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城爱情故事》喵姨太

9、中转站

　　Oh no, it's not the way I planned,
　　But no, don't let it be one-night-stand,
　　Oh yes, so baby try to understand,
　　Oh no, 罪な二人ね，
　　But no, 離れられ無い，
　　Oh yes, このまま愛されたい。
　　——中森明菜《OH NO,OH YES!》

　　争吵之后通常会留下一地鸡毛，和李光远分手后留下了乐乐，而我和郑越在争吵后留下了一幅油画。我和池牧吃完午饭后回到出租屋收拾行李，一开门见郑越坐在沙发上，我们相互沉默着一言不发地时不时瞥一眼彼此。
　　当我收拾好行李拉着箱子要离开时他叫住我：「这幅画你要带走么？」浅浅的声音里似有重重的不舍，他好像怕一幅画的份量不够，又加上自己，「这样我们……，也算好聚好散吧。」
　　我面对着房门而背对着他，努力尝试潇洒地转过身：「带不走的，也不需要带走。」
　　「你不愿意带走么？」
　　我对他明朗一笑，说：「不需要带走，已经在心里面了。」我从未如此轻松过，离开他时和初识他时一样轻盈自在。我既没有难过也没有留念，在一起是follow my heart，离开他也是follow，因为那些当下的存在，提醒着我们，拷问着我们是否还愿意延续那些当下？我们没有挽留彼此，清晰且理智地放过对方。
　　那幅画和那些当下中的一部份一样被我享受过，也和它们一起刻在心中，就足够了。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提出分手，但我庆幸、也为自己骄傲，我没有出轨、没有脚踏两条船，我真真切切地喜欢过郑越，他也不带任何目的地温暖过我。
　　「再见。」我拖着行李箱离开出租屋，在我们共同用餐的饭店吃了一碗蟹粉面。
　　此时此刻和秦老师吃蟹粉面，我不由得想起郑越，如果我当时选择忍耐或者试图改变他，结局会不会不同？我因无力改变故而变得麻木不仁，争执也逐渐无关痛痒，大概是每个男人的必经之路。
　　「秦仁。」
　　「诶，我的darling！」
　　老男人油腻起来还真是油腻，我给他一个白眼道：「我叫你秦仁不是情人，少吃我豆腐。」
　　「突然直呼我名字是怎样嘛。」
　　「如果有一个男生突然出现，说喜欢你要跟你谈恋爱你怎么办？」
　　「看对方年龄吧，」秦老师擦擦嘴巴说：「小男生的话就答应他啰，同龄人的话三思而行吧。」
　　「为什么？」
　　「年轻帅气的就答应啊！小男生找我们大叔交往无非是想尝尝大叔味道过把瘾而已，我答应他也不损失什么，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过几年被甩，我还能吃一顿小鲜肉呢。」或许是无奈自嘲，秦老师说时笑得云淡风轻的，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人难辨他认真还是玩笑，「至于同龄人就得严肃考虑了，大家年龄都到这儿了，谁也耗不起，玩一两年就分手对双方都有损失。」
　　恋爱在秦老师的手中成为了加减自如的筹码，虽然他的计划也不伤害誰，我和他想法有共同之处，但这样赤裸裸的现实被宣之于口却令我莫名羞耻。「和小年轻追求当下，和同龄人追求长远？」
　　「对，」他肯定地点头说：「也不对，和同龄人的当下可以延续成未来，而和小年轻的的当下也就只是当下了。」
　　秦老师的话让我想起一道经典老题：没有结果的恋爱要开始吗？十几年前我已经亲身回答了这个问题。
　　大三过完后我的第一份实习到期，爸爸给我安排的工作在上海一家不错的公司，我在暑假期间回上海去看了一趟，薪资对于有房有车的上海人来说相当可观，基本上是赚多少花多少的纯收入。对方透露如果是硕士起薪可以多给3千，于是我回港后决定申请澳洲硕士，然后回上海享受生活。
　　我的GPA虽然不是顶尖也算是前列，我大四决定投入到3.5计划，为申请澳洲硕士做准备。图书馆常来一位男生，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像教书先生，他长得并不出众但我总能在维大人山人海的考试周图书馆一眼认出他。
　　作为男人二十二岁的我正值**旺*的时期，不管是做1还是是当0我都乐此不疲，我既喜欢征服也喜欢被征服，每次一看到这个「教书先生」，**就不争气鼓包。
　　我在他后面排队时由于脑海中一直在幻想和他**的盛况，当他打完卡后退时精准撞上我饱满的**。
　　「……」
　　「对不起！」我们面面相觑，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我慌慌张张地打卡然后飞速到图书馆中找到预约的座位。好巧不巧的是他正好坐在我斜对面，我在漫长的慌张中孕育出粗浅的惊喜，慢慢地这份惊喜转变为满足，时不时抬头偷瞄一下他能让我高兴很久。那时有一款同志交友软体刚面市不久，打开就能看到周围的gay，每次用这个软体都有种偷偷摸摸做贼的刺激感，且让我有一种亲切的归属感，虽然软体上都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却让我们有「一家人」的感觉，大概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同类吧。我们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不用小心翼翼地装直男装正常人，就算是怪兽是异类也是成群结队。
　　我打开软体，一个0.00km的头像抢占视线，是「教书先生」！他戴着金丝眼镜身穿水蓝色衬衣西裤站在第一教学楼大厅，我在犹豫要不要给他传讯息时紧张的眼睛对上他明亮的双眸。
　　「Hi。」我传送讯息，观察他拿起手机看到讯息后又微微惊讶地看向我。
　　「你好，是你啊。」
　　「嗯，我们几乎天天见。」
　　「是啊小帅哥。」
　　「认识一下吗？」
　　「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以平时三倍的速度处理完今天的任务，十九时三十分到食堂门口时他已等候在此，「抱歉让你久等了。」
　　「我刚到而已。」
　　「我叫杨英华，大四医学院的。」
　　他斯文地扶了扶镜框说：「我是白杨，建筑系硕士。」
　　好吧，我预感到现实——无法发展关系了，但我还是继续聊着：「我上海人，你也是留学生么？」
　　「我是湖南人啦，不过五岁就和爸妈来香港了，毕业后留在这工作。」好吧，彻底没机会发展，就算是个江浙的也好啊。「你*挺*的。」我们走进食堂他用趁无人注意突然拍了我**一下。
　　「这是在干什么？」
　　「不知道**怎么样。」很难把这么**的话语与如此斯文的外表联系起来，「看手机。」
　　手机响起专属提示音：「大块头，晚上我们出去**。」
　　虽然和郑越分手后我也有过几次桃花，不过对方都是先聊个一两礼拜，最起码出去吃顿饭，假正经地约个会，搞得跟情侣似的才提出**。像白杨这样直接了当的是第一个，我只是说：「好，不过你为什么叫我大块头？」
　　白杨说：「你一米八多，比我高一个头，肌肉又大??，其实我第一次看到你后就是这么称呼的。每次和朋友聊天都说『今天大块头没来、今天大块头没有戴眼镜』，你不会生气吧？」
　　我觉得还挺新鲜的，从小绵杨变成大块头，「不会，你喜欢肌肉男？」
　　「嗯，比较有男人味儿。」没想到白杨看上去斯文优雅，内心如此闷*，他又说：「我只做Top。」
　　「沒问题。」做什么都无所谓，关键是跟谁*，虽然白杨只有173公分但也是衬衣都遮不住的好身材，「你**吗？」
　　「还行，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们吃完饭在街上闲逛了一阵才朝酒店走，夜晚的香港远比白日更具魅力，灯光像弦乐器挑动人心，勾起年轻人的无限遐想。九龙像一个万花筒包罗万象，法拉利开过的购物广场门口菲佣们席地而坐，过往的游客拿着手机不停地拍彷佛路过的我们也成了明星。我非常享受在香港的生活，一切都是自由随意的，最好的与最坏的都能在这座城市并存，我这样的中产也能找到适合自己的空间。
　　香港的繁华在此刻也给我未来无限可能的错觉，我很清楚与白杨不过是four one night而已，我的内心生出一丝怅然若失。这种从一开始就能看见结局的关系实在叫人难以把握，尤其是对我这样一个初学者而言。
　　「到了。」他打开房门脱下**，我也跟在后面。
　　我不想面對他的臉，自顧自地脫了個乾淨，「我先洗澡。」
　　「一起吧。」
　　「你先坐会儿，我很快的。」其实我并不想和一个只是four one night对象做属于情人的事情，诸如一起洗澡、亲吻。不过终究还是**压过理智，当我看到他斯文的脸配上力量感十足的肌肉线条，连浴巾都没围便冲过去按倒他，对其一阵**。
　　我们一阵血雨腥风才算的完事儿。
　　但有些东西是刻在基因里的，在我闷哼时白杨试图吻我，我在感受到他嘴唇时立马闭嘴，我不讨厌他，只是不想和一个419的人接吻。
　　亲吻会给我错觉。
　　白楊在一聲低沈的嘶吼中重重**，隨後壓在我身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我抱著他，在他的額頭輕輕地吻了一下。
　　洗完澡后他又戴上眼镜从野兽变回斯文人，「大块头，你好sexy。」
　　「啊，是吗……谢谢。」突然被夸奖我有些不太适应。
　　「是啊，又sexy又爷们儿。」
　　「……」我并非故作纯洁，只是这些*意味十足的字眼被直接说出来未免太……令我招架不住，「你也很棒。」
　　「大块头，」白杨躺在我旁边，比我矮一个头的他说话时习惯仰视我，单眼皮的眼睛透出一些孤冷气：「我以后还能约你出来吗？」
　　我拂去他放下来的大背头，希望他没有听到我微弱的叹息，「可以啊。」这就是成年人的默契，不用明说，保留彼此的体面同时留足了进退空间，或许以后可以进一步发展。
　　明知没有结果的关系要开始吗？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我选择折衷。我和白杨谁也没有亏欠谁，正因互不亏欠、没有伤害、没有爱过，他成为我所有男人中关系维持得最不错的一个，我去美国后他偶尔来出差我们会小酌一杯。而至于其他男人，多数从分手后便再未曾见面，认真爱过的男人再见面对大家都是一种残忍。
　　白杨的爱情观有些像郑越，只管享受当下；又有秦仁的影子，似乎在以洒脱伪装真心。我们做了*友，成为彼此的中转站，我们几乎是疯了一样地**，正值躁动年华的我一星期*两三次也不是问题，白杨调侃说我「天生是做0的料」，我对此也欣然接受，**那么*为什么不*？
　　大四下期我申请上了墨尔本大学的硕士，池牧拿到了爱丁堡大学的offer，我们为了庆祝叫上哥哥来香港一起吃大餐，但他在电话里却不太高兴，说话一直吞吞吐吐，到最后也没来。晚上我则是和白杨狂玩了个通宵，直到他求饶。
　　「杨大人，饶了我吧，我真的不行了！」
　　「男人不能说不行。」
　　「你都玩了四次了，我真的給不了了。再做下去我会死掉的……」
　　「那好吧。」
　　我抱着他在怀里，一缕缕把玩着他的头发，取下他的眼镜，他是高度近视，如此一来更好捉弄他了。奇怪的是他今晚并未和我玩闹，很久后他问我：「你九月要去澳洲了吧。」
　　「是的，墨尔本大学。」那时我只顾高兴，并未注意他话里有话。
　　「再玩两次咱们就别玩了。」
　　「为什么？」
　　「事不过三，」他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脸贴在我的胸膛上说：「你要走了，我正好要交男朋友了，肯定不能再和你玩了。」
　　果真如同彼此的中转站，对于意料之中的结局我也没伤心难过，「你要交男朋友了？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说起男朋友，他兴致勃勃地说：「香港人，做市场营销的，在中环上班。人还不错，长得小帅，相处起来也挺舒服的。」
　　「那你们玩过了没？」
　　「沒有。」
　　当时我并不懂白杨这样一个大**为什么没和准男友**，后来我才知道男人对于要认真对待的另一半是舍不得一开始就**的，男人像害羞的少年一样会尽量压抑自己的冲动。因为男人知道他们之间有未来，什么时候**都可以；而对于看不到未来的另一半，倒不如一开始就**，就和不可再生资源一样，*一次少一次，今朝有酒今朝醉。
　　「那祝你们幸福了。」
　　我在白杨这一站暂时栖息后即将飞往墨尔本，而白杨在我这一站过渡后也将奔赴自己的幸福。
　　可我没想到的是和与白杨关系一起结束的还有我的未来，我真的很想骂一句「老天爷你个王八蛋」！墨尔本大学发出来学费缴纳deadline，我给妈妈打电话要学费，她支支吾吾一半天才挤出几个字。
　　「这么快就要缴学费了啊。」
　　「已经很晚了，学校都下最后通牒了啦。」
　　「喔喔，那再等等吧??」
　　本科缴学费时妈妈基本上是提前一个月都给我了，这次我隐隐约约感到害怕，似乎发生了许多我无法直视的事情。我知道爸爸在外面的女人不是个简单角色，而我对那两个所谓的弟妹一向没有好感，跟我有共享血统又如何？
　　「妈妈，是金阿姨发生什么事了么？」姓金的女人从我初见她就不太喜欢，眉眼间透露着对我与哥哥的蔑视，也不知道她一个外人哪来的底气参加我杨家的年会。
　　「不完全是。」
　　「妳直说吧。」妈妈在电话那头叹气，我已经猜到是什么了，多半又是金阿姨来要钱，我妈又不太会教训人，由着她撒泼胡闹，如果琼瑶生在现代肯定能以她为原型把王雪琴写得更加泼辣刁钻。
　　「爸爸官司输了，家里已经没有钱了。」
　　「什么意思？」
　　「合伙人有问题，被别人检举了，输了官司，上诉也是维持一审判决……。金家妹妹学艺术花了不少钱，我们除了两套房子和车子还在，现在已经没有钱给你缴学费了……」妈妈平静地说完了一切，简单来说就是我再当不成二世祖了，去墨尔本大学读研、毕业回上海去入职拿一万的月薪过著有房无贷的潇洒日子、然后在上海找一个男朋友??，这一切全部破碎，一点渣都没给我留。
　　一直以来我们家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爸爸的公司正常运作维持我们和金氏两个家庭，平日我们互不来往（当然我巴不得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只在过年时一起吃顿饭，我还得做得贤慧大度充当好哥哥，而我自己都还是别人的弟弟呢。一家公司足以维持两个家庭正常生活，这么多年金氏找爸爸要的钱暂且够他们生活下去，而我因为在香港读书加之日常开销花了不少钱，哥哥刚刚参加工作起薪并不高，接下来几年里恐怕要过还不如金家。
　　我一直以為我拥有的退路被堵死，我一直以来所依靠的支柱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