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归》aptiv

18、第 18 章

　　“诶，听说了吗，学校今天通报了一个高三的学长，专门在车棚划人车胎，查监控调出来的。”
　　“我好像知道，早上来的时候在路上听人说这事儿，他说他们班有个同学中招了。”
　　“诶，你说这种人什么心理啊，没事划人轮胎干啥呢。”
　　“学习压力太大了呗！”
　　“笑死，压力大就要划人家轮胎啊我看他就是有心理毛病。”
　　课间大家说着八卦，好不热闹，完全没了第一天开学进班的拘谨，原来大家的深沉都是装的（不是）。
　　“karry！聊什么呢karry？”
　　“轮胎被嘎事件！”
　　“哈哈哈哈哈！”
　　“大家！我有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刚体育老师通知我，咱们国庆之后那个星期四星期五两天开运动会！”
　　“哇哇哇！体育课代表！消息灵通吗？”
　　“我靠你不相信我？体育老师亲口告诉我的！喏，报名表都给我了，大家现可以来报名了！”体育课代表话一说完，座位周围立马围了一圈人。
　　“诶，苏虔，你报不报项目？”徐陌上看着体育课代表座位门庭若市的样子，跃跃欲试。
　　苏虔之前特别低调，几乎从不参加这种比赛之类的活动。尤其是体育类竞技项目。
　　“不是很感兴趣。”苏虔如实回答。
　　“报一个呗，就当玩儿么，不想跑步就报个跳高跳远什么的，试试么，你腿这么长说不定这就是潜力股呢。”徐陌上双手抱着他的玉桂狗吸管水杯，说完话猛吸一口，然后看向苏虔。
　　“……都行，那报个跳远吧。”
　　“大管，给苏虔勾个跳远，给我勾个一百和一千！”徐陌上朝体育课课代表那喊一声。
　　“得嘞得嘞！”
　　徐陌上撑了个懒腰，头也跟着环绕一圈动了动筋骨，偶然就看见凌雪萌安静的坐在位子上写着什么东西。
　　与他们窝在一团的热闹形成对比，经过前天的事，他随意问了句：“凌雪萌，怎么不去看看项目有没有能参加的？下课了放松放松嘛，题什么时候都能写。”
　　凌雪萌看过来，“哦，我就不打算报了，我对体育特别不擅长，我就不拖累大家了。”
　　“重在参与嘛，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不过你要是真不想参加的话，大家也不会强求你的，重要的是自己心意嘛，嘿嘿。”徐陌上朝她笑笑，励志要把正能量传给每一个人！
　　凌雪萌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两人之间也算是有一个共同的秘密，现在她心态已经调整的差不多了，她心里是很敬慕徐陌上的。
　　他身上真的有一种独特的气息，又热烈又自由。
　　她朝徐陌上回笑以致礼貌，然后又低头写着自己的东西。
　　苏虔见这两个人的互动，也是一言不发，在桌兜里抽出本习题，也开始闷头写。
　　“靠，你们也太卷了吧。”徐陌上见这两人的架势忍不住吐槽。
　　不知道是不是徐陌上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苏虔这几天就是在闹别扭，可是自己明明啥也没干啊。
　　见苏虔低头搁那写题，徐陌上也抽出一本练习册，哗啦哗啦翻着页，拔开笔盖也开始写，卷呗，谁能卷的过你们啊。
　　报过项目的同学晚上放学在操场上会有组队训练，算是临时突击，还有十几二十天的样子正式运动会，练练总归没有坏处。
　　苏虔和徐陌上没报相同的项目，训练自然也不在一块。大概是苏虔之前真的没有发掘过有关自己的任何活动，虽然之前也有体测，但也是随便跳跳，过了就行。
　　今天训练的指导老师说了跳远技巧，他自己跳的时候融会贯通了一下，一跳居然跳了个两米六，再多跳点都能达到大学生优秀标准了。
　　在场的人都很惊喜，苏虔也没想到，就跟之前篮球一样，不打还好，要是真打了，总有出其不意的潜力一样。
　　跳远训练很快就结束。苏虔朝跑道上看一眼，徐陌上还在练一千，练习和真跑不一样，跑是跑一千，可练呢，一天起码得跑三五千米，主要练的是体能。
　　估摸着徐陌上还得练一会儿，苏虔转身去操场后边上了个厕所。操场上的厕所很偏僻，在看台后边的一角，那里背阳，常年阴暗，可一棵香樟树却矗立在墙角，茂密生机。
　　那树看样子就有多年历史，枝干粗壮，叶片劲绿。他的树皮在离地面一定高度的地方光秃秃的，大约是有人等同伴上厕所时无聊扣着玩导致的。
　　可这丝毫不影响这树的生长，他的根部也是在地面崛起，可以想象地下边的脉络是有多么庞然和错综。
　　这厕所如果真不是在操场急得没办法或者嫌去教学楼麻烦，基本上没什么人。
　　苏虔走过去一眼就看见那棵遗世独立的树。还没进厕所，一个人从树后边走过来，纵使是苏虔如此淡定也还是被吓了一下。
　　有时候惊吓也是相互的，凌雪萌刚从树后边走出来，就看见一个人来，也有些害怕，这地方平时很少人的。
　　她背过双手，朝苏虔尴尬笑笑：“hi～”毕竟是同班同学，还是纪委，打个招呼很正常。
　　苏虔还没来得及反应给个回应，她就风一样跑掉了。
　　“……”徐陌上喜欢的女生真的很独特呢。
　　解决完生理需求出来，大概是因为苏虔真的很在意徐陌上和这个女生的事情。他自己都感觉出来了，他这几天，甚至会偷偷观察凌雪萌，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地方独特，让徐陌上会喜欢她。
　　他瞥了一眼树后面凌雪萌走出来的地方，然后慢慢走过去蹲下，嗯，树根地下有一块土地比其他地方潮湿，应该是新翻出来的。
　　他捡了根树枝照着地方挖，为什么要挖呢？就当是自己无聊吧。
　　结果挖着挖着，还真被苏虔挖出东西了，是一张叠着四四方方的信纸。他伸手将他捡起来，“呼”一下吹了吹上面沾染的泥土。
　　苏虔拿着那块纸，挣扎了几秒钟，打开吗？不打开吗？为什么对凌雪萌的事也这么好奇，打开是不对的，这是别人的隐私…但待会儿再把放回去也没人知道吧…
　　管他的，就当作是自己秉性低劣一次吧……
　　还是像往常一样，下了晚自习，大家陆陆续续收东西回家。
　　“诶呀！终于下了，我得回家洗澡，我天，训练一千跑的出了一身汗。”徐陌上边把书往包里塞边说。
　　苏虔刚从讲台上下来，他看了眼凌雪萌的方向，又看看徐陌上，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你要不要送凌雪萌回家？”
　　“啊？”徐陌上冷不丁被问这一句，属实有些懵逼。
　　虽然苏虔也没谈过恋爱，甚至可以说对这方面一点儿经验也没有，此刻也觉得徐陌上有些“渣男”潜质了。
　　到底谁喜欢谁啊，你喜欢人家对人家今天热情明天冷漠的，虽然说现在这个阶段高调确实不太好吧，但你俩也低调的怕人了吧。
　　苏虔正在想该怎么用措辞表达自己的意思，结果人凌雪萌已经背着书包走了。
　　“……”
　　苏虔瞥了一眼徐陌上，看他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也是在心里默默的写下心真大三个字。
　　骑车回去的路上，徐陌上在后座复盘了这么多天苏虔的反常行为和语言，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他不会以为自己喜欢凌雪萌吧？！
　　这…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啊，之前就误会自己在班里喜欢一个女生，后来又被看见他和凌雪萌独自在班级，然后他又问自己要不要送凌雪萌回家！这一串串起来，肯定是误会这个无疑了。
　　不行，这可得赶紧解释清楚，他正欲说话，苏虔却先开了口：“徐陌上，你是不是男人？”
　　“？？？”
　　“你自己喜欢的女生你不关心？就这样由着人去是吧？”
　　“？！？！”
　　“你到底知不知道别人的心理状态啊，你知道人家都在硬撑吗？你不是喜欢她么？不是要追她吗？你整天嘻嘻哈哈的在干什么呢？”
　　“你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你也能说喜欢？”苏虔越说越生气，越说心里越难受，那是一种把一个东西放弃交给别人的难受，可还是生气大于难受。
　　他气徐陌上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怎么能不知道，最好是不知道。如果知道还是现在这个态度，那现在苏虔会更生气。像是看错一个人的那种生气。
　　车子在苏虔的情绪下越骑越快，徐陌上搞不清楚状况，莫名其妙被喷了几句，车速还这么快，失重感越来越强烈…
　　“苏虔！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先停下来啊，你说的我一句都听不懂啊喂！是不是最近凌雪萌的事儿啊，诶呦我去，快…快先停一下啊啊啊啊….”
　　“嗷！”
　　苏虔猛的刹车，徐陌上脑壳砰的撞上他的背，他揉揉脑瓜子，心想这都什么事儿啊。
　　“下去。”苏虔冷漠道，真是不想带这个没心没肺的“渣男”了。
　　“什么啊，这是我的车！”饶是徐陌上，被这么莫名其妙的整了一番，也有点儿脾气了。
　　苏虔长腿一收，从前边下来，徐陌上在后面站住脚才没让车倒下。
　　“那我走。”
　　“……”
　　“你在闹什么别扭呢？你倒是也先听我说几句啊，你是不是误会我和凌雪萌的关系了？我们根本啥也不是好吧。”徐陌上头都大了。
　　“你不喜欢她？你不是在班里有个喜欢的人？看这么多天也就看你和她最近，你不喜欢她还能是谁”
　　“谁和她近了，三天说得上两句话吗？我和她说话我就喜欢她啊，那我还天天和你说话呢，不仅说话，还一起上学放学打球写题，那我也…也喜欢你啊？”越说越心虚，越说声音越小。
　　“……”
　　“真的？真没喜欢她？”
　　“我和她□□好友都没加，真不熟，就开学刚认识，我能喜欢她吗？”说完徐陌上还掏出手机给他看，显示未添加好友。
　　“……好吧，那没事了。”
　　“….？？不是你把我狗血淋头说了一顿然后理论了这么一会就这就完了啊？”徐陌上震惊，徐陌上疑惑。
　　“对，就这。”
　　“不是，绝对有事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就…关于凌雪萌同学的。”徐陌上不敢说的太明确，毕竟答应过别人不会说出去，只能试探性问一下。
　　“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我以为你们有事儿，而已，刚才语气不好，抱歉。”苏虔冷静下来，看来徐陌上和凌雪萌确实没什么，那徐陌上应该也不知道她的情况。那他也什么都不要说了。
　　“…没事儿，难得惹你话这么多，我其实还，还挺高兴的。”
　　“高兴？”
　　高兴什么？高兴被凶，高兴觉得自己在苏虔那里有地位，原来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会让他感到生气，还会闹别扭。
　　“嗯，反正说了你也不明白。那现在误会解除了，咱们可以回家了嘛祖宗。”徐陌上仍坐在后座眨眨眼。
　　“走吧。”原路返回跨上坐垫，真是，少年人的矛盾来的快去得也快…就像是夏季的一场风雨雷暴，痛痛快快来一场，之后又转晴。
　　晚上，苏虔睡前躺在床上，眼睛一闭都是字儿，是凌雪萌那张信纸上的字：
　　当你们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去另一个世界啦。
　　我从小就是一个胆子很小的女生，连剥青豆时不小心开出一条小虫都会把我吓得大哭。但做这个决定我却花了很大勇气，你们会说把了结的勇气花在活着上多好啊，死都敢，还怕活吗？
　　但敢不敢和想不想，分明就是两码事。
　　爸爸妈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们。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听话的女儿。不过我不会道歉，因为如果不是我不听话，我不会是现在的我。听话的我，大概会如你们口中那般，甚至已经嫁作人妇。
　　从背上书包到学校的那一刻，或者说我正真明白了读书意义的那一刻，我就开始拼命读书。我想要离开那个小乡村，那个腐朽的地方，我知道我们农村那里人都思想落后，但没想到那么落后，落后到有点儿想出头的想法，会被诟病。
　　那是初三的一天，我发了高烧，每天低头写题，我的脊椎也不知怎么，带的我全身疼，我还是累趴下了。被送到了镇上一私人卫生院，墙上挂着医生医学院的医师证明，边上是一排红色锦旗。
　　那医生穿着白大褂，带着眼镜，一看就很知识渊博。我心里很是敬仰，甚至开始我想象着我读完大学以后的样子。
　　医生给我打着吊针，问我怎么回事，我说学习压力太大了，他竟然笑了：“你一个女生这么拼干什么，随便读读，读得好读，读不好就不读，反正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都是一样的。”
　　我本来就心里难受，听到他的话，直接就吐了出来。一个读过大学的医生，见过那么多世面的医生，这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但凡是一个没上过学农民老头老太来说这句话，我都不会觉得会有这么恶心！
　　你们总是说我一个女生天天想着练书练书，浪费了你们的钱，还说不知道生女儿有什么用，以后嫁出去就跟甩出去一样没区别。我考上市里的高中，多么值得高兴啊，你们说我白眼狼就知道往外跑，说没钱供我读高中，供不起，还得攒钱给弟弟买房子。
　　我还是毅然决然来读高中了。我说我现在的钱都是算找你们借的。这样还不够吗？我努力学习拿奖学金，还上学费，周末再去餐厅洗两天盘子做生活费，已经尽量在不花你们的钱了。这样还是不够吗？我每天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换来的就只有“活该”、“不知好歹”、“晦气”这样的话。
　　我真的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所以我选择放你们一马，也放自己一马，再见了，所有人。
　　在这封信的后面，又有一句红笔的字迹，看样子应该是后来加上的，说的是：算是死过一次啦。有人告诉我我的生活不是只有父母啊，是了，你们都那么自私了我为什么想法总是围着你们转。从现在开始，我只要对得起我自己就好，我从未对不起过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