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师》秋上酸枣熟

5、附魔者

　　“什么？”薛皎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她突然想起来云衔山昨晚被撵回去之前说得话。

　　明显想到这一点的不止她一人。

　　“把昨晚那小子给我带来！”王福咬牙切齿道，“顺路去一下司天监，问问近日是不是有打雷下雨...”

　　天刚亮，云衔山还没睡得醒就被叫来了异能司，他揉着惺忪睡眼问道：“这么快案子就破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王福恨得牙痒痒：“没有。你当真与这两个案件无关？”薛皎觉得好笑，焦头烂额之中王福懒得细查了，直接用上了异能。

　　云衔山这才知道今早曹大人被马车撞成了重伤的事情，“天哪，我这嘴这么灵的吗？我再试试...今日你们不带着我一同出门，必定下雨...”

　　“不过是巧合罢了，我刚刚去司天监问了，近半个月都没有雨...”殷胥吏不以为意道，话音刚落，一道蓝紫色的光照亮了整个天幕，随即而来的是巨大的轰隆声，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迅速阴沉了下来。

　　这下就连云衔山自己都惊得目瞪口呆。

　　王福执意要看一下薛皎的琉璃珠，上面显示的还是一个“贰”字，他喃喃道：“我就说嘛，言灵者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哪能真的现世？”

　　言灵者便是能言出必成之人，能白骨生肉，能颠覆王国，若真有这样的人存在于世，何其恐怖？

　　“罢了...多你一个跟着也不算累赘。”王福耷拉着脑袋，摆出了一副认命的模样。

　　王福左边薛皎，右边王福，三人来到了曹府。

　　曹府院中与一般官员府邸讲究风水、讲究雅致不同，满院皆是谷物的香气，倒是让人心生一种温馨祥和之感。与之不和谐的便是那连续不断的哀嚎声。

　　家丞将他们带到堂屋坐下，端上了几杯茶水，说道：“各位稍等，我们老爷就来。”

　　随即就听见里屋传来骂声：“好你个曹阿春，我摔成这样你还要我出去，你是想疼死我吗？！哎呦，叫他们进来...”

　　家丞倒抽一口凉气，面露尴尬，他伸手摆出一个请的姿态，示意众人往内室里去。

　　云衔山倒是不着急跟上王福，他还没来得吃早饭，肚子饿得咕咕作的，他揉了揉鼻子，问家丞：“黑芝麻、核桃、桑仁、黑豆、...你们曹府这是在烧早茶么，闻起来怪好吃的。”

　　曹阿春道：“厨房在炖老爷的养元粥呢，咱家老爷要想要生发，所以每两个时辰就要喝上一碗养元粥。厨房灶台的火一直不断，所以院子里常年飘香。”

　　“生发？”

　　云衔山的疑问在见到曹红年的时候得到了答案。

　　就算是卧在床上，也可看出曹大人身材高大，他古铜色的皮肤，浓眉大眼，算得上是一个硬朗的美男子。可惜头发实在稀少，只有贴着头皮的薄薄一层。

　　夹杂在“哎呦”声中，曹红年讲述了今日早晨的经历。

　　今日卯时，曹大人如往常一般出门向楚王宫走去。刚刚出了曹府大门，突然觉得整个人像被束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他直勾勾地看着路对面的早餐铺子出摊了，看见一只乌鸦蹲在枝头盯着那笼热腾腾的包子蠢蠢欲动，世界在晨光中逐渐复苏，只有他被凝固住了。

　　耳侧由远及近传来马蹄声，曹红年心中惶恐却无法扭头，在这关键时刻他的听觉更加的灵敏，那马蹄声不止一个，来的应该是一辆马车，声音愈发急促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

　　完了，要成为马下亡魂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曹阿春在他身后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一股大力自他身后袭来，将他猛地往前推去。

　　下一刻，他的脸直直磕在了地上，飞驰的马车从他的小腿上倾轧过去，剧痛传遍全身，他终于从口中溢出一声惨痛的□□，他又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曹红年现在再提起那种被控制的感觉还是虎躯一震，他突然想到什么，颤抖着声音道：“那人若是能操控所有人，这世界岂不是就要乱了套了？”

　　“曹大人不用担心，异能往往都有距离和时间的限制，短则一天，长则几年，而且异能往往相互克制，总能找到一个平衡。”

　　王福闻言深以为然，要不是这异能的使用有时间限制，他这个信奉天道酬勤的人一定吃喝拉撒都在异能司的审讯室里。

　　薛皎解释完疑惑地看着曹红年：“曹大人不是异能者么，怎么会不知道这条规矩？”

　　“我的异能并没有时间...”曹红年下意识地回答，话说了一半，突然暴跳如雷，“你这小丫头片子懂不懂规矩，想要套出我的异能是不是？！”

　　薛皎嘴角抽搐了两下，这曹红年还真是个爆竹似的脾气，一点就炸。

　　可惜这个爆竹筒炸了一半，被一盆冷水浇得熄了火——给曹红年接骨的大夫来了。

　　大夫掀开被子露出了曹红年的小腿。

　　曹红年顿时面色惨白，额头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汇聚成一滴一滴豆大的汗珠打在枕头上，终于他的心理防线被击溃了，再也维持不住在众人面前故作逞强的模样，痛哭出声：“杀千刀的曹阿春，不如让我撞死算了，为什么要推我一把？！”

　　大夫手上动作一停，冷冷的眼风扫过，草木皆兵的曹红年立马往床内瑟缩了两下。大夫无语道：“我还没碰到你。”

　　还没碰到就这么疼了？那接骨呢...

　　“大...大夫...接骨会比现在还疼吗？”

　　“疼个百倍吧。”

　　大夫冷静地检查了一番，出去外室准备接骨用的东西。众人只觉得被曹红年的惨叫声吵得脑袋瓜子嗡嗡的，也随着大夫一起出去了，只有薛皎慢了一步。

　　“曹大人，我有个办法让你接骨不痛，你想不想试试？”薛皎嘴边含笑，谁都能看出她就像一直满肚子坏水的小狐狸。

　　曹红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眼中噙着泪花道：“试试试！”

　　“不过嘛...你得告诉我你的异能是什么。”

　　提起异能，曹红年还是有些警觉的，他拧着眉头犹豫再三，可怜兮兮地问道：“小姑娘，你就不能换一个要求么？”

　　薛皎往门外瞥了一眼，凉凉道：“大夫来了，我先出去了。”

　　“用头发给兵器附魔！”在大夫踏进内室的前一刻，曹红年脱口而出，“怎么不疼，你快说啊！”

　　得了答案，薛皎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她不紧不慢地走到床边，挑眉说道：“放心吧，诚信买卖保证你不吃亏。”

　　曹红年刚准备开口催促，却发现床头站着的薛皎和大夫都不见了踪影。曹阿春拿着他的晨服从门口走进来，见到他时一脸惊讶：“大人的头发怎么变得如此茂密，难道是那养元粥起了作用？”

　　曹红年闻言大喜，来不及穿上晨服便耷拉着木屐冲到了铜镜面前，镜中男子果然是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摸，顺滑的发丝从他的指缝间划过，他忍不住发自肺腑地大笑起来。

　　大夫看着痴痴发笑地曹红年，眼神中半是震惊半是恐惧。

　　薛皎安慰道：“没事的，您尽管接您的骨。”

　　——

　　薛皎失望地冲着云衔山摇了摇头。

　　云衔山倒是没有半点沮丧的模样，笑道：“哪有那么容易找到解印师？”

　　薛皎幽幽叹了一口气。铃铛一直是横亘在她心中的一道尖刺，她想着云衔山的封印早日解除便能恢复记忆，向她解释其中原由。

　　另一方面，在改命师让她回去的大戏院中，她记得云衔山认识这个神秘的傀儡师，这个傀儡师狡猾又险恶，他们一直处于被动。若是云衔山恢复了记忆便能知道他的身份了。

　　云衔山当然不知道薛皎心中的五味杂陈，他在想着近日这接连发生的异能者受害的案子。云衔山平日里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他认真做起事情的时候便成了一个正经细致的人。

　　李念远和曹红年都是异能者，但他们还有另外一个相同的身份，他们都是十年前被楚王御笔钦点在第三榜上的人。

　　“什么人会对三榜上的人有如此深的恨意呢？”云衔山微微眯着眼睛，右手在左手的虎口处反复摩挲，陷入了思考之中。

　　“他并不是针对三榜的人！”薛皎说得十分肯定。

　　因为改命师的介入，云衔山死亡的事情并未发生。所以只有薛皎知道在李念远和曹红年之前还有一个受害者，就是云衔山。尽管云衔山身世成谜，但他不是异能者所以绝对不在十年前的三榜上。

　　“为何？”云衔山和王福一同发问。王福看望曹红年刚刚回来，一来就听见他与云衔山好不容易找到的蛛丝马迹被薛皎一口推翻。

　　“因为...”薛皎有口难言，“因为我兄长和王大人都在榜上，我不想你们都陷入危险之中，所以不敢相信...罢了，这样想来还是谨慎为上。”

　　夜深无月，一片黑暗。

　　曹阿春在外室守着，他将剑鞘支在地上，双手撑着下巴忍不住地打起盹来。一声细小清脆的瓦片声响起，曹阿春猛地惊醒，警惕地问道：“谁？”

　　屋顶传来了一声猫叫，曹阿春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原来是自己杯弓蛇影了。可下一瞬他的面色僵硬起来，他放大的瞳孔中满是惊恐，却无法控制地像提线木偶般往内室走去。

　　他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向床边移动，床上那日毫无察觉。走到床边，他干净利落地抽出利剑向床上扎去，发狠似的连捅了十几下，扎得被褥里的棉絮随着利剑的舞动上下翻飞。

　　不知道过了多久，曹阿春终于拿回来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他虚脱地瘫软在地。半响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声叫道：“王大人，那人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