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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   很自然的,他们一同回到了宋丽伶的住所。被骤雨打湿的大衣相比以往更是甸重,披着一路走来却是没那么冷的。忽然松开手时便意识到了这一点,对方的手指都还暂时留有彼此的温度。本想就此告别的Rene却被宋丽伶挽留住,在被他低下头轻声说了“今晚我希望你留在这里”之后,他认为自己再没拒绝的理由。就像如同预料到他会发出这般邀请似的挽留,没有多想便接受了,

      靡靡之夜,借着纱帘里垂下的月光,宋丽伶正细细打量着枕边人的睡颜。他并非是才从睡梦中醒来,而是一直没有入睡。今夜一如既往的寂静,一切万物皆不变,唯有自己迟迟无法走入梦境。对于这般静谧的时刻,深色的长发却彷佛带着种轻盈的苛责压在肩头——彷佛在苛责自己,为何又以如此有些残忍的方式再次接近这个男人。并非是说他有淡淡的悔意,只是他仍然心存芥蒂。

      譬如宋丽伶已逐渐察觉到,今晚他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回避着自己的举动。刻意保持距离的样子,已经让他这颗心生出些细碎的伤痕了。尽管他知道他完全有充分的理由去这么做。该说他是在报复自己么。宋丽伶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现出不应有的神态,只旁观着他时而任性又合理的举动。只因他心里清楚,他们两个其实谁都没有感到不快,即使是有不悦的情绪,也只是对着自己的。

      这不是今夜宋丽伶第一次凝神打量了。方才在盥洗室里时,他就已经提前关照过自己的脸庞。细细想来,这一夜似乎格外的漫长——最初,他们隔着彼此的视线与恰当的距离来观赏『茶花女』直到中场。而到午夜下半场归家只剩下彼此时,他们才真正走到一起去。就像件被精心剪裁过的高级成衣,堪称切割的异常完美又均匀的相遇。

      今夜的自己比素日更动人,这点他早从对方的眼里读出来,所以无需再去多关照镜子。宋丽伶轻轻抚上不久前刚被触碰过的脸颊,似乎还留下轻微火烧般的温度。灯光下宛若玻璃糖纸的闪粉勾勒出下巴完美的曲线,宋丽伶想着他的手指上是否也沾染上这样有些微妙的光泽,便不可避免的嘴角上扬了。睫毛与发丝上还挂有窗外的雨水,连同淡薄双唇上的胭脂,也混染着朦胧的晕影。

      沐浴完的宋丽伶换上新的睡袍,不同于往日那件珍珠色长袍,它愈发富有情调。Rene望着他胸前繁复的镂空蕾丝、同样缀有花边的罗马尼亚式纯色的长袍,缠有着即使系着禁欲的腰带也同样改变不了的风情。愈是会展露出的部位,愈要饰有蕾丝才是——这样的说法在他心里蓦然升起。

      他想他或许没有切身体会过蕾丝,但如今通过宋丽伶,他却切身感受到了蕾丝所带来的某种高雅与引诱。望着宋丽伶转身离去的身影,没那么纤薄、富有曲线美感的利落背影,多么像那些会在身上洒着大量香水的法国女人,他这样思考。这样的幽雅与他自身所携有的某些特质密不可分。

      而实际上当宋丽伶向自己走来时,Rene的确也闻到一股淡香,似是有柔和着些家里的檀香。这件深胭脂色的长袍所带给他的尽是妖冶与妩媚,由于太过于美丽,以至于有着会令人眩目的柔弱。呈现在眼前犹如绝色的伤口,彷佛被割裂散的散尽的烧霞。透过那些,他意外地感到平静。正是这种平静,使得他对此没有丝毫欲望。

      他只是揽过宋丽伶,轻轻在床边坐下。安静地任由他靠着自己,却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不同于往日那些混合著情欲的欲望,等待被一寸一寸的填满。现在,Rene鲜少的不是那么想要吻宋丽伶,不想感受他如今已没那么艳红的双唇,只是想多再熟悉他姣好的面容。那卸去妆容依然细腻的肌肤,此刻正在自己眼前,等着他去触碰。

      褪去妆容不同于先前的妖艳,留下的只是他所熟悉的样子。有些素雅,也有些收敛了张扬。像是一根被拔去毒刺的凋零玫瑰。然而无论如何在他心目中,这样的宋丽伶依然是最动人的。如此想着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凝神望着他很久,而宋丽伶依然先一步别过脸去,随即轻轻低下脑袋。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对自己道了声,晚安。

      思绪终于回到眼前,困意仍旧没有降临在宋丽伶身上。他感到诙谐。一旦有一方失去意识保持沉睡,那么他的身份就从被注视者,倏然转化成注视者了。他像先前他注视自己那样,不自觉用有些冰凉的手悄然抚上Rene的脸庞,宋丽伶想到转瞬即逝的雪花,那般不忍触碰。不由得发出声叹息:真是寂寞呢。仅此而已。像是只能以微笑相送的流逝的季节…彷佛他已完全消失于手中。

      月光下的他的脸、他的鼻梁、他合上的双目、深色的头发…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宋丽伶知道他今晚没有想碰自己的理由,所以他才会看起来如此静谧吧。尽管宋丽伶为此有些不悦,但也俯下身子,控制着自己身体的重量,不让整个人完全压在他的胸口,想要试着去追寻他的心跳声。似乎,那对于他而言才是个能安心的乌托邦。

      相较于自己的浅层睡眠,Rene的睡眠是比较稳的,一般不会那么容易惊醒。宋丽伶仔细观察着他的睫毛,是否有不自然的颤抖,留意着他是否在装睡。幸运的是,他没有。所以宋丽伶干脆大胆地欺身上去,在他的额头与鼻梁上各留下浅浅一吻。他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只是下意识的。他的吻如同蜻蜓点水那般,带着一种行窃感。

      向下,再到带有旧伤的脖颈。每次,宋丽伶总是无法对此置之不理。这道伤痕永远提醒俩人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无可避免的。所以,他到底是怜惜的。宋丽伶想让自己只专注于眼下难得悠哉美好的片刻,却还是忍不住露出悲伤的表情来。他实际上是无法想象,也不愿去想象,假如他真的离自己而去…每当这时,就会觉得那么寂寞。

      恍然之间,宋丽伶感觉被人揽入怀中。他没有防备,直接贴上他的胸口。肌肤碰到的瞬间,他觉得身子犹如火烧,发出令他惊叹的烫度。“看来我到底还是被这个男人给戏弄了呢”宋丽伶挑起眉毛,有些无奈的晃了晃脑袋,想着自己的大意。但在内心深处,或许他其实是知道的吧。那一刻,他只觉得莫名遇上了他那静谧的心安。

      宋丽伶感觉自己的身躯被紧搂着,却又可以很自在的舒展身子,不至完全无措。这种恰到好处的姿势,令他不禁怀疑Rene是否真的有睡着过、是否也一夜无眠。真相已经无关紧要了,就让我这样融化在这个人的怀中吧。当肌肤紧贴着连褶皱都熟悉的长袍,逐渐放松在这样温暖的怀抱里时宋丽伶如此想着。他感到放松,有些倦意了。

      闭上眼睛,宋丽伶忽然想起多年前与鹤子的女儿初见的场景。为什么会想到那种事呢,他对此也很难给出回答。鹤子、鹤子的女儿、鹤子的医师…他想到这样的几个人就觉得不可思议。该如何将他们与自己连接在一起,更显得不可思议。他感到眼前像是被什么笼罩一样,无法再睁眼。

      那位年轻的小姐,既像法国的女人那样时髦优雅,又像日本现代的女人那样,有些过分细腻的心思,宋丽伶就是那么描述她的。说来也真是微妙,具体的神态和她的名字他已记不太清,却还依稀记得当时去拜访鹤子时,碰巧她正在做最擅长的白玉馅蜜,便以那个来招待自己。尽管那种传统的和果子精致非凡,甜度也是无可比拟的。

      那种甜口的感觉就如同眼下一般。或许正是这份意外的柔情唤醒了他曾经的记忆吧。他们曾经共枕共度过无数良夜,但像这样只亲昵地靠着闲话、三思着表露出只在夜晚才能让人听到的话语时,才是真正令他感觉走进彼此的时候。就像他所熟知的,身体的接触和反应十分简单,为了自己他可以不用克制的利用风情寻欢,但吹毛求疵的心灵的相遇,却永远在等待一个未知的时机。

      那不陌生的手指摩挲着宋丽伶的长发,梦呓一样诉的说着自己的心声。他不再说任何有关爱的话题,只平淡的诉说自己所想的一切与他有关的。曾几何时,他也学会了隐忍又克制的表达,将本可以直言不讳的转化成细微而敏感的东西。而他也终于懂得自己的心了。继而他握住宋丽伶的手,就像曾经那个他离自己而去的梦。而现实却是,他生出想要离开宋丽伶一段时间的念头。

      “再见了,宋。”

      最后就像宋丽伶所熟知的,Rene擅长用温柔的话语说出并不柔情、甚至可说有些残酷的话语,与此同时脸上还带着波澜不惊的笑意。他可以想象宋丽伶有多爱就有多恨这点。对于宋丽伶的感情,他想说是令人困扰的,以至于说恨他的同时也要一并说着,我其实也憎恨着我自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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