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师》秋上酸枣熟

6、酿酒师

　　王福应了一声。

　　床下随即传来一声痛苦的□□，曹阿春急忙弯腰探头进床底，用力拉出了一个人，正是叫苦不迭的曹红年。

　　曹红年已经在床下躺了两日，他腿伤未愈，床下空间实在狭小，可以想象这两日曹红年被折腾得够呛。果然他嘴上又在絮絮叨叨地责怪曹阿春为何要推他一把，突然提高了音量道：“哎呦哎呦，杀千刀的，你扯着我头发了！”

　　原来是一缕头发卡在了床板上，被曹阿春这么一拉，那撮头发自然是被扯掉了，这可把曹红年心疼坏了。

　　薛皎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不巧被曹红年看见了。曹红年幽怨地捋了捋自己珍贵的头发，回想起自己在梦中的浓密长发，埋怨道：“都怪你送我的那个梦，你不知道得到了再失去的痛苦远比从未得到要大吗？”

　　屋内劫后余生的轻松气氛被突如其来的人潮声音打断，众人凝色静听，是从屋外传来的。曹府临着固京城中的主干道临安街，平日里车水马龙，但此时正是深夜，不知道哪里来的人群，那些声音欣喜若狂。

　　众人面面相觑。

　　云衔山开口道：“不会跟丢...”

　　“你别说话！”

　　不久，派去跟着傀儡师的侍卫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果然跟丢了。

　　异能司今晚的计划是避免打草惊蛇，跟踪傀儡师摸清他是否有同伙。侍卫们顺利地跟上了傀儡师，可惜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辆马车，一边狂奔一边大喊着“财神爷降临，快来接受赐福”。

　　那马车的车窗大开，不停地有大量银票从里面被洒了出来，夜风一吹，呼啦啦地卷起满地银票，活像是到了藏金窟。不一会儿，临安街上就被挤得水泄不通，百姓们欣喜若狂地哄抢地上的银票，事后拿到钱庄一看竟都是假的，当然，这是后话了。

　　确认了这傀儡师有同伙，可惜人却跟丢了。

　　曹红年按照王福的吩咐秘密转移到一处农庄养伤，曹府中素缟翻飞，停棺、出殡、下葬，为曹红年办了一套完整的葬礼。

　　十年前的三榜上有七个人，分别为薛清、姜应、王福、郭洪臣、戴润、曹红年、李念远。按照他们推测的顺序，那下一个便是在司天监任职的戴润戴祭酒。尽管薛皎因为云衔山也在受害者其列而对这个推测存疑，但现在毫无头绪，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戴祭酒是固京中出了名的风流人物，出行是宝马香车，出手是一掷千金，这样的排场靠他在司天监的那点俸禄肯定是不够的，主要靠他经营了一家酒铺名为忘忧，固京中对于忘忧酒铺有这样一句说法——遥知忘忧一樽酒，能忆天涯万里人。

　　这是文雅的说法，说得通俗一点便是这酒度数极高，不管谁来了都是三杯倒。

　　接连两名朝中官员被人杀害，朝堂之上人心惶惶。肃杀的气氛下，王福颤颤巍巍地说出了异能司目前还没有头绪，气得楚王对他劈头盖脸一顿骂，勒令他三日之内必须查到眉目。

　　王福满腹委屈，三日之内？三日之内那傀儡师是否会作案他都没有把握，更何况抓获他？这司正的位置怕是坐不稳了。他敢怒却不敢言，只得诺诺应承下来。

　　“这次必须要制定好万全之策，只要那傀儡师敢对董润下手，咱们就立马来个瓮中捉鳖！”王福下了朝就找来了薛皎和云衔山，他表情坚毅，眼中闪耀着放手一搏的决绝光芒，说完他紧了紧拳头，步伐坚定地准备前往忘忧酒铺。

　　刚走两步，他猛地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死死盯住云衔山，正色道：“万全之策，你也算是一策吧，你个乌鸦嘴快说十遍今晚能将那伙人一网打尽！”

　　云衔山哭笑不得，打个哈哈想将王福的要求糊弄过去，哪知道王福竟然是认真的，真真将他拦在门口，说了十遍才重新启程。

　　董润有钱，光从他居住的忘忧园就看得出来。忘忧园建在忘忧酒楼之后，占地有40多亩，在固京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可王福一行入了园内才知道什么是奢华。

　　门童通传后，带着他们走进大门，面前先是一片翠绿的竹林，竹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越过竹林后，一条蜿蜒的小径通向深处的宅院，小径两旁栽满了各种名贵的花卉，花香引来了不少奇特的蝴蝶。

　　“这蝴蝶好漂亮。”

　　“这可是少爷专门去仙门山买来的银翅蝶，一只就要白两黄金呢！”小门童骄傲地解释了一句。

　　云岫撇了撇嘴，真是仆随其主，这小门童一开口便是满满的铜臭味儿。

　　小径的尽头是一个三层青石砌成的高楼，屋顶覆盖着琉璃瓦，阳光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门童在门口停下，微微侧身，比出一个请进的姿势。

　　屋内一个体型微胖的年轻人早已经候着了，他的头发一丝不乱地梳起，似乎用了些香油，给人一种精致又有些油腻腻的感觉。他那张的脸也经过精心打理，光滑得如同瓷器但过分白皙，眉毛被修得整整齐齐，像两条笔直的线。穿着一身繁复花样的绸缎长袍，腰间挂着一块巴掌大的玉佩，一条紫金浮雕的腰带随着光线的变化闪烁着不同的光亮，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显眼。

　　“王大人到访，蓬荜生辉，荣幸至极啊！”眼前这人正是富得流油的董润。

　　薛皎忍不住在心中撇了撇嘴，这若是蓬荜，她从小到大住的怕是只能称得上狗窝猪圈了。

　　“这位是？”董润与王福寒暄了几句，两眼放光的看向了薛皎。王福身后明明跟着薛皎和云衔山两个人，但云衔山直接被他无视了。

　　“我董某人活了二十八年，从未见过如此摄人心魂的美貌，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不知姑娘可有婚配？”

　　惊为天人这四个字就明晃晃的写在了董润的脸上。诚然，薛皎常常被人夸赞天生丽质，但这副天上有地上无的架势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一时竟觉得难以招架。

　　云衔山脸色阴沉地挡在了薛皎之前，冷冷道：“董大人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性命吧，万一遭逢不测，那二十多房妻妾可就得守了寡。”

　　“见了薛姑娘我才知道，我那些妻妾不过是明珠下的一粒尘埃。我愿意倾尽家产...”董润滔滔不绝，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三人，黑脸的黑脸，尴尬的尴尬。

　　“哈，可惜我已经有婚配了。”薛皎急忙打断他，那边云衔山脸阴沉地能滴出水来，听见薛皎的话，他低垂下眼眸抿了抿唇。

　　薛皎干笑了两声，尴尬地搓了搓手，却无意间看见手腕上的琉璃珠显示的数字是“贰”。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确确实实是贰，王福和自己肯定在其中，那么眼前这个董大人...难道不是异能者？

　　他不是三榜上的进士吗？怎么会不是异能者？

　　王福向董润讲述了一下他们的计划，用董润作为诱饵引诱那个傀儡师前来，由薛皎随行保护，在傀儡师下手的时候织出一个幻境从而保全董润的性命又能将傀儡师及其同伙一网打尽。

　　董润听了立刻抓住了重点，喜笑颜开道：“薛姑娘也是异能者？这可不就巧了，你我结合那简直是珠联璧合。”他面露得意之色，“唔...你那未婚夫不是异能者吧？”

　　薛皎快速地扫了云衔山一眼，还真给他说中了。董润猜到自己一定是说准了，更是得寸进尺，眼看着就想贴近薛皎，薛皎忍无可忍道：“董大人也并不是异能者吧？”

　　董润一下子脸憋得通红，结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是！凡是经过我手的酒都格外香醇，这怎么不算是异能了呢？”

　　薛皎心中大概有了数，大约是这董润有什么酿酒的偏方，美酒诱人，让楚王夹带私心将董润放入了三榜之中。她此时还不知道，在十年后有一种名为蒸馏的技术在楚国问世，从此忘忧楼的美酒再也不是独家秘密。

　　罢了，薛皎摊了摊手，无论董润是不是异能者，他们的计划都是照常进行。

　　正是三月，春风怡人。董润摇着一柄折扇，带着两房近日得宠的妻妾在固京城中闲逛。薛皎不紧不慢地跟在不远处。

　　路边有个卖糖葫芦的大娘，手中握着一根长杆，上面串满了鲜艳诱人的糖葫芦。大娘一看董润这模样，就知道生意来了，问道：“公子买两串糖葫芦不，小姑娘最爱吃这个了！”

　　小姑娘爱吃？董润一听立马来了劲，抛过去两粒碎银：“来三串！”

　　大娘接了碎银在手中颠了颠，那份量让她笑得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连忙起身在长竿上打量起来，口中说道：“哎哟，公子真大方，我给你挑三串最大的！”

　　“给我两串就行，最大的那串留着。”在大娘纳闷的眼神中，董润露出了一个自认为风流倜傥的笑容，用眼神勾了勾不远处的一个姑娘，对大娘道，“最大的那串，等那姑娘路过的时候给她，告诉她她就和这糖葫芦一样甜。”

　　王福、云衔山和薛皎都暂住在忘忧园中。薛皎跟了董润一早上，等她回到忘忧园时，手上拿满了东西，糖葫芦、木头玩具、风筝...

　　王福犹豫了一下，还是略带责怪道：“薛姑娘，你若是想买东西我叫人去帮你买，跟着董润的时候还是别开小差吧...”

　　薛皎怒道：“这话你去跟董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