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师》秋上酸枣熟

3、异能司

　　楚国的都城固京，人口约有40万户，是楚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纺织、印刷、造纸业都十分发达，官道方便又有港口，来往商队络绎不绝。

　　快到固京，薛皎和小九将寻找解印师的任务向云衔山和盘托出，不过隐去了改命师和铃铛的事情。云衔山看到薛皎的手环，觉得分外惊奇：“这简直就是个小型的天命仪啊。”

　　“天命仪？”

　　十年前开始出现异能者后，楚国设立了一个新的机构异能司。专门针对涉及异能者的事情，登记、入仕、犯案、追捕等等。

　　如今，异能者觉醒异能会被天命仪觉察，异能司便会派人前往觉醒异能者处进行登记并评级，分为红橙黄白四级，其中红橙黄三级有朝廷每月发放饷银，以鼓励异能者为朝廷效力。

　　薛皎好奇道：“不对啊，我就没有被异能司登记过？难道天命仪没有察觉到我？”

　　云衔山道：“那天命仪不过是五年前才有的玩意儿，五年前觉醒的异能者若没有主动登记变成了异能司里的黑户。实际上，异能者多忌讳别人知道异能，哪有主动去登记的。”

　　薛皎突然眼睛发亮：“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去异能司查一查解印师在哪里？”

　　“若是异能司能同意，这倒不失为一个绝妙的法子！”

　　她内心欢呼雀跃起来，一下子觉得找到了一条捷径。

　　他们到达固京的时候恰巧距离科考会试还有十日的时间，全国各地参加会试的考生陆陆续续赶了过来，固京显得比往日更加热闹。

　　这一路上，薛皎觉得云衔山变得有些奇怪，他从前没失忆的时候对她也很好，却总是如高岭雪山般有些距离。就像她是一只烫手山芋，他是一个饥饿了很久的人，他很想吃但又被烫得缩回了手。

　　可他现在却变得纯粹了许多，关心和爱护都流露在外，整个人变得爱说爱笑了许多，薛皎一直觉得云衔山的本性就该是一个随性不羁的人，他身上那个沉重的枷锁似乎随着那丢失的记忆一同被挣脱了。

　　若是从前，她一定欣喜万分，可如今...她没有办法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她再不能心安理得地与云衔山在一起。她已经打定主意，只等云衔山解开封印，他们就各奔天涯。

　　云衔山也觉得小师妹有些奇怪，往日里那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似乎有了心事。说来奇怪，在订婚前一日，小师妹重伤倒在下山取吉服的山道上，问她也说不清楚原因，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失忆。

　　只有小九整天兴高采烈，固京里天南海北的东西都有，他看啥都新鲜的很，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看个痛快。

　　薛皎本打算直接去往太尉府找她的哥哥薛清，可实在拗不过小九一定要尝尝固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天香楼。

　　炖羊肉、烤全羊、糖醋排骨、清蒸鱼...放了满满一桌。

　　云衔山怀疑道：“这么多你吃得完？”

　　小九嘴里塞着肉，含糊不清道：“吃得完吃得完，你们听听评书等等我。”

　　云衔山阴恻恻地说道：“听说在这天香楼里吃得太多是会被杀掉的...”

　　小九被吓得瞪大了眼睛，口中的一口荷叶鸡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停顿片刻后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被呛着了。

　　薛皎急忙递了一杯水给小九，责怪道：“你吓他做什么。”

　　云衔山撇撇嘴，说道：“你去后厨问问，是不是每日吃得最多的那头猪被杀掉？”

　　天香楼的台上，一个老头子正在讲评书，只听他响木一敲，朗声道：“还有十日便是科考会试的日子了，那老夫就来讲一讲十年前的那场会试，三榜奇谈！”

　　十年之前，锦邗九年一月，桂国第一次将异能者派上了战场，据说一个百人的异能小队将楚国二十万大军打的落荒而逃。

　　提起那场战争，侥幸活下来的士兵都心有余悸。当天在战场上他们看见了远处一座山突然动了，随着一阵天崩地裂的震动和撕心裂肺的怒吼，那座山缓缓站了起来，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凶兽，人面虎足，凶狠异常，有人说那是异能者召唤出的上古凶兽梼杌。

　　桂国因此士气高涨，他们高呼着“神兽降临”冲了过来，那梼杌也迈开了腿往这儿压进，一下一下沉重的撞击在这大地上。楚国士兵陷入了极度的震惊和恐惧中，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撤退的人流冲的七零八落，死伤无数。

　　旁边的食客嗑着瓜子议论起来。

　　“那应该是个织梦师。十年前天降流星，世上开始出现异能者，像他这种早期就出现异能的人往往是大异能者，竟能让数万人同时产生幻觉。”

　　“那可不，他可是第一个异能者啊！不像现在的织梦师，啧，给人织个发财的梦都糊弄不了人！”

　　“李兄此话何意？”

　　“城东不是有个叫一见喜的织梦师，高价兜售美梦，结果我去买了个发大财的梦，你猜怎么着？我下河游个泳，嘿，大金链子居然是浮在水上的...”

　　薛皎闻言心中诧异，异能者往往低调行事，轻易不暴露自己的异能，没想到还有这样大张旗鼓用异能挣钱的织梦师。

　　台上的老头子又是一声响木敲桌，叹息一声：“咱们楚国丢了七座城池，被迫签下了屈辱的议和条约。”

　　那年正逢科考，而楚国选官皆是通过科考。楚王知道了异能者的重要，为了扶持异能者上位，在考前将题目泄露给了一些异能者。

　　这消息在坊间传的沸沸扬扬，但国家处于多事之秋，人人皆知重用异能者为官的重要，因此大多数考生也只能感慨一句生不逢时，对这次科考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可科考的结果让人瞠目结舌，前十竟无一人是异能者！

　　没有异能者就算了，偏偏第一名正是主考官司徒鸿的得意门生谢雁书。楚王当即给司徒鸿安了个徇私舞弊的罪名，将其师徒二人关押在了醒园，并命何远主持重新阅卷。

　　何远也是楚国远负盛名的学者，他比司徒鸿年长十岁，司徒鸿却后来居上成为了科考的主考官，因此二人一直不大对付。

　　不曾想何远审卷的结果和司徒鸿一般无二，前十还是那个前十，没有异能者还是没有异能者。早朝之上，这老头子梗着脖子跟楚王说，谢雁书那就是当之无愧的榜首，不管谁来看卷子都是一个样！

　　楚王被气得不轻，当即就叫人将何远也拖去了醒园。

　　第三次阅卷由楚王亲自主持，最终榜单上皆为异能者。

　　放榜当日，一众考生聚在宫门前闹事，一是要求放了司徒鸿、何远和谢雁书；二是前后榜单悬殊，要求将所有考卷公开，让大家来评判究竟哪一榜才是公平的。

　　考生们从卯时放榜一直坐到晌午，王宫一直紧闭。

　　未时一刻，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随着“吱嘎吱嘎”的声音，门缝逐渐变大，三辆囚车上押着司徒鸿、何远和谢雁书。

　　他们披头散发，两眼空洞，身上穿着肮脏的囚服，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司徒鸿和何远德高望重，平日里一直是板正妥帖的老夫子模样；谢雁书少年得志、狂狷不羁，是固京城中虏获许多姑娘芳心的翩翩公子。

　　可他们此时都狼狈的像是跌入泥土中被碾得粉身碎骨的落花。

　　原先嘈杂喧嚣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

　　原来，他们视为神明之人在皇权面前也是这么的毫无还手之力。这群考生一路跟在囚车后面，步履沉重，前路坎坷。

　　“司徒鸿、何远和谢雁书三人，内外勾结，科考舞弊，场闱乃是考取国家人才的重要场所，岂能容忍乱臣贼子为所欲为？判三人立斩。”

　　三颗人头瞬间落地，就像是这威威皇权前他们的尊严，考生们相顾无言，默默离去。三榜案件就这样虎头蛇尾的戛然而止了。

　　说书先生意犹未竟的唏嘘了两声：“其实我家女婿可是那一二榜上的探花呢，可惜啦。”

　　底下有人“嘘”他，“你就吹牛吧，若真是那探花郎哪还轮得到你闺女，早做了乘龙快婿了。”

　　薛皎系在腕上的那颗琉璃珠突然亮了起来，上面浮现出了一个叁字，附近竟然还有两个异能者。

　　薛皎与他们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站起身在大堂里慢悠悠地依次踱步一圈，那琉璃珠却再也没有亮。刚刚分明还没有人走出天香楼啊，薛皎将视线投向了二楼包厢。

　　正对他们位置上方的包厢大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薛皎能看见里面大约有七八人正在举杯同庆，她停下脚步正要仔细查看，一个端着菜的小二大步走过来挡在了门前，怒斥道：“什么人，你想要干什么！”

　　薛皎道了声歉，诚恳道：“我朋友在小七桌用餐，我来寻他的。”

　　小二挥了挥手，不耐烦道：“小字桌都在楼下大厅，快走快走，这儿都是贵客。”

　　寻找无果，听完评书吃完饭，薛皎三人在天香阁门口又候了一会儿，可惜人来人往，那琉璃珠始终只显示了薛皎自己一人。眼看着天色渐黑，三人只得往太尉府走去。

　　薛清陡然看见这个本该在吴越山的妹妹，久别重逢又是意外之喜，激动地将薛皎搂在怀中半响。

　　可惜还没等他兄妹二人叙个旧，太尉府外突然来了一群异能司的官兵。薛清浓眉蹙起，怒斥道：“异能司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把本太尉放在眼里了？”

　　官兵身后走出了一个人，他黑脸长须，身宽体胖，溜圆的脸上一条细长的眼缝露着笑意，大咧咧道：“太尉大人息怒，下官也是公事公办，别为难人家嘛。”

　　来的人正是固京异能司的王福王大人，是薛清同科为官的至交好友，负责固京地区的治安和刑罚等职能。

　　薛清长眉一挑，表示愿闻其详。

　　王福指了指薛皎，说道：“麻烦令妹到异能司走一趟。”

　　眼看着薛清就要发怒，王福急忙捋捋这老虎的毛，小声道：“李念远在天香楼死了，令妹曾经去过他们包厢门口，一旦查清楚与她无关，我立刻给你送回来行不行？”

　　薛皎耳尖，听见了今日那个包厢竟然死了人，这肯定与那个异能者脱不了干系。她立马配合道：“好好好，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劳烦大人赶紧带我去，好洗脱了嫌疑。”

　　小九在一旁惊恐道：“云大哥果然说得不错，在天香阁吃太多是会死掉的！”

　　“这话是谁说的？”王福闻言立马看了过来，他顺着小九不安的眼神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云衔山，不咸不淡地说道，“麻烦公子也跟我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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