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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几日后,短暂的雪期转瞬即逝。晚冬的气息依然弥散在湿漉的空气中。即使做梦梦见漂浮的雪花,一片一片散落着渗进了骨髓,教人在黑夜中就禁不住伸出手去触碰,睁开眼却还是无迹可循的。连绵的阴雨下了整夜,一切动人的忧郁都发着光。一如看到的人的心情。

      宋丽伶从先前的长梦里醒来,宛若蜕变的肌肤在玻璃的倒影下映着斑驳的亮光,雨滴的踪影在清晨因还未完全甦醒的双眼里逐渐淡去。直到背后从脖颈起,都浮现出一股难以回避的目光。他回想起那天夜里温暖的体温,转过身来,仅微微倾下脖子,就已让对方窥见温婉的如同小山般优美的曲线,以及如今不会被拒绝的邀约。

      Rene不动声色地吻在他仍没有抬起的额上,纤美的脖颈给人随时都会折断的错觉。他想看清他脸上的神情,兴许是欲拒还休的,便托起他的下巴。深色的眼睛里既没有迎合,也没有反抗。默许的彷佛是最事不关己的。他撩去宋丽伶垂在唇边的些许发丝,从未痊愈的略微无力的脸庞开始,逐渐轻巧地描绘他的唇。对方没有拒绝他,湿润的嘴唇使他感到一阵酥凉,逐渐融化。

      忽然间他感到某种轻微的刺痛,他意识到自己的上唇被咬破了,有细微的血腥。那方才还惺忪的眼睛在此刻闪耀着狐狸一样狡黠的光芒,又有着某些挑衅的谨慎。而此刻他不得不任由他伸出犹如猫科的舌,敏感的舌尖温顺地掠过那个地方,将内心所有的冲动都温柔地绞杀在这里。

      别过脸去的宋丽伶,双眼并未特别注视着什么地方,仅默许他紧搂着自己,浅浅地呼吸着。Rene嗅到长发里的淡香,闭上眼睛用鼻尖轻轻摩挲着,殊不知这也像某种诱惑。他慢条斯理地伸手解开他长袍的腰带,一如前些时日养病时那样。早已不再泛红与发烫的皮肤在此刻,倏然再次变回原样,彷佛得了同人亲密接触就会复发的后遗症。

      宋丽伶松开合著前襟的手指,任由带着凉意的绸缎从身体上褪去。他表面还闭着双眼,显得毫不在意,未带过多血色的脸庞却逐渐变得绯红。体内像是有些什么一样,湿润的浸泡着他的全身,引领他再次走向某种仙境。他优雅地委身躺下,终于侧过身来,初次开口,毋宁说是种请求“拜托你,绅士一点、温柔一点。”

      从敏感的耳朵直至胸口,沿着美丽的脖子倾流而下,Rene的唇都钜细靡遗地经过。想到犹如隔着层单薄黏膜裹挟着的心脏正发出鼓动的声响,不免觉得刺耳。这无比动人的肌肤即将归自己所有,光滑的胸口也欢愉地随之起伏,像是活着挣扎在浅滩的游鱼,与它相反,那并非百分百垂死挣扎的美貌。落吻在那里时他思考着,对方兴许是呼吸过重了。

      而最後他似乎是想起些什麼,才帶著略微童真的復仇心態,邊憶起曾經觀看過的作品,邊不太輕柔地咬在線條流暢的耳上。那往日裡幾乎不會被在意到的、微小的耳孔、柔軟的骨頭、牙下的耳尖是那麼脆弱,徬彿貓咪的耳朵那樣神奇,現在全部都像能吞噬他的黑洞——即使上面有枚耳飾,現在的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咬下去,Rene想。

      那之后,他很明显地感受到宋丽伶颤动了一下。听见他小声地发出了些许声音,语腔里却是不明所以的期待。而这股不安忽然间使Rene有了掌权的力量,内心深处多数时刻都被深藏起的某种情感也逐渐复甦。那战栗的兴奋,总是带着血腥的气味,诱人去大开杀戒。即使未闻到血的味道就永远不会主动的人,也会在此刻焕然一新。那颓败的美好,总会爆裂在心头,粉碎。

      渐渐Rene发觉自己的手指不再干涩了,皮肤以一种松弛的纹路提醒着他。尽管在日光还未完全落进屋里时,他只能看到指尖上闪耀着的珠光。就像前些夜里边为这具他所渴求的身体擦拭时滑落的光泽,边听宋丽伶描绘着剧院里面具上的银粉。而如今他这湿漉的、犹如抚摸过清晨滴着朝露的花朵的手指,不正是代表着美好又默许的无上权利么。轻盈的兴奋压在沉重的肩头。

      无论他触到的是柄抑或是胚珠,不绝的快感总会迫使他再次靠近。就算过熟的香气令他感到头晕目眩,他想要的,仍是想要再多折磨那高傲的花朵一点,彷佛那花瓣愈是颤动、很快整朵要掉落全部沦陷在他的手上,他所得到的满足就愈多。无限膨胀在心间。曾经说过的残忍,如今看来也像是另一种赞美的存在形式。谬赞也无所谓。无论有没有人知道,他都是个恶人呢,他自嘲。

      宋丽伶也露出轻浮的笑容,明白这世上最不需要的单词就是『知道』,这种轻飘飘根本没有深刻含义的单词,只会让人在听到时无所谓,倍感遥远。比起那样还不如『理解』『体谅』『了解』,至少不会让人觉得冷冰冰又装模作样。而现在,他一样要去寻找那个能释放自己的答案。

      撩开长袍的下摆,繁复着珠光色的绸面隐约泛起光亮。Rene借着那光亮,目光落在他若隐若现的腿上。纤长流利的双腿,正安静地以他唾手可得的体面姿势摆放着。他的手随即向上抚去,追寻着本能,他知道自己渴求的珍贵的东西,即在并不遥远的地方等着他。不过他终究是又缩回了手。停顿的瞬间,他甚至忘记将手抽走,只是搭在宋丽伶有些灼热的腿上。

      对方的脸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淡漠,未说一句话,刚才窥见的暧昧姿影,已经如梦般消失了。Rene就那样望着他,突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即使前夜才许下了绝不轻举妄动的承诺,如今却依然在寻欢。那漫长的接吻如今看来过于傲慢了。

      他不禁感到了颓废,感到了自己的世界又在逐渐破碎。像是醉了般思考着并不令人沉醉的问题。这世界上定有某种为了毁灭才被人许下的承诺吧。那样的东西一定是存在的。每个人的心里不约而同地都会有那种不道德,却深受鼓舞的冲动…兴许这短暂如露水的一刻,刚刚结束了。

      Rene想要将宋丽伶扶起身,未料犹豫之中,却反被轻轻地拉住了手指。抚摸过即将衰败的花朵的,湿润手指依然湿润,依然鲜活到有些优柔。兴许是令人想要嘲讽的不甘吧,他感到握着自己的手腕竟然在颤抖,可是一时间说不上究竟是谁。一瞬间不舍的悲悯又浮上心头,两人之间漂浮着如同淡泊光影之中的意犹未尽之情。

      一如先前那样他紧搂着安静的宋丽伶。他只一言不发地接受自己沉默的吻,指引他将手搭放在那灵活柔软的腰上,似乎早已准备好为其倾倒。蓦然间他彷佛受到某种心意相通的暗示,整间屋里似乎只剩下一颗心在跳动。这其中没有任何形式的背叛,有的只是他要继续的决心。即使那股掌权感短暂消失了几秒,为此他暗自决定要做出补偿。任由自己的身体驰骋在另外一具身上。

      面前宋丽伶的妖冶、轻佻,都对立着本人的高尚与圣洁。令Rene对此深信不疑的是无论哪点,这其中必然有些关联在引诱着自己,从而他想要不断前行找到某种核心。望着他深邃的迷人瞳孔,他再次笃定也许就在不远处,只要保持现在前行的频率,伸出手指触碰就能摸到。特别在那美丽的双腿之下,定有能倾倒世界的存在。

      此刻不着寸缕的Rene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他知道他不会再有片刻犹豫,有的只是如何继续跟随着本能,追求着至上的愉悦。他的影子叠落在宋丽伶身上,像是一片他已经溺死此地无数次的月色汪洋。他想象着自己正在一座无人岛上。远方,好像游过搜救渡轮的声音。刺耳的笛声悠长地刺激着耳膜。天旋地转。

      他觉得自己愈陷愈深了,无法从中抽离,也不愿抽离。对方柔韧脖子上的银制项链、蓬松溶解在空气中的柔软长发,全部都坚定地渗入梦境与现实世界,形成无可比拟的龟裂。美丽的容颜此刻正遭到侵蚀,像是尊被泼上墨水的雕塑。与此同时,他的世界也正以急速败裂的速度直达顶峰,而下一秒,他愿意为了这种感受去死也说不准。

      与Rene相反,宋丽伶仅仅是敞开面前的长袍而已,半推半就的故作着保留了衣服,从而现在显得凌乱。缎面的质地彷佛浸润在窗外逐渐剧的烈雨里,随着愈发湿润的面积扩散,带着一种笨重的黏湿将躯体裹挟。宋丽伶感到刚才熟悉的手指此刻正触着他背后的脊骨,像在抚摸一块光滑的缎子,还是那种颜色较浅,鲜少被人在意到的。

      宋丽伶并非保持沉默,但唤着的除了他的名字以外,什么好像都不値得他特别开口。倏然有那样的瞬间,Rene想念依照对方的指导,走向并不虚无的片刻。如今一旦那掌控权落回了自己手里,说没有不安兴许是不会有人相信的吧。他干脆俯下身侧耳听着自己的名字,像啮齿动物发出的声音那般,静悄悄地传进耳朵。令他满足。

      他们已经无法分离了。近到连血液都转化为同样的存在,同过去不堪的过往孑然破灭。明明是那么的汚秽,可此刻又不停散着圣洁的光芒。除去神性,剩下的仅仅是被欲望包裹着的人性的皮囊。两人无暇顾及窗外传来的诡异妖风正吹着脆弱的玻璃,占据身心的是想要被抒发的至上快感。唯有压低身躯才能让欲望抬头。纯粹而洁白无暇的渴望,不偏不倚落在欲望的最深处。想到这里他露出安心的笑容。嘴角的上扬略微轻浮。

      平日里穿戴整齐、连发丝都不曾凌乱的宋丽伶,眼下正截然相反。不再苍白、隐约仍有无力感的脸庞与带着情欲的嗓音,都令他沉浸在官能世界中。他感到自己脸上有冰凉的泪水,不知何时流出的,使得昏暗的房间更加朦胧。他想着定是过于幸福所致吧。如今再无他法。即使现在所做的是罪孽,他也可以毫不在意地舍弃掉那种心情。

      宋丽伶知道自己的体内,存有着两人堪称无耻的命运。一如那温热的、令他醉生梦死地渴求到令自己羞耻的存在。他想要伸出手来遮住自己的脸,不愿让对方看见他现在的模样。光是这么想想就更犹如火烧,似是黄昏时骤降的重叠云层划破天际。未料却还是不由自主还住对方的脖子。手向下试探摸索着跟自己相比,更加有力量的脊背——随即指甲深深地嵌了进去。

      Rene有些吃痛地回过神来,他知道自己太过于沉浸,而宋丽伶在以自己的方式,责怪着他天真的执着。想到那双被他亲自染上赤色的双手正不安份地躁动,软绵的手一如抚摸脊骨那般游遍全身,反倒是更加激起了他的情欲。拂晓之时的雨声剧烈,屋外愈是潮湿,他便觉得自己愈干燥,情潮涌动浮上胸口,只靠那久违地湿润来安抚。

      他们都愿意毫不犹豫地,身处进去那个光怪陆离的幻想世界里探究竟。在那里邂逅逝去的身影、邂逅飘渺的希望。更愿意在那里邂逅共同的绝望与痛处。他看见宋丽伶最初微皱着的眉头,如今正慵懒地疏散开,细长的眉毛和优雅的鼻梁,从未有过如此和谐地,排列在这恍如精雕的脸上。

      最后所发出的沉重的叹息,亦是对过去世界的告别。那曾经注视过的、兴许从未离开过的土地早已不复存在。愈是一昧地追求着爱的证明,愈是避而不及,总会在触碰时蓦然消逝,只留下空荡的躯壳。只有那美好无比的忧愁,才总在释放时无限地弥留。肮脏的、黏稠却又无暇的遗迹,曾以为遥不可及,如今看来,从未有过如此之近。

      仅须轻瞥一眼那美丽的腿,在那潜藏着他无数美梦之间,便可窥见那风情洋溢的异域之美,正水光潋灩。正宛如悲伤的源头闪耀着。啊,无论何时总会永远浮起的,温柔而美丽的他的微笑,如今在我的心里也持续闪着光——我爱这个人,爱到几乎要死掉一样。我想要他…很快就会明白。所以让我向神明祈祷,两人再也别有分离了。

      所求的并非是爱,而是一种刻骨的感情。所以那是不是爱都无所谓了,没有那么重要。若在寻求一种真实感、或试图停下思考即是让痛苦停下,都只是种存于表面形式上的浅薄之情。他那摇曳的动人神情,简直比前些日子的雪还要迷人。

      那温婉绝艳的、就算迟于时代的容颜腔调,早已落下不会再甦醒重归的印记。恍如隐于海岛之中的丝绒布匹,过重的身躯总葬身在无人询问的匣里。追寻的一切皆是幻影,愈是靠近愈是懂得。所以请再让我肯定一次吧:我渴望他。即使不知如何是好,也要借此笨拙来描绘心中的绮丽。

      屋外的风雨也渐渐暂停。预示着新的一日即将开始,从未令人感觉糟糕的气候也那样不动声色地消失了。透过帘子泛起的渐变曙光,苍白到犹如末世的征兆。可以听见残余的积雪融化的声音。

      事后,Rene知道宋丽伶很疲累了,只一如往常那样将他搂着。任由他靠在自己的肩头,像是受到他呼吸的影响,那样的想法诞生于他的心间,所以不知何时,脸上也露出些许泫然欲泣的神情来了。他们连眼泪都代表着惊人的丰富含义。寻欢的尽头总是令人难忘,悲恸到被幸福所爱了。

      他替宋丽伶取来新的更换衣服,从盥洗室准备好温水后回来,发现他还睡在床上。兴许只是闭目养神,因为他看见他的睫毛如同蝴蝶舞动翅膀那样悠悠地颤动着。他的眼皮、未睁开的眼如今都没有潮湿的痕迹,有的只是脸上轻微的泪痕。

      Rene轻瞥一眼,他连脚趾彷佛都在处在涣散状态,像失去骨架似的整个人陷在凌乱的床铺里。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痛苦跟不快,只有被阳光沐浴着的痕迹。他这才愚钝的想起宋丽伶未完全康复的身体,然而那病态的气息也不见了踪影。他轻快地来到床边,握住他的手,想到过去的某夜,他们曾经说过的话,浮现出某种特别的微笑。

      ——“我所祈祷的全部、唯一的心愿,就是拯救你、爱你…”

      宋丽伶面向着他垂目,脸上表露出前所未有的澈透与平静。声音里不再有颤抖,很快便恢复往日略带轻佻的语调,细长的眉毛如今看起来更加地和谐。只是他似乎暂时还未分清白昼与黑夜吧。

      ——“你已经拯救了我,我美丽的主人。请相信我,今夜你已经真正地救赎了我的性命…”

      *
      ——Tout ce que je veux, mon seul désir, c'est te sauver, de t'aimer...

      ——Mais tu m'as sauvée, mon beau ma?tre —crois-moi, ce soir tu m'as vraiment sauvé la v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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