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尾》灰叶藻

10、第 10 章

　　经纪人惊得腿上一软险些就要摔倒在地，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蓝泽，紧接着上前两步揽住裴选南想要把话题岔开：“诶小南你怎么在这里啊哈哈，那个刚才我们是在说……”
　　裴选南侧身躲闪了一下，和他拉开距离，同时打断了他的话：“盛哥你先别说话，我想听阿泽的回答。”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蓝泽的脸上，眼神中的茫然渐渐退去。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声音却从微微发颤变得越发的镇定。
　　他盯着自己深爱了许多年的恋人，一字一句地问道：“什么炒CP？什么叫‘演了这么多年’？阿泽，你告诉我，你都演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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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泽沉默地仰视着裴选南，他紧紧抿着的嘴唇，紧绷的下颌线，紧皱的眉头，无一不预示出他即将要爆发的剧烈情绪。蓝泽太了解他了，裴选南轻易不会怀疑身边的人，但面对此种情况，若不能给他一个足够令人信服的真相，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么索性就向他坦白吧，蓝泽闭了闭眼睛，凭什么只有自己长久地陷落在欺瞒的痛苦之中呢？
　　“演了很多，一直都在演。”明知道这些言语是淬了毒的利刃，会刺痛裴选南的心脏，蓝泽仍旧选择了继续往下说：“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卖腐吸点CP粉，没想到你会错了意，居然来找我表白了。”
　　裴选南的惊愕多过于恼怒，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我？会错意？那、那，你直接跟我讲清楚就好了呀？干脆利落地拒绝我，难道我会记恨你吗？？”
　　“你当然不会记恨，但谁知道你会不会因此想要单飞，不再续约呢？”蓝泽自嘲一笑，音量逐渐变低，“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最初公司想要力捧的只有你而已。南南，我这条路走得太难了，我不敢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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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样，”裴选南仰头灌下小半瓶啤酒，苦笑着叹了口气，“他根本不是因为爱我才跟我交往的。我要如何接受这个事实呢……原来，我根本就不了解他。”
　　别郁拍拍他的背，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但我在想，这些年来他和你的相处，怎么可能全部都是伪装的呢……我觉得他对你应该还是很有感情的，否则就算他是影帝，也不可能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都演得如此天衣无缝。”
　　秦忱焰在角落里很没存在感地连连点头，默默表示赞同。
　　“我知道，他也是这么说的。”裴选南神情落寞，轻声重复着蓝泽的剖白：“‘并不是因为爱，但也并非全然无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也投入了真的爱情’。
　　“可是别郁啊，我要怎样才能够不去想，曾经令我感到万分幸福的种种回忆里，究竟哪一些是他伪装的虚情假意？又有哪一些，他和我付出了等量的真心？当我因为恋人的陪伴而感到满心欢喜的每个瞬间，他是和我抱有同样的心情，还是只是假装在爱我？
　　“我无从分辨，更没有办法再面对他。”
　　别郁再无法说出任何劝慰的话语，只能轻轻地和他碰一下啤酒罐，让冰凉的液体从喉咙滚下，试图压制从体内汹涌而出的苦涩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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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选南胡乱地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扭过头去问一直没出声的秦忱焰：“小焰，你和蓝泽的脑回路那么像，你告诉我，你能理解他的想法吗？如果是你，会愿意为了人气做到这个地步吗？”
　　“可不敢跟他像了。”秦忱焰小声嘟囔。说实话，比起感性至上行事随意的裴选南，他其实和蓝泽更处得来一些。他俩是圈内少有的不掺水的高学历学霸，思维方式也都更偏理性，凡事习惯预先规划，喜欢一切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觉，每次聚会的时候两人都颇有话聊。不过今晚过后他大概会跟蓝泽划清界限了，不仅仅是害怕别郁会生气，实在是他本人也很看不上这种糟践别人真心的卑劣行为。
　　秦忱焰认认真真地思索完毕后，干脆利落地回答道：“理解倒是能理解，但是我做不到。想红无非是为了过得好，可为了工作，把自己的感情、身体、甚至是人生都赔进去，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不愧是A&Z的理智啊。”裴选南笑笑。
　　“本来就是嘛，”秦忱焰故意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道，想让气氛显得不那么沉闷，“刚知道你俩谈恋爱那会儿我就觉得很惊讶了。同性，又是队友，在内娱这种环境下简直就是地狱模式好吗。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更加慎重地考虑要不要开始的。”
　　别郁的胳膊肘撑在靠枕上安静地当听众，听到这一句时身形微微一僵，忍不住偏过头瞄了小狼一眼。又担心被他发现，略有些慌乱地飞快地转了回来，低头盯着自己手机仿佛特别专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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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选南和秦忱焰聊着聊着，忽然发觉别郁小半天儿没作声了，歪过身子凑到他面前挥了挥手：“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了？”
　　“嗯？”别郁抬头看他，面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异常，“我只是在想，MSK能这么容易放你走吗？你不管不顾地发了声明，他们之后会不会给你使绊子？”
　　裴选南脸上生动的表情立刻就淡了几分，往沙发背上一靠，声音中带着丝丝嘲讽：“我找他们谈过了呀：和平解约，我退圈，蓝南海后续如何随他们自己处理；想拿天价解约金压我，那我就要回收所有曲目的版权，把蓝泽伙同经纪人骗我的事情讲得人尽皆知，还要到处爆料公司的内部丑闻。我反正是要退圈了，没什么好顾忌的，老姚他们可不想搞到鱼死网破的地步，我估计应该不会来找我麻烦吧。”
　　“不是刚刚出道没有根基、任由公司捏扁搓圆的小年轻真好啊……”秦忱焰不禁感慨道。
　　别郁的神情却还是透露着几分担忧，他注视着裴选南的双眸，轻声问道：“已经决定了吗？不打算再回到舞台了？”
　　本想用“反正早就实现了财富自由，趁此机会提前退休也不错”之类的俏皮话将这个话题糊弄过去，但还没张口裴选南就感觉到喉咙一阵发紧，微微的热意也涌上了眼底。他有些狼狈地仰起了头，客厅柔和的暖光落在他水润的大眼睛里，令他恍惚间想起了出道的那个夜晚，演播厅为蓝南海亮起的绮丽灯光。
　　那时无知无畏、雀跃不已的自己，紧张得手在发抖、但是好努力又好真诚的蓝泽。如果没有那一场虚假的爱情，他们会像A&Z一样，是永远可以互相依靠的队友吗？
　　早知道。
　　还不如。
　　真希望，没有和他幸福地度过那十年啊。
　　裴选南闭上眼，抑制不住的泪水如同溪流般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