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尾》灰叶藻

9、第 9 章

　　虽然内心无比好奇，但这毕竟不是八卦的时候，队友们还是很有分寸感地先行撤离了。只有秦忱焰思来想去还是陪着别郁留了下来，以备有不时之需，他或许可以帮上点忙。
　　别郁戴着帽子围巾，双手揣在大衣口袋，在员工通道外来回踱着步。等了大约五六分钟，终于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马路边，从车上下来一人，正是衣着单薄的裴选南。他像只风雨中飘摇的鸟儿般扑棱过来，直直地冲进别郁的怀里。别郁被他撞得一个踉跄，连忙伸手回抱住他。
　　他的身体微微地打着颤，别郁担心他是冻着了，正想把外套脱给他穿上，就感觉到耳边沾染到了一点湿意。
　　“别郁，他骗我。他骗了我这么多年——他并不是因为爱我……”
　　友人苦涩的哭诉融进寂寂冬夜，令别郁的心也如坠冷风之中。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一遍遍轻拍好友的背。他有些茫然无措地抬头张望，距他不到十米的走廊下，面露担忧的秦忱焰正与他隔着寒夜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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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处毕竟不是说话之地，秦忱焰牵着别郁，别郁揽着裴选南的肩，三人匆匆忙忙地往地下停车场走去。幸好此时演唱会还未结束，一路上都没碰到几个人。经纪人留了辆车给他俩，秦忱焰很自觉地坐在前排当起了司机，听到别郁决定回自己住所以后就默默地打开了导航，平稳地向外驶去。
　　从体育馆西门外经过时，别郁敏锐地察觉到了有狗仔在蹲守，不过也不好说是跟着裴选南过来的还是等着拍演唱会嘉宾的。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小狼的后脑勺，心中庆幸有他陪伴在身旁，使得自己不至于太过焦躁。
　　回家的路程大约要一个半小时，裴选南估计是一整天都没怎么休息过，枕在别郁的腿上很快就睡着了。秦忱焰不时地从后视镜看一眼他俩，轻声问了问裴选南的状态，得知无恙后才放下心来。
　　之后二人都不再提及有关于蓝南海的话题，只是讲悄悄话一般压低了声量，随口聊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话。后半程的时候裴选南也悠悠地转醒了，他沉默地听了一会儿别郁和秦忱焰的对话，翻个身换个姿势，也加入了他俩的谈天。
　　在这兵荒马乱的一日里，能像这样躲在车上，与两位老友闲谈，对裴选南来说已是一种莫大的慰藉，他感觉自己的心也平静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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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后秦忱焰仍不闲着，从零食柜里找出一件啤酒搬到客厅，又怕他俩空腹喝酒胃会不舒服，赶紧张罗着点外卖，坚果零食什么的也摆了一桌。
　　裴选南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不禁感慨：“和他真像……”
　　“什么真相？”别郁抱着三床毛毯出来，一人分了一条。
　　“我是说，”裴选南叹了口气，“小焰这副殷勤的样子，和蓝泽以前好像。”
　　秦忱焰刚裹着毯子舒舒服服地瘫好，听到这话吓得从沙发上蹿了起来，连忙撇清道：“裴哥我我我可和他不一样！我对您哪敢有想法啊！！”
　　别郁：……怎么听都感觉这俩说的不是一回事。
　　正想要喊小狼冷静点自己玩儿去，就听到裴选南自嘲一笑：“是啊，要是我当时也能意识到，他一开始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也许就不会被哄骗这么多年了。”
　　秦忱焰和别郁对视一眼，乖乖地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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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选南一直以为，他和蓝泽的感情是两厢情愿的水到渠成，是惺惺相惜的日久生情。他的恋爱正如他的为人与处事，简单、纯粹、直白、磊落。
　　他21岁时才进入MSK当练习生，但因为唱功扎实，身材相貌突出，还能作词作曲，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被安排了出道位。组合初定为三人男团，另外两名成员的练习生生涯都比裴选南要长。其中蓝泽的经历明显要更为坎坷一些，他曾经距离出道只有一步之遥——真的就只差一步，可惜在正式成团的前半个月突然被公司放弃了。
　　整个小队中蓝泽应该是对出道最为迫切的，他今年已经23岁了，做了整整五年的练习生，若是再生波折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会有下一次机会了。
　　新组合磨合了近半年，第三名成员因为健康问题选择退出，公司不得不重新调整企划，物色新的人选。本以为出道之日又要遥遥无期，裴选南却主动提出了可以组双人团，并说服了经纪人帮他们上报意愿。
　　最终当蓝南海真的顺利成团，在打歌舞台上表演完自己的出道曲目后，尽管没有取得一位，蓝泽仍然是激动地流下了泪水，紧紧地抱住裴选南与他庆贺。
　　裴选南当然也很快乐。他拍拍蓝泽的背，有些艰难地仰头去看演播厅的绚烂灯光和源源不断落下的彩色纸片，感觉这一切都新奇极了。他为蓝南海即将开启的全新、有趣的人生冒险而感到万分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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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出道后蓝泽就对裴选南万分照顾，堪称无微不至，远超一般组合队长对成员的关怀。鉴于当时内娱的二人男团数量稀少，没有什么可供参照的对象，粉丝也说不清楚他俩的互动到底正不正常，总之磕就完事儿了。
　　老婆傻瓜·宠溺攻x阳光小狗·直球受自古以来就是CP大势，蓝泽不时流露出来的充满爱意的眼神和亲密无度的举止更是让粉丝恨不得拿着喇叭向全世界宣告：他超爱。就连裴选南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感受到了对方传递过来的热烈情愫，他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被这样的真诚打动，于是也回报给蓝泽同样真挚的爱。
　　但其实，如果裴选南和绪月狐狸一样善于察言观色、洞悉人心，他或许就能够感知到，蓝泽一开始的心思并没有那么单纯。
　　可惜他并不是。裴选南是最直白最纯粹的小狗，他只会坦坦荡荡地接受外界赋予他的爱，然后毫无保留地去爱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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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间裴选南和蓝泽的恋爱已经步入了第八个年头，蓝南海也即将要迎来出道十周年的纪念日。
　　因为粉丝特别期待，公司也有意要狠卖一波情怀，作为总制作人的裴选南对新专辑和演唱会企划自然也就格外上心。创作者在成品呈现出来之前总是会抱有令每一处细节都尽善尽美的不合理的期盼，创作过程中就难免会有些过度敏感，对自己和工作伙伴也都严苛又挑剔。故而每每到这种时候裴选南都像个小炮仗，遇谁怼谁，一点就着，与平日里开朗随和的模样判若两人。即便是蓝泽也未能幸免，两人因为想法相悖不大不小地吵好了几次架。
　　不过裴选南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哪有情侣不吵架的呢？关系再好的伴侣也不可能在思想上完全达成一致，他早已经习以为常。反正他俩都不是会生气超过三天的性子，等到这段着急上火的时日过去，他们自然又会甜蜜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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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蓝泽和经纪人的谈话纯属意外。
　　前天晚上裴选南预录完新专的最后一支曲目后，突然间来了灵感，就一个人留在录音室将巡演预备要唱的几首歌的live版全部改编了出来。凌晨四点的时候蓝泽下了飞机，发微信发现他还在公司，立马就打来了电话：
　　“还不回家休息？等我收拾你呢？”他们前几天吵得有点凶，一直到蓝泽要飞香港参加节目时都没有和好，这会儿他的语气实在是算不上温柔。
　　裴选南困得脑子都快转不动了，胡乱地收拾了一下满桌的草稿纸，打着哈欠应他：“嗯嗯，回去了回去了。我要先吃点夜宵……呃，早饭？要给你带一份吗？”
　　“不用了，我要先去公司一趟，你赶紧回家睡觉。”
　　“知道啦，那中午见～”
　　裴选南挂断电话，忽然想起办公室还囤着几盒自热火锅，于是脚步一转去了隔壁。藤椒口味儿怪难吃的，他一边嫌弃一边把汤底喝了个精光。胃里不再空落落的，困意就猛然爆发了出来，裴选南的上下眼皮跟用胶水黏住了似的，干脆就躺套间里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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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泽到公司时经纪人已经提前在大门口等候。冬季的凌晨五点半，天光未亮，整栋大楼除了他们两个怕是只有保安在了。
　　“怎么样？项目组和姚总什么意见？”蓝泽迫不及待地发问。
　　经纪人示意他先进电梯，然后才将包里的文件交给了他。薄薄几张A4纸，蓝泽却是看得仔细，只是手指越攥越紧，最后抓着文件狠狠砸了一下电梯厢：“拖延我这么久还是这样的结果！”
　　“哎哟喂，在电梯里发什么火。”经纪人吓了一跳。恰好已经到了28层，连忙将人推出去：“进办公室里再谈！”
　　蓝泽压抑着怒火，快步走进办公室，用力猛踹一脚关上房门，半是发泄半是质问地冲经纪人吼道：“又是暂不采用！又是优先配合裴选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正视我队长的身份？！我对蓝南海的发展就没有半点话语权吗？！”
　　经纪人倍感头痛，只能尽量安抚：“他毕竟有那么多爆曲的经验，公司自然是更信赖他……再说了，这次你的自作曲不也被收录了两首么？”
　　“连尝试的机会都不给我，让我去哪里攒经验？”蓝泽冷笑一声，“每次跟买菜似的挑挑拣拣收录几支曲子有什么用，我想要的是以我为概念核心的专辑和舞台。十年了，七张专辑，六次巡演，属于我的却连一次都没有。”
　　蓝泽重重地往沙发上一坐，面上是难以遮掩的不甘与颓唐之色：“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蓝南海的灵魂，那我是什么？空架子？透明人？废物？盛哥，我当初拼了命地和他炒CP，演了这么多年的深情款款，并不是为了给他当一辈子挂件的。”
　　“我实在是，不想要再演下去了。”
　　经纪人听出了他话语中暗含的威胁之意，但也只能先尽力稳住他。正当他绞尽脑汁思考应当使用何种话术之际，一直没有人注意的办公室卧房的门竟突然被打开了。
　　裴选南的身影从门后出现，疑惑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不想再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