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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仇人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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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遥带着般若搬进了寿启宫服侍老夫人，一晃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般若爱吃，江遥时常变着法儿做各种美味让她品尝，再用这些美味将老夫人喂得服服帖帖，舒舒心心。
小玉时常在她身边神出鬼没，为的不过就是偷师学艺。她对小玉很冷淡，般若却什么都不明白，傻傻地问什么答什么。
这天，老夫人又想喝牛杂羹，福儿得了令，走到膳房。
江遥正在这里忙着晒鱼脯，她最近是得了宠，穿上了新衣，戴了两件银簪子。这几样是老夫人赐的，成色一般，款式俗艳得紧，反倒衬得她老了几岁。
寻常丫头得了赏赐，都好好收在匣子里，叫相熟的内侍拿出去换钱，她却都戴上了。
还对老夫人说：“老夫人赏赐奴婢，奴婢打心里高兴，自然要时时戴着，时时记挂着老夫人的恩德！”
她这一片孝心，哄得老夫人眉开眼笑。福儿在一旁气得咬牙，心想这贱丫头真是恬不知耻，一味溜须拍马。
“江遥，”福儿唤她，“老夫人近来睡不安宁，你去内务府领些安神香来！”
江遥得了令，乖乖去了。福儿又想，这丫头是个愚蠢性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给她好看！
支开江遥，福儿又唤来小玉：“给老太太做一份牛肉羹，做好了有赏，做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玉得了露脸的机会，做得非常细致，连几根葱都数得清清楚楚。
做完后，她提着食盒去老夫人房中，刚走到一半，就遇见一福儿。
福儿接过食盒，劈头盖脸给了她几巴掌。
“小贱蹄子，你也配给老夫人送点心？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内院是你这样的下贱奴婢能进来的吗？”她骂得不痛快，又啐了两口，随后才端着碗送到老夫人处。
老夫人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突然把碗一摔。
“今天的羹怎么做成这个样子？”
福儿吓了一跳，赶忙跪下请罪：“江遥……这会子在做其他活计，奴婢便自作主张，让小玉做了。小玉那丫头，也是会做的……”
老夫人懒得理会她，举起茶壶砸在了福儿头上，接着又掐又打，把福儿好一顿折腾。
福儿顶着一头茶叶离开，怒气无从发泄。她叫来了小玉：“你这个小贱蹄子，没用的蠢货！我就知道，梁人没一个好东西！设着套儿让我钻！”
她用找了根竹竿，使劲抽打小玉，直打得她放声哭嚎，走投无路，般若听到了动静，冲出来护着她，也挨了一顿打。
江遥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鼻青脸肿的小玉和般若躲在房内，般若正在给小玉上药。
她一惊，问般若：“你这是怎么了？”
小玉抽抽搭搭地把事情讲了，说：“人善被人欺，遥姐姐，我算看清了，咱们梁人是没有地位的！”
“是啊，”江遥定定望着她，说，“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日子不好过，若一个梁人哪天得了势，切不可如此作恶。”
小玉撇着嘴，哭哭啼啼地讨好：“遥姐姐说得是！”
江遥去膳房烧一大锅水，再取一个小锅，倒入一碗牛乳，放入些许糖，小火煮至糖完全融于牛乳中。将甜牛乳放凉后，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奶皮。又取些米酒，过滤掉米粒，将米酒汁倒入冷却的牛乳中，稍稍搅拌均匀。做好的米酒牛奶倒入三个小碗中静置，用一把小勺，小心捞掉里面的泡泡，然后用盖碗盖上。
做完这些的时候，一旁大锅的水也烧开了，将三只小碗放入其中蒸、焖。片刻后，酥酪出锅了，淡淡酒香萦绕在鼻间，比豆花还要嫩滑！
按照老夫人平素的喜好，江遥又撒上少许梅子蜜饯、桂花蜜、榛子碎，送去老夫人房中。
走进老夫人居住的正屋，突然，一只大手用力抓住江遥，阻止她进去。
“老夫人屋里哪来的梁人？”有个年轻男人站在那儿。他长相儒雅，文质彬彬，穿着一身北齐人的官服。全然忘记了，他自己也是个梁人。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江遥眼中怒火燃烧，她几乎立刻就要出手了！但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陈翰——中书阁文士，她前生走投无路时投靠的人，她满心慕恋的枕边人，她最信任的谋士。
前世，她一度以为他是大梁复国的肱骨之臣，没想到他背地里早就投了北齐，只是对外装作贞烈臣子。他与自己投靠北齐的兄长割袍断义，拿出家资，陪着她奔波复国。因他这份义举，感动了许多有志之士投靠元吉公主。最后，这些人全被一网打尽，下场凄惨。
这个人，即使下地狱一千次，也解不了江遥心中的无尽仇恨。她平息自己的怒气，审时夺势。低头装作恐惧的样子，掩盖了眼中的仇恨。
这辈子，元吉公主没有投靠陈翰，他也没有演什么贞烈旧臣的戏码，早就降了北齐，还被北齐王赐了个“北齐手足”的身份，穿上北齐人的官服，真是可笑至极啊！
陈翰将江遥上下打量一番，不知为何，他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江遥低下头，再抬起的时候，一双大眼睛盛满了泪水，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
“大人，我是来给老夫人送点心的！”江遥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她柔弱无助的眼神、弱柳扶风般的姿态，令陈翰心中一荡。没想到，一个低下的丫头有此等美貌。
“是谁拦着遥儿？快放她进来！”老夫人在屋内发令。
江遥惊慌地注视着老夫人，飞快地跪到她脚下，举起手中托盘：“老夫人，幸好遥儿没将您的点心洒掉！”
陈翰用贪婪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着江遥:“老夫人，您殿内一向不用梁人，卑职见这梁人贸然进前，不知安了什么坏心，只怕扰了老夫人清静！”
“这是侯府知根知底的丫环，用不着你操心！”老夫人不悦。
“老夫人，梁人生性狡猾，您可不要受骗。近日城中有多名北齐勋贵遇刺，细作防不胜防，您身边的人，也该好好盘查才是！”
“胡说！你那些盘查无非就是动刑。像遥儿这样乖巧的姑娘，怎能受得住！”
“老夫人饶命！奴婢不是细作！”江遥柔弱地伏倒在地上，越发显得凄楚可怜。
“卑贱的梁人！你在耍什么小心眼？”陈翰玩味地盯着她，又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小女子不敢！小女子就算有千万不是，也是寿启宫的丫环，求大人看在奴婢为老夫人尽心尽力的份儿上，不要为难奴婢！”江遥哭得楚楚可怜，可是每一句话都在提示太夫人，陈翰现在是在寿启宫，当着她的面放肆。
老夫人怒上心头，骂道：“陈翰，你现在倒有出息，既如此，你不出去抓刺客，倒跑到我这里来撒野。我吃什么用什么，也轮到你来管了吗？”
陈翰盯着江遥露出的一截莹白小臂，瞳孔微缩。他设想鞭子抽在那条小臂上，这个女人用娇软的声音哭喊求饶……他收起贪恋的目光，垂下头。
“属下不敢。只是……”
“不敢那就滚！”
“属下舔为谋士，自当为侯爷效命。侯爷叮嘱我，万万留心府上安危。”
“少拿侯爷压我！他自己不来看我，倒让些阿猫阿狗天天来给我添堵！快说，你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属下正在查看府内，重新布置侍卫，添加人手……”
“那你看完了吗？看完了就快滚！”
老夫人发了脾气，陈翰只得离开了。
他走后，江遥伺候老夫人喝完了酥酪，陪她闲聊。
“遥儿啊，还是你的厨艺好。今儿个我想喝一碗羹，也没人能做个像样的出来！”
江遥心中冷笑，最近谁也做不出像样的牛杂羹。前段时间，江遥从一块风干腊肉上，切下一些黄色菌种，用温水泡了一夜。然后，将这些菌种移植到了冰窖里那些上等牛羊肉上。那些肉，全都生出了异味。
江遥温言道：“老夫人，遥儿看过了，最近内务府购置的牛羊肉不太好，所以做不出好的味道。”
“哦？你除了厨艺好，也懂得食材？”
“是呀老夫人，要做出好吃的，好的食材是首选！”江遥笑道，“牛肉呢，分黄牛、水牛、牦牛、乳牛四种，其中以黄牛肉为最佳，并以其犍牛肉质量最好。这里边儿，门道可多了，比如，母牛肉的肉质就比公牛肉松散……”
江遥放出了一个钩子，为的就是引老夫人给她一个出门的机会。老夫人喜欢吃的是草原上的牛羊肉，宣平侯孝顺母亲，牛羊都从千里外的草原上采买来。最近，因为民间义军的行动，被劫了两批牛羊，所以改成由厨子去农户家采买肉类，储存在冰窖中。在大梁人看来，牛是重要的财物，没有官府的文书不得私宰。老夫人却能常常吃到牛肉，可见这位老娘，是他最大的软肋。
老夫人开心起来：“没想到吃个东西还有这些讲究，这样吧，遥儿，我让人给你安排好钱和腰牌，以后我这小厨房出门采买的活儿，都交给你了！”
“谢太夫人信任！”江遥跪在地上，给她磕了个头，甜甜地说，“太夫人，上次侯爷打猎送来的野兔还在，今晚上不妨尝尝鲜，给您做个野兔羹吧？”
“好！好！野兔好！”太夫人眉开眼笑。
江遥也很满意，她终于得到了名正言顺出府的机会，下一步，就是要去找何语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