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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酆都 ...

  •   在仔细确认过那旌旗上确确实实写这个“雍”字后,谢闻枝与言栀二人寻得一个隐蔽角落,在地宫中暗自生长的藤蔓虽削弱了四周的光,但却极好地遮蔽了他俩的身影。

      谢闻枝从衣中抽出那羊皮地图来,没有笔,他只能用手指着滑过自己所走过的路。

      “如此看来,这地宫岔路极多,每个洞窟恐怕皆有所用。”谢闻枝正纳闷着,听得言栀说道。

      “快看看有没有出路,石门关了定是不能够再原路折返。”言栀催促着,他的担心并非全无道理,如此大的地宫酆都,能是要靠走来摸索出路来,恐怕得走到天昏地暗,与此同时,他们还要警惕着旁人。

      “我们现在是在这里。”谢闻枝点了点羊皮地图,言栀便立马凑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对比着四周景色,只见那数十丈外的制旗摊竟只是图上如芥子般的一豆。只见谢闻枝用手指丈量,以目观测,大抵算出了这地宫究竟有多大。

      “这......”谢闻枝面色一僵,言栀看他怔愣着忍不住问道:“有多大?”

      谢闻枝掩去眸中惊诧,可声音间却还透漏着难以置信的轻颤,“皇城,皇城一半大......”

      “竟有皇城一半大?”言栀骇然,他虽不知皇宫究竟多大,但也能想出个大概,毕竟地上禁宫,地下酆都,此言非虚。

      “上面可写明了出路?”言栀忙不迭问道,他此时似乎也有些慌了神,与谢闻枝共同行事他不放心,此时又不是断案,谢闻枝一声令下便能使几十个人头落地,这可是兵谷武库,他要是叫唤一声便能被扎成筛子。

      谢闻枝这般的书生,即便是酷吏却依旧手无缚鸡之力,论武功恐怕还不及陆相宜。到了这时,言栀的脑海里便开始止不住冒着江潜的身影与温柔话语。

      大抵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谢闻枝心中长叹,但却也无能为力,他努力将视线转移回赵醒的地图之上手指着每一处墨迹,试图找出出口何在。

      “该不会真要原路返回吧?”言栀十分头疼,他侧首揉了揉脑袋,试图缓解重压下的紧张。

      谢闻枝摇首,“定是另有出路,若是里头的人不知时辰要出去,那上头可是繁盛的西市,太过引人注目。”

      “倘若......”言栀将目光移开,抬眸与谢闻枝对视。

      谁料谢闻枝忍俊不禁,轻笑一声:“倘若什么?富贵险中求?若换做他人我定会也起这般的心思,只是,倘若这真为雍王武库,魏邤可不会冒这个险。”

      是了,言栀颔首,若有所思,魏邤佯装纨绔本,那面孔本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他原路返回,从桥洞中钻出,恐怕是疯癫痴傻。言栀心想着不至于吧,在地图上看了这般久,竟找不到一个像是出口的地方?想到此,他不由胆寒。

      “这不会是赵醒把咱们骗来灭口的计策吧?”言栀还是没忍说出心中疑虑。只见谢闻枝在地图上探寻的手闻言一顿,沉沉的眸子盯着他,随即别开视线,继续在图上搜寻。

      “不可能,他没理由。”谢闻枝声如戛玉,他稍稍抬了音量便能够在这一小处洞穴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好在兵阵离得够远,兵卒们练武的声音够响。

      言栀却被他不轻不响的声音镇住了,思来想去终究是自己乱了方寸,心神不宁的缘故,否则也不会胡思乱想到这个地步,只得将心神重新扼在地图之上,逼迫自己寻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现如今不知是什么时辰,若换在平常,自己早就在榻上,与江潜同枕而眠了吧。

      也不知江潜有没有等急,他伸出手在自己面前晃了晃,好似这般便能使自己回神。可恰恰是这一晃,言栀的视线重新落回羊皮地图之上,一个豆大的墨迹兀自闯入眼帘。

      “这是什么!”言栀指着那处看向谢闻枝,“这可是他做的记号?”

      谢闻枝同样惊诧,他眉心微蹙,身子向下俯去。

      “嘶......方才怎的没瞧见此处?”谢闻枝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神,他一向眼比嘴刁,断案多了,什么微末细节的在他眼里皆好似一一陈列眼前般,而现如今自己却连一个这般大的记号也没能瞧见。

      言栀尚且在等着他的回答,心想着这也算是江潜的功劳,回去当该给他记上一笔。

      “谢兄以为,这是无心之失,还是刻意为之?”言栀顺势问道,只觉得自己头疼也好些了。

      “必然是刻意为之,若是无心,墨水溅染不当是只有单单这一处,想必是为了引人注目,惹人察觉吧。”谢闻枝说道,他再次指了指那墨染之处,“倘若咱们一时半会难以寻得出路,恐怕得向这儿走一遭了。”

      言栀好似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他扶起密布藤蔓,悄悄望了眼外头,只见一切如常,兵卒各司其职,练武的练武,制旗的制旗,打铁声叮叮作响。

      “远吗?”言栀弯着身子回眸问。

      “看样子不远,但以免惹人注目,我们还得贴着岩壁走,恐怕得绕些路。”谢闻枝说道,他扶开藤蔓与言栀牵手而行。二人虽有些紧张,也怕谁丢了谁各自都惹麻烦,执着的手不敢轻也不敢重,而最后,言栀却已然麻木,牵手也变得自然,而他也没了那些多余的心思,只觉着路程太远,走的太累。

      “这好像是在那山顶之上。”言栀轻声说道,他看着那地图,略抬手指向一处山顶矮房。

      谢闻枝半握着的手已然僵至发抖,而言栀看不清他的脸色,以为他也是同自己般走累了,心说不至于吧,书生终究逃不开“文弱”二字?

      “不。”谢闻枝道,“恐怕不是那处,若是山顶的那处阁楼,那这地图的比例便不该是如此,只恐怕这般高,是供人便宜观察的,小心些,贴着石壁走。”

      言栀垂眸,不复言语。

      “看,大抵是那了,半山之处,且有石阶。”谢闻枝压低声音说道,言栀也稍打起了点精神来,远眺那半山阁,倏然,他驻足凝视。

      “谢兄,那门是开着的。”言栀冷不丁说道。

      果不其然,那半山阁的门半敞着,一看便是有人停留过的痕迹,二人一时进退无措,已然行至此处,再往回走恐怕不见生路,若执意向前,又忧敌众我寡。

      言栀将手串摘下,捻在手心中转动,恍若江潜也在身旁,他尝试着运气,却发现依旧难以运转,谪仙没了法力本就是情理之中,但看着那半张半掩的门,一时扰得心神不宁。

      那道门就好像在招呼他往前走似的,而此时,手中捻着地青绿手串,却好似隐隐散着幽绿的光。

      “走。”言栀斩钉截铁道,他收回珠子,重新套回腕上,“到了这般田地,谨小慎微无用,唯有往前一试,开条生路。”

      谢闻枝有些恍惚于他的多变,但还是点头笑问:“打定主意了?”

      言栀同样颔首,道:“若是遇见危险,我自诩或能为谢兄开条生路。”他不知是从哪陡生出的勇气,但鼓舞人心倒也不妨是一件好事,总好过两边纠结。

      他望着那半山阁,地宫里头没有一缕风,却也足矣让他觉着寒气逼人,静谧便是这酆都最逼人的恐惧,即使这里头从不缺人,但这一兵一卒却总让人恍若置身地狱,而他们,不过是些阴兵鬼差罢了。

      言栀牵着谢闻枝的手,在石阶上的每一步都踏得稳稳当当,他向着那吸引自己的门扉走去,他顾不上四周,却也无人发觉二人的存在。

      “吱啦——”

      随他推门的动作,这算是在酆都中划出的第一声,好在门内并非他俩所忧虑的那般可怖模样,一案一椅一架,便好像寻常人家的书房。

      谢闻枝有些不可置信,他不信这其中再无其他,只见他脱开言栀的手,走向那桌案查看,只见几摞书册,就好似刑部的公文般杂乱无章地堆叠一旁。谢闻枝下意识便去翻看那摞书册,只见里头尽是些如同鬼画符般的文字。

      “这是......梵文?”谢闻枝凝眉辨认,招呼言栀一同来看。

      梵文?言栀心说此地还会有梵文?怕不是担心被人有意翻开,故而用这等文字书写?可待那文字入眼,言栀却心中大骇。

      “这......这是梵文么?”言栀是认得梵文的,虽说不上精通,却也能读懂个大概,而这映入眼帘的文字却并非梵文,六分形似,却足以愚弄他人。

      谢闻枝也拿不定主义了,他只在大相国寺的经书上扫过一两眼,瞧见过那梵文的大概,“这不是么?你可认得?”

      言栀袖中的手已握成拳,极力克制着自己,这文字他认得,却也不认得。大约几百年前还在月宫读书的时候,那日散学,小言栀想起还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孟黎书的房里,便甩开江潜独自去寻,而那时,孟黎书正在书写着这样的文字。

      他记得当时孟黎书并未遮掩,只说这是千百年前的古国旧文,自己奉命学来翻读文献的,而言栀瞧那文字奇特,也萌生出想学习一二的念头,却遭到了孟黎书的反对,而言栀也为此难受了好一阵子,茶不思饭不香,最后也不了了之。

      这件事的印象太过深刻,深刻到他只需一眼,便认出了那文字形状,与孟黎书当时所写有八九分相似,既非梵文,那便有可能是那古国文字。

      言栀的喉头上下滑动,背后已然冒出了涔涔冷汗,“不认得,但我以前被罚过抄经,这些字我全都没见过。”

      谢闻枝此时顾不得他所说真假,抽去其中一张便塞入里衣,“多了带不去,恐怕也会惹人生疑,先把这文字研究清楚再说。”

      言栀颔首,目光却扫见了一旁放着的六角铜铃,只见那六角铜铃与自己的手串同样散着幽绿的光,言栀正纳闷着,却听谢闻枝问:“怎么了?这铃铛有何特别之处?”

      “谢兄没瞧见它散着光么?”言栀伸手便往前探,摸上那铜铃时低呼一声,反射般地连忙把手抽了回来,指尖上尚存着点点灼烧刺痛之感。

      “怎么了?”谢闻枝凝眉大惊,同样伸手去触那六角铜铃,却只感到冰凉彻骨,就好像仵作碰见了没有生气的死人。

      “你究竟怎么了?什么光?”

      谢闻枝居然看不见光?言栀极力压着方才触及那铜铃时所感的阵阵恶心,谢闻枝见他捂着嘴,神色痛苦,忙上前去抚他的背,道,“怎么这般不舒服?可是出幻觉了?”

      言栀摆了摆手,“可能是此处太闷。”他不愿与谢闻枝解释自己的所见所感,恐怕后者只会将自己当做是疯子,出了幻觉开始臆想的疯子。

      但同样,他也并未忽视那小小铜铃上的力量,他虽贬至凡间,却也还记得法力的触感。那铜铃刺痛的灼烧感下蕴藏着淡淡法力,虽不惊艳,但却不可小觑。

      “此处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另寻出路。”谢闻枝说道,不知是因言栀出奇的反应极大,还是也觉得此处让人透不过气来,他自己也觉得头昏脑涨,泛着淡淡的恶心。

      还未等言栀回答,只听那六角铜铃突然兀自响了起来!

      二人皆是向后一退,言栀反应过来时想要扑向前捂住那尖利刺耳的铜铃,却不想那痛感更甚,连碰触也来不及便已感到灼烧之痛。

      “嘶......”

      “别管了!快走!”谢闻枝一把架过言栀,疯似地向山下跑去,而那铃铛却越发放肆地响,不停歇地响动如同被业火灼烧之人发出的凄厉惨叫,言栀捂着耳朵却也无济于事,谢闻枝却见一处低矮洞窟,二话不说便将自己与言栀一同塞入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铜铃声渐轻,言栀涣散的眼神也逐渐恢复焦点。

      “怎......怎么了?”他的声音颤抖着,在洞穴的回音中恍若带着泪般的黏腻。

      谢闻枝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手放在盘着的腿上轻轻点了点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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