里掉落下来,“我当初就该把你溺死在尿桶里,免得你来丢人现眼!”

      林般的身体骤然僵住,如坠冰窖。他清醒地认识到,眼前的人不是母亲,如果是母亲的话,母亲会带自己去警局,而不会指责他是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妈妈,你说你用自己的死来庇佑我,你骗了我。林般悲哀地想,眼泪滚到手背上,你明明是无法忍受眼前这个野兽一样的男人,才用死亡来逃避现实。

      想到母亲,林平突然涌现出一种诡异的勇气。

      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瞪着林平:“你在害怕什么?你是害怕警察发现我其实是你的儿子吗?”

      林平瞳孔睁大了,他喘着粗气,胸膛上下起伏着,如同进入决斗状态的公牛。

      他没想到林般居然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我妈妈究竟是怎么怀上我的?”林般看着林平的恶鬼一样的神色,居然心中涌动着扭曲的快意,“我妈妈当初只有十六岁。她十五岁就怀孕了,真的是她诱惑你的吗?你怎么强|暴我妈妈的,他们就是怎么强|暴我的,这很难理解吗?”

      话音未落,林般就见林平冲进厨房,他抄起一把菜刀就跑了出来,指着林般大吼:“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今天我就替林家清理门户!”

      林般看着林平太阳穴旁突出跳动的血管,深知这个用暴力逼死母亲的男人不可能对自己留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父子之情,他这时才后知后觉感到了恐惧,慌不择路地往门外跑去。

      林平拿着菜刀在后边追,一边追一边喊:“你有本事跑出去,有本事就别回来!不然我迟早把你砍死!”

      闻言,林般鼻子一酸,眼泪又要掉下。他伸手抹去眼泪,不想路人看到自己这副没有出息的样子。

      他冲上一辆公交车,却发现自己身无分文。

      司机见他没钱,身上还脏兮兮的,眼皮都不抬一下,“没钱就赶紧下去,不要堵着门。”

      林般往车内一望,这个点大部分都是放学的学生和家长,见林平这副埋汰样子,不少小学生发出了丝丝的窃笑。

      林平眼眶一红,赶紧在要落泪前下车。

      “我替他付了。”一个清脆的女生响起,一个硬币哐当一声落在了硬币箱中。

      那是林般第一眼见到何若。

      那是一个女生,个子比他高一个头,一头齐肩的直发挑染成漂亮的蓝色,一袭黑衣,皮肤苍白,耳骨上的几颗耳钉在日光下折射出熠熠光辉。

      见林般看过来,她也转过头,对林般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如同一道闪电击中了林般,他整个人从头到脚感受到一股电击的酥麻,和刚被□□、被父亲威胁的苦涩混杂在一起,像是被灌了一肚子的苦酒后又被打入最高剂量的致幻剂,喜悦和极度的痛苦同时在他的体内撕扯,如同男性和女性在他的身体里撕扯一般。

      第四章

      何若见林般在看她,微微一笑。

      林般眼眶红红的,皮肤很白,但是上面布满脏污的痕迹。

      “谢谢。”林般省若蚊蝇。

      外表如此柔弱的女生声音却有些粗糙,何若有些意外。

      可能是哭多了嗓子哑了吧,她漫不经心地想。

      “你要去哪里?”她和对方随意地攀谈起来。

      “我,我不知道。”对方低下脑袋,不敢直视她。

      “我去打工的。”何若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你知道48h便利店吗,我就在那里工作。”

      “周围的店铺,就他们出价高一点,而且时间相对自由。”何若道,“就是我快要高考了,时间也挺紧张的。”

      “48h便利店?”对方的眼睛突然亮了,“我也在哪里打工!”

      “唔,他们那的零工只招收银员,但是他们跟我说我的搭档是男生……”何若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的“女生”,回过神来,“你是男的?”

      对方面色一僵,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他低着头,不说话。

      “我……我长得不像是男生吗?”她听到对方闷闷的声音。

      何若笑道:“没有,是我看岔眼了。”

      对方却没有相信何若的说辞。

      何若看林般那闷闷不乐的样子,道歉道:“对不起啊。”

      “没关系,”林般没想到何若居然对自己道歉,他慌张起来,“没关系的。”

      很快公交就到站了,林般和何若一起进入了48h便利店。

      老板看见林般,气不打一处来,“林般!你还知道来上班!你上次怎么没有来?”

      林般低下头,恨不得用下巴亲吻锁骨。

      他上星期来大姨妈痛经,没有力气来上班,旷了几次班,老板早就心有不满。这才重新招了一个人,就是何若。

      林般意识到何若是跟自己抢饭碗的,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顶。

      他已经被林平赶出家门,如果没有钱,肯定又得问林平要钱。他下不去这个嘴,拉不下脸。

      好在老板还算通情达理,加上学生确实廉价好用还老实,不会偷仓库东西,嘴上骂了几句,还是让林平赶紧换衣服,把缺的班补上。

      林般,面露难色,“老板,你看我身上这么脏……”

      “仓库旁边有厕所,你冲个冷水澡换个衣服会死啊?”老板眉毛一竖,光头在白炽灯下反射出一个很冷酷的弧度。

      林般顿时不敢顶嘴了,他抱着胳膊,缓缓地向仓库的厕所走过去。

      何若先换了工作服,然后开始工作。

      还没过五分钟,却听到林般隐隐约约的叫喊。

      见老板不在,何若偷跑到仓库里。

      只见林般从厕所探出一个脑袋,面上尽是羞赧,“这里的换洗衣物都是女装,请问你能不能帮我找些男装?”

      “女装?”何若问,“是裙子吗?”

      林般点了点头。

      何若了然,她在仓库里转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一条裤子。

      老板已经开始发火,林般不想牵连何若,只好把那条裙子穿出来,开始营业。

      老板见那个瘦小的身影走过来,本又要破口大骂,但是看到眼前人的模样,他沉默了。

      眼前赫然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她面容柔美,头发虽然有些短,但是十分柔顺细软。皮肤雪白,即便有些粗糙的伤痕,也丝毫不有损其美丽,反而增添了楚楚可怜的味道。

      她很手,腰肢盈盈一握,黄色中裙下的小腿更是细得似乎要断掉。

      她的眼睛很大,如同小鹿一般,嘴唇苍白没有血色,更有西子风情。

      这样一个美少女在面前,任何人的训斥也会弱上三分吧!

      于是便利店老板和颜悦色道:“你来了。”

      “老板好。”林般颤颤巍巍地打招呼。

      这声音有些沙哑。老板骤然回过神来,这,这不是林般吗?

      老板的柔情瞬间转化为滔天的怒火,“你干嘛穿女装?你变态?”

      “不是的老板,”林般做出很害怕的样子,眼里却一潭死水,“我只找得到这套干净的衣服了。”

      “算了,”老板见有客人催促,也懒得跟林般废话,“你赶紧去工作!但是!别让人发现你是男的,免得败坏了我们店的名声。”

      熟悉的说辞。林般想。名声真的是个脆弱的东西,随随便便就可以被摧毁,那这样的东西,存在有什么意义?

      林般麻木地站在了收银台前。

      这样一个亮眼的美女,简直使这个很普通的便利店蓬荜生辉。

      何若个子要高得多,又是短发,哪怕穿着裙子,也比林般看着更像男生。

      有的路人哪怕不想买东西,看到两个容貌十分姣好的收银员杵在那儿,也会进来逛逛。

      林般则发现,以往不假辞色的顾客的态度,则很诡异地变好了许多。

      他们会对林般点头微笑,在林般递给他们小票的时候说谢谢,还会自己主动把东西放在袋子里,不用他亲自动手。

      他们的态度怎么突然这么好?中场去上厕所时,林般还在琢磨这件事情。

      “因为他们把你当成漂亮的女孩子了。”厕所外,何若的声音突然响起。

      “说实话,”何若的声音满是疑惑,“你真的是男生吗?”

      “为什么这么问?”林般咽了咽口水。

      “没什么,”何若点了一根烟,“就是很少有男生像你这么漂亮的。”

      “而且,”何若轻飘飘地补充,“也很少男生,会用卫生巾。”

      “你怎么发现的?”林般问。

      “这个厕所总是堵住,”何若道,“你想把卫生巾冲掉,但是堵住了,还是我帮你冲掉的。”

      “……”林般不答。

      他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他双性人的真相,连他的亲生父亲都嫌弃他,何况一个外人?

      何若能理解林般的保守,她也没有追问。也许她只是把林般当做一个有女装癖的变态,其实那反而还是好事。

      很快到了下班,林般办起女生来简直得心应手,只要稍微把声音弄得尖利一点,别人压根无法分辨出真相。甚至连他的喉结,也被当做是正常的发育。

      老板在电脑端监视营业额,简直满意得不得了。

      林般出了便利店,站在昏暗的路灯下,却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已经被父亲赶出来了,便利店的工资是日结的,此时拿着50t币,他打算去一个钟点房凑活一晚,然后早点去教室呆着。

      他正打算往前走,何若叫住了他。

      “你没地方去吧。”烟雾在何若的周围缭绕着。何若又点燃了一支烟。

      这人真有钱,点了烟却不抽。林般心中暗想。

      看着灯光下何若精致的眉眼,林般本想撒谎的,但是他却不想对着何若撒谎。

      于是他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此时无处可去。

      “不如去我那里过一晚。”何若道。

      “你不怕我是坏人吗?”林般穿的单薄,半夜的秋风很冷,他被吹得脸颊通红。

      “你?坏人?”何若的目光扫过林般的细胳膊细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不怕。”

      “而且,”何若突然靠近林般,她微微弯着腰,鼻尖几乎要凑到林般的鼻尖,“我知道你,林般同学。”

      林般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面露惊恐之色。

      他想起自己的脏衣服是何若帮他收拾的,也许是那个时候她发现了自己的铭牌。

      他下意识想到自己的丑闻,有种被掀了裙底的窘迫。

      “你是在同情我吗?”林般问。

      “我可没资格同情你,”何若挑了挑眉,“同病相怜罢了。”

      林般的目光落在何若的手指上。

      何若细长的手指之间夹的,并不是一只香烟,而是用线香卷成的香棒。

      林家几世人都沉迷于鬼神之道,他很快辨别出,那是用来祭奠用的香火,和用来消遣的香烟又天壤之别。

      一股寒意从林般的脊柱窜入大脑,和冷风混合,他的神经开始战栗。

      “我和你走。”林般说,少年的声音和香火的香气一起飘在风中。

      “好啊。”少女笑了笑。

      两人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前,林般问何若:“你手上的香是祭奠逝者的吧。你在夜晚点起这根香,你是想要祭奠谁呢?”

      何若低头看着林般,她粉红的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转过身,把那根香插在路边的花坛上。

      线香层层叠叠地从枯败的焦土上袅袅升起,模糊了少女白皙的面庞,何若挑染的蓝发在路灯下折射出一种鬼魅的光泽。

      她透过烟雾看着林般,声音很轻。

      “祭奠我自己。”她拍拍手,坐进了出租车,往后背靠去,整个人一瞬间软成一滩烂泥。

      “免得我死后,无人供奉,只能做一个孤魂野鬼。”何若看着林般,瞳孔都泛着幽蓝,“快上车啊,愣着做什么?”

      林般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他沉默地打开车门,沉默地坐在了何若的身旁。

      何若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是一个十分狭小的一居室,一室一厅一卫,林般睡在沙发上。

      长期睡沙发其实对身体不好,但是林般睡惯了棺材板,骤然睡在如此柔软的海绵上,不由有一种梦幻的感觉。

      这一晚什么也没发生。

      第二天七点,林般按照生物钟,早早醒了,但是他在沙发上辗转发侧,却不想去上学。

      上学了就要面对那四只恶鬼,但是不去上学,学校就会开除他。

      他到时候,只能转到昂贵的私立学校就读。他是没有那个经济能力的,这样,考上职业学校,找一份技术工作养活自己的愿望也无法完成。

      林般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去学校。

      赶在八点前到了教室,林般先看见了李亮。

      李亮昨天被迫对着林般献出了初夜,无论林般生理构造如何,林般在李亮眼里都是个男的,因此他觉得十分晦气。

      见到林般,李亮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像是避开瘟神一样避开了林般,似乎生怕吴眉一行人叫他再来一次。

      他才不是同性恋!

      林般见李亮对自己如此嫌弃,稍微放下了心。

      刚刚走进校园的窒息感稍微减轻了些,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座位。

      座位还是像昨天那样干干净净的,林般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了些。

      林般很珍惜上学的机会,课上很多学生都在传纸条,玩最新款的诺基亚,但是林般却坚持上课。

      哪怕耳边总是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恍若地狱恶鬼的耳语,林般也握紧笔杆,坚持把书上的空白处用笔记填满。

      规规矩矩上了一星期的课,林般都没有被那四个鬼找麻烦。

      最新一次的周考,林般的排名从年纪中下游上升为中游。

      中游的学生是有希望考上大学的,林般以前从来没有奢望过大学,此时不由十分激动。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林禾,当初学习成绩也是很好的,有机会考上台n大学,但是因为那畜牲的叔叔强/暴,她被迫辍学,生下了林般。从此,她一边打着零工,一边照顾林般。

      大学是母亲的梦想,因此,也成为了林般的梦想。

      这一个星期,林般都住在何若的家里,何若早出晚归,以至于两人甚少交流。

      何若在林般眼里是个很酷的女生。他在学校打听过,何若是高三的学姐,虽然不经常上课,但是成绩很靠前,是一个谜一样的女生。

      虽然也有小道消息说吴眉和何若家里有往来,但是这种说法只是捕风捉影,当事人从来没有出面承认过,所以林般没有当回事。

      吴眉是混混,但是他比一般的混混混得更好。他家里很有钱,据说他家里早早规划他出国留学,所以他不上学,老师也不会说什么。校园内关于他的谣言很多,但是他很少出面回应。

      林般拿着自己的周考卷子,满心雀跃地往何若的家走去。

      去往何若的家有一条小巷,比较昏暗。如果平时,林般不会抄这条危险的近路。

      然而喜悦会麻痹人的感官,他迫不及待想和何若分享这一份喜悦,于是他踏入了那条昏暗的小巷。

      刚走进小巷一步,林般的嘴就被一双冰冷的手捂住,乙/醚冲进鼻腔,林般瞬间失去了意识。

      在双眼闭上的前一秒,林般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就这种货色,你也下的去口?”这声音有些嫌弃和暴躁。

      林般化成灰也忘不掉这个音色。

      是顾尺。

      经过一星期的安稳,三只恶魔在暗处露出了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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