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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改命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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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皎睁开眼,有些茫然。她不是被控制着从戏院的二楼跳下去了吗?她怎么...还活着?
这处陌生的房间又是哪儿?
还没来得及细想,一阵剧烈的疼痛在头脑中炸裂开来,薛皎惨叫一声,痛苦地捂住脑袋倒在了床上,一下子涌进来一些奇奇怪怪的记忆。
在戏院里,她刚刚想大声引起那群蒙面人的注意,突然身后有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她挣扎不过,被身后那人连拉带扯地拖回了桌子,一把摁在了凳子上。
“别出声!”是云衔山的声音。
“原来你没下楼,吓死我了!”薛皎混沌的脑中来不及想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云衔山没有下楼便是远离了危险。一直有一种不安的情绪笼罩在她的心头,但她又想不出什么原因。
“师兄,你是不是认识...”她张口想问云衔山为何认识那蒙面人,却觉得后脖颈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恍惚间好像听见云衔山对戏院的小厮说:“她喝多了,给她找间客房休息。”
不过片刻,剧烈的头痛缓解了许多,薛皎脑中却还是一片混乱,她明明记得她为了不让蒙面人看见云衔山,制造了混乱然后被杀了?怎么还有记忆告诉她云衔山压根就没有下楼?
两个画面都是栩栩如生,仿若亲身经历过?
门外传来小厮的敲门声,大约是被薛皎刚刚那声惨叫吸引而来,小厮担心道:“姑娘醒了?无碍吧?”
薛皎打开门,门外小厮候着,她环视一周,的确是在戏院里的客房。她突然想到那段记忆中,她晕过去的最后瞬间,似乎听见云衔山让小厮给她找个房间,难道就是这儿?
她沉吟片刻,开口道:“昨日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公子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那公子没有住店也没有吃饭,大约戏一散场就走了吧?”
薛皎顿觉不妙,又再次确认了一下:“昨日戏院没人闹事吗...我是说没发生暴动也没人失足摔死吧?”
这姑娘看上去文文静静的,怎么张口全是晦气的话,小厮摇了摇头,皱着眉就想赶紧走。
没想到这姑娘跑得比他还要快,只觉得身侧一阵凉风刮过,一转眼就没影子了。
——
“哎哟,你可算回来了!”施吴早在吴越山下山门口等着薛皎,一看见她就立马将她拉到了无人处,严肃道,“你必须再回去一趟。”
在施吴的一通解释下薛皎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原由。她去救云衔山导致自己摔死是真的,但后来云衔山也在他的帮助之下回去改命,所以云衔山没有下楼的那段记忆也是真的。
施吴面色凝重道:“我跟你们俩都说过阴阳两界灵质守恒的道理,可你们谁都没有往心里去。你要知道,云衔山是绝不能死的,我来到吴越山就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楚国的未来皆系于他一人之身。”
薛皎没有听明白,她师兄的确是文武双全的奇才,可终究不过是吴越山上的一个普通人,如何能说整个楚国需要他来拯救?
施吴凝视着薛皎的眼神中带着某种浓烈的情绪,不是慈爱也不是期盼,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眷恋,继续说道,“但是他活着的代价不能是你,你也同样重要。”
薛皎满肚子的疑惑,施吴却不愿再多言。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再次睁开眼,薛皎又回到了熟悉的山径上。她明白了,要救回云衔山和她,关键并不是躲开那群黑衣人,而是杀掉一个替死鬼。
薛皎咬了咬牙,没有时间犹豫了,就杀了从这儿下山路上见到的第一个人,然后跟上次一样带着云衔山离开。
若是碰见的第一个人是个孩童便放过他吧?
若是个中年人呢,那可是家里的顶梁柱。
若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又何其残忍?
可生命平等,谁不无辜呢,最好能遇见一个罪孽深重、恶贯满盈的人才好。薛皎一路都在胡思乱想。
远远终于看见了第一个人,薛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稍稍走近了些,薛皎看清楚了那是一个陌生的姑娘。薛皎觉得肢体僵硬、喉咙干涩,但她咽了口唾沫,还是心怀鬼胎地走了过去。
那姑娘身着白色翻领对襟长衫,腰间以银色带着暗纹的帛带束着,面上还戴着一个轻薄半透的面纱。她看见薛皎走了过来也停下了脚步。隔着面纱看不清楚面容,但是薛皎好像听见她轻轻笑了一声。
面对那姑娘的泰然自若,薛皎紧张极了。她面色惨白,死死咬住下嘴唇,纵是刚刚一路走来在心里下了千万次的决心,到了这节骨眼上手中的长剑似乎有千斤重。
那白衣姑娘像是完全没发现薛皎的手足无措,自说自话起来:“我看姑娘应该是吴越山的人吧?你认识云衔山吗?”
听到云衔山,薛皎诧异道:“你认识云衔山?”
那姑娘害羞一笑:“对,我叫铃铛,是云郎在都城的旧识。”
薛皎一下子蒙了。她知道云衔山是十年前是从都城来到了吴越山,可她不知道他会有这样的旧识千里迢迢地寻过来?
薛皎抿了抿唇:“你来吴越山做什么?”
“我们早就定下来娃娃亲,我来与云郎成婚。”
嗡——
薛皎突然发难,长剑迅速向那个姑娘刺去,却又在距她心口一寸的位置停住。剑尖抖的厉害,薛皎觉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难让它再前进分毫。
相比之下,那姑娘反而淡然的多,她对这突如其来的危机没有丝毫的慌乱,甚至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对着她的颤抖着的剑,眼中带着星星点点的柔情:“是飞星啊,我都快忘了,原来他这么早就送给了你。”
她碰到剑的指尖被剑锋划破,几颗血珠滴落在她的白衣之上,有一种凄冽之美。
什么意思?云衔山送给她的定情信物竟是这姑娘的?薛皎觉得心头酸涩难耐,一股强烈的妒意化作满腔冲动的热血,一下子将长剑送入了那个姑娘的心口。
待反应过来做了什么,薛皎惊慌失措地松开了剑柄,语无伦次地哭着道:“对不起,对不起。”
那姑娘胸口插着剑,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竟然像是安抚似的轻轻说了声“你别怕呀”,突然转身跃下了悬崖。
远处遥遥传来了云衔山的声音:“皎皎——皎皎?”
云衔山越走越近,薛皎却觉得那声音越来越远,天旋地转之后,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
再次醒来时,皎皎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身边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
小男孩见她醒了,急忙摁住她挣扎着要起来的身体,用稚嫩的声音说道:“你放心,你和你的大师兄都活着。”
薛皎这才放下心来,一口劲松了之后,她喉间先痒后痛,身体里一股澎湃的热流向上喷涌,她难以抑制地呕吐起来,竟然全是鲜血。
为何会重伤至此?
小男孩面露忧愁,又道:“可能就像那个老头子说的,你们在时空扭曲之中身体都收到了损伤。”
“师兄也这样?”
小男孩摇了摇头:“他和你不一样,说来话长,他失忆了。”
云衔山身上竟然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封印,在扭曲的时空之中那个封印有所震动,但不巧的是把他一部分的记忆也封入了封印之中。
“那老头说了,这世界上的异能均是相生相克,既然有人可以结下封印,那自然有人可以解除封印。若想恢复记忆便去寻找那解印师。”
小男孩口气老成,他掏出一只透明的琉璃球放在薛皎的手上,其中有一个水印一般的壹字,说道:“这只琉璃球遇见异能者便会显现数字,这个壹便是一丈之内有一个异能者的存在,就是你。”
“那老头已经走啦,托我带给你的话、东西和人,我都带到了。”他指了指自己,补充道,“人说得就是我,他让我以后就跟着你了。”
薛皎问道:“你...是他孙子?”
“不是,我只是他从吴越山中捡到的一个野孩子。”小男孩有些失望地低下头,语气中不无羡慕道,“我要是他的孙子就好了,改命师多好呀,我也想成为改命师!”
他又小声嘟囔了一句:“那老头子说改命师不得善终,可我瞧他倒是活了一把年纪嘛。”
薛皎看着这小男孩圆头圆脑的模样格外的亲切,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九。”小男孩乖巧答道。
——
云衔山的屋内清冷,只有两杯热茶的轻烟袅袅飘起,他与师父扶阳对面而坐。
薛皎站在门口理了理思绪。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在下山取吉服的路上受了重伤,他们没有经历过云衔山在喜堂中中剑身亡,更不知道他们后来在戏院中的生生死死。
“不行,你必须去固京参加会试!”师父脸色铁青,眉头紧锁。楚国五年一次的会试在即,云衔山在之前的院试、乡试中均拔得头筹,凭他的实力在会试中取得成绩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但他突遭变故后,竟然萌生了不想参试的想法。
“可是皎皎的身体...皎皎醒了?”云衔山瞧见了薛皎进来,先是面露惊喜,随即又拧起了眉头,匆匆走过来扶着薛皎的肩膀,“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不打紧的。”薛皎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疑惑地看着云衔山,迟疑道,“我怎么听说师兄失忆了...?”
师父面色铁青道:“不错,他只剩下了十年前来到吴越山之后的记忆。本打算明日订婚,订完婚便启程去固京参加会试,如今计划全被打乱了!”
云衔山看着薛皎的苍白面色,面露担心:“不过是些儿时玩闹的记忆,找不找得回来都不要紧的,皎皎要好好养伤。”
薛皎闻言死死咬住了下嘴唇,面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他说不过是些儿时玩闹的记忆...那是他不知道里面有一个他青梅竹马的姑娘铃铛。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那个姑娘来吴越山找他了...
他不知道她手上染上了她的鲜血...
事已至此,她如何说得出口,她为了自己和他的性命,已经杀了那个无辜的姑娘?
事已至此,她又如何有立场去质问他,既然早已有了婚约又为何要给她海誓山盟的承诺。
薛皎的脸上毫无血色,她必须要尽快下山找到解印师。她自己已是手染鲜血,唯一能赎的罪便是让云衔山知道铃铛千里赴约的心意。
薛皎咬牙道:“订婚之事可以作罢,但师兄参加会试的机会难得,还是按照原计划启程。”
师父铁青的面色闻言舒缓了不少,但云衔山依旧不容置喙地拒绝:“吴越山上清闲自在,我本就不愿意出仕,何必千里迢迢去固京参加会试。更何况皎皎...”
薛皎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师兄从前对科举考试极为重视,尽管他不经意间会流露出一些抵触情绪,但薛皎只以为他是看书累了,毕竟他无数个挑灯看书的夜晚足以证明他为之倾注的心血。怎么现在说起放弃竟如此轻易?
薛皎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没关系的,师兄就去吧,顺便陪我去固京看看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