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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钱酣 ...

  •   “不是有事想和我说吗?”江潜说道,伸手去抽开他的发带。

      言栀墨发披散如瀑,他思忖着,摘去刑部与呼延臻见面的那一段全盘向江潜托出,见后者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觉得如何?”

      “如何什么?”江潜摸着下巴,淡淡发问。

      言栀略蹙了眉道:“让钱酣来见我。”

      江潜歪着头掀起一抹微笑,撑着下巴侧睨着他:“你不是已经做了决定了么?若我说不行,你便会就此停手么?”

      言栀压低视线,揉了揉鼻尖:“被你说的,好像在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样......”

      “无妨,若你想做便去做吧,若是做不好漏了破绽及时告诉我便是了,没准还能描补一番。”江潜道,“忘了与你说,方才你出去时,洛府给我来了信。”

      “洛府?”

      江潜颔首:“是,冯内侍方才到洛尘笑府上传诏,皇帝封她为尚书,说是待冬至过了再昭告世人,现如今知晓此事之人甚少。”他说着,在膝头轻轻扣住手指,又道:“以后凡事多留个心眼,裕都中谁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莫要被人诓骗了。”

      “那我晚些可要去给洛姐姐道喜。”言栀靠在软枕上舒服的闭上了眼。

      “我陪你去。”江潜语气不容置喙,随即便调整姿势,睡在了他一旁。

      段竹翕在竹馆里读了许多古籍,每看完一册便乐此不疲地去叨扰林随意,到最后,就连江潜也被他俩请示的烦了,干脆许了林随意自可随意出入。这日林随意去书房还书,见江潜还在屋子里待着未出,想来是多日劳累所致。

      正拿着笤帚扫着雪,林随意望着房间的窗户出了神。

      “林、林近侍!”

      林随意被吓了一跳,他猛然回头盯着段竹翕问:“干什么?”

      段竹翕这才有些尴尬地交出了那册书,这是本兵法,只是里头夹着两张白花花的宣纸。林随意接过兵法抖落出来一看,却是一张鬼画符似的画,两个小人在画中牵手傻笑,字迹歪歪扭扭地标记了他俩的姓名——左边高些的是江潜,右边傻一些的是言栀。

      林随意笑容凝固,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家大人与言公子......那是从小便玩在一块的,虽不为同胞兄弟但感情更胜于同胞。”

      “是、是......”段竹翕忙点头。

      林随意觑了他一眼,翻出第二张宣纸,只见依旧是一副画,只不过背景写满了“言栀”二字,林随意定睛一看,大呼一声在宣纸甩了出去。

      “天要亡我!”林随意扔了笤帚不敢再看那画作一眼,段竹翕忙扶着他,嘴里说着“无妨,无妨。”忙给他顺着气。

      林随意揉了揉太阳穴,颇为头疼地捡起那张纸,随即将他塞入袖中,佯装正经道:“这,这,这是大人从涓人那收来的!想来是大人心善,忘了罚他们那些个蠢东西,竟敢画这些......不三不四,有背天道的东西......”

      段竹翕笑而不语,只是默默点头抚着他的背,露出一脸“我什么都懂”的表情。

      “你,你敢宣扬试试?”林随意狠狠指着他的鼻子警告。

      “是,是,小的绝不编排大人的事。”

      林随意正想再警告几句,却见一个小厮跑来道:“林近侍!后门有个菜农说要见公子!”

      “菜农?”林随意皱起眉,接过小厮递来的汉白玉佩查看一番,确实是言栀的那块,“你让他在门口等着,我去请示公子。”

      言栀听闻林随意所报,忙不迭窜下了榻搜罗着自己的衣裳,不分正反便往身上套。

      “慢些......”江潜强忍笑意,走向前双手压住言栀的肩头,有条有理地帮他套好一件件衣裳,待最后一件披风落下,江潜侧首问:“可愿意带我一同前去?”

      言栀推搡着他,笑道:“我岂会不依你?”

      二人前后脚出了门,林随意趁着小公子跨出房门的间隙,将那坨揉皱了的画作塞进江潜手中,后者颇为不解地展开端详,随即仔细叠好塞入袖中。

      二人随林随意去了东偏门,那道门距离厨房最近,每日的果蔬便从此门运入,言栀出了门便瞧见坐在牛车上的钱酣。

      此人大腹便便,憨态可掬,冲言栀笑时甚至可见他那后槽牙。

      江潜道:“你便是钱酣?”

      “是,小的见过丞相,见过公子。”钱酣笑道

      言栀从他手中接过玉佩把玩,颇有些漫不经心道:“徐姑娘告诉我说你是颇有些本事的,只是不知这本事何在?”

      钱酣歪嘴笑道:“公子,小的大本事没什么,但若说小的全无本事,又怎能将菜送进那些贵胄府中呢?”

      江潜此时发问:“除却那一处我们知晓的,你还为哪家送菜?”

      钱酣眨眼思索,说道:“许府、云府,还有活阎王的阎王殿也是我送的。”

      言栀霎时来了兴趣,问:“阎王殿也是你送的?我便在阎王殿任职,怎的没见过你?”他知谢宅不需菜农送菜,而是小厮每日上街采买,言栀曾在西市碰见过谢宅小厮便知晓此节,此处钱酣所指的阎王殿大约便是刑部了。

      钱酣笑道:“阎王殿里头住的是活阎王,小的凡人之躯怎敢造次,自是由小鬼来替我送了。”

      江潜与言栀面面相觑,想来此人也是有几分能耐的。

      “相府的生意,你想不想做?”江潜冷不丁道。

      “小的正愁无门,不想丞相如此爽快,小人荣幸之至!”钱酣忙躬身行礼,笑得合不拢嘴。

      江潜又道:“明日早晨来送菜之时,将你这些年所搜罗来的消息抄录一份交给林近侍,你若敢有所隐瞒,我便将你送去阎王殿伺候。”江潜说得轻飘,却将钱酣吓得不轻,后者连连点头不敢造次。

      言栀生怕他不尽力办事,便道:“这玉佩样式我不喜欢,你拿去收着也好,当了也罢,当做给家人买点东西吃。”

      “谢过公子!谢过公子!”

      言栀说完便合上了门,听他驾着牛车逐渐走远,方才回头与江潜缓步回到院中。言栀趿履走着,雪水沾湿了鞋头泛着阵阵凉意。

      “你以为此人如何?”江潜问道。

      “像是个刻意藏拙的,且看看他有什么本事吧。”言栀说道,“你让他明日送情报来,不见得他便能安分送来。”

      江潜笑道:“裕都藏着数不清的暗探,我这一份消息,谢闻枝那也有一份,将他送来的略略比对一番便知他是否遮掩,是否诚心。但倘若此人是个偷奸耍滑的,早早打发了便是,大不了届时与活阎王串通一气,让他拔了钱酣在阎王殿的勾当,送他去牢里待一阵学学规矩。”

      言栀轻笑一声,颔首说“好”。

      “晚些随我去洛府。”江潜又道。

      “当真要去?”言栀抬眸望他。

      江潜笑道:“洛娘子升官,咱们理应去贺,你不是也早想见她了么。”言栀被拆穿了心思,抱着江潜的胳膊忍不住笑。

      天色已晚,二人坐在洛府的前院里喝着今年的新茶,言栀吃了些桔红糕,总觉着洛府的要比自家的好吃些。

      不久,便听一阵珩佩流响,洛尘笑虽着一身常服却也端庄,她向江潜行礼道:“丞相与我有知遇之恩,如今承蒙圣恩,位居尚书,其间功劳尘笑不敢独占,往后丞相若有所需,尘笑定当尽力而为。”

      言栀撑着下巴望她,洛尘笑如今升官,本该是春风得意,却见她不喜亦不惧的模样方才懂得为何独她能成大器。

      江潜略略点头,道:“你我不必说这些虚礼,如今是来贺你升迁之喜,不必拘束。”

      “谢过大人。”洛尘笑这才落座,她手执纨扇,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却见盘中糕点无许多,便唤道:“春酲,再去添些糕点来。”

      言栀道:“春酲?不想洛姐姐府上侍女的名字也颇为雅致。”言栀望着洛尘笑,总觉着她长相动人,眉目间还与自家姐姐有些相似。

      洛尘笑掩嘴笑了几声,笑声颇为动听。

      江潜见言栀望她看得出神了忍不住在桌下轻轻踹了小公子一脚,言栀这才回过神来道歉:“我见洛姐姐长得有几分像长姐,便忍不住多瞧了会儿。”

      洛尘笑并未怪罪,而是将春酲添来的糕点向言栀推了推,道:“我瞧公子嗜甜,不知这些糕点可还合你胃口?若是喜欢便多吃些。”

      见林随意卸完了礼物来至身边,江潜抬手吩咐周围人散去,四下阒然后方才开口:“此番夜中叨扰,还有一桩事想请尚书帮忙。”

      “丞相请讲。”洛尘笑似乎早有所料,显得颇为淡然。

      “魏邤作乱,掩藏极深,本官需要知道其长姐的思虑与选择。”江潜倒也不遮掩,他懒得周旋。

      洛尘笑虽是早有所料,但依旧陷入一阵沉默当中,一旁的红泥小火炉还在噼里啪啦冒着火星,这声音在长夜中格外清晰。

      “长公主为人正直,若是雍王作乱为实,定不会偏袒饶他,”洛尘笑说道,“丞相可明白我的意思?虽说雍王疑点重重,心机颇深,但纵使公主铁石心肠,也不会无端将自己的亲弟弟送至囹圄般的境地。但倘若有朝一日他诡计败露,那便是咎由自取,公主自当不会救他。”

      言栀架着腿,伸手拉了拉肩上的披风,道:“话虽如此,纵使尚书对殿下了解颇深,未到那般的境地又怎会晓得届时殿下的做法?”

      洛尘笑抿了抿嘴,苦笑道:“公子,我与殿下出生入死,并非自夸,而是当真已然成了她腹中蛔虫,再了解不过了。”

      “若是此番试探殿下想法,她未见端倪又怎会轻信?若见了端倪,同胞之情尚在,殿下除却劝他回归正道又还能做什么?”洛尘笑又道。

      见江潜不说话,言栀又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公主拿不了主意,尚书还是劝她早日远离是非,至少......不必待在裕都。”

      “言栀。”江潜打断道,他注视着言栀眼神晦暗不明,良久,他长叹一声道:“尚未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便不必说这些。”

      言栀颇为不解道:“既是无法做出抉择,那么选择远出纷争,虽为羁旅尚且浩荡。”

      江潜犹豫了,洛尘笑望着二人沉思模样,道:“公子不必介怀,倘若真到了那一天,毋说公子,我自会向陛下请辞,我携公主回朔北,守边疆。”

      出了洛府,江潜先一步登上马车,言栀犹豫在门前徘徊,江潜正欲开口询问,却见言栀伸出手附在洛尘笑耳边,悄声说些什么。

      言栀悄言道:“我听闻洛姐姐会卜卦?”

      “从哪儿听来的?我不过三脚猫的功夫,却也被你晓得了?”洛尘笑眉眼弯弯,却也佯装厉色。

      言栀讪讪道:“洛姐姐自便不管我从哪听来的,我想请姐姐帮我算一卦。”

      洛尘笑道:“算你前程似锦?”

      言栀笑着愣了半晌,略显稚拙地在她耳边轻语,洛尘笑听他言罢睁大了眼,随即恢复常态,笑着应道:“好,有空寻个地方,我给你卜。”

      小公子听闻此言方才心满意足地上了马车,江潜颇为不解,正欲询问,却被言栀捂住了嘴。

      “不要问,不要说。”言栀一字一句道,难得正经的模样却逗笑了江潜。

      言栀白了他一眼,抱臂在胸,道:“也不准笑!”

      “好好好,不准问不准说不准笑,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可好?”江潜道。

      言栀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心脏跳动的声音,他仰头问道:“你可有什么事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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