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意》幺九

21、谨玉

　　窗外传来匆匆的脚步之声以及芸兰的声音，屋内两人听不真切，只见一毛茸茸的脑袋至窗下探进来。在柔和的烛光下，林卿妤看清了来人，正是魏栖星。

　　“小星儿？”林卿妤忙起身，隔着窗子用逗笑的语气道，“你怎的来了？又是偷跑出来的罢！”
　　魏栖星佯装高深地晃了晃小脑袋，语气老成：“妤姐姐，小星儿是来找你做交易的！”
　　“做交易？”林卿妤来了兴致，“小星儿要与姐姐做什么交易啊？”
　　魏栖星似是在犹豫，后退一步没有出声。
　　林卿妤也不急，朝外面守夜的芸兰与笙竹道：“夜深露重，你们二人还不快快将姑娘迎进来！”
　　“是！”二人连连应下，忙不迭将魏栖星迎入房中。

　　林卿妤牵着魏栖星肉乎乎的小手至房中一紫檀圆桌旁坐下，微歪着头看她溜圆的大眼睛。
　　魏栖星也未见过这般的林卿妤，在柔和的烛光下更显温婉。她支吾着开口道：“妤姐姐在府中多日...想必也听到了许多关于月姐姐的流言...”
　　林卿妤并未否认，寻梅在旁为两人斟上两杯清水。

　　见林卿妤如此，魏栖星拍案而起，小手一挥激动道：“那些都是假的！是骗人的！”
　　挥舞的指尖在林卿妤眼前划过，她后仰躲过，而后又猛然欺身上前，玉手将魏栖星的嘴捂得严严实实。
　　“唔...”一下被打断，魏栖星有些不知所措。
　　林卿妤单手向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屋中三人静待几秒，杨氏那边派人来问，林卿妤只道是下人不小心打翻了东西。
　　待杨氏那边的人走后，林卿妤才松开她，又顺手在她头上敲了下：“偷跑出来还如此！”

　　魏栖星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令人不忍再说什么。
　　“接着说罢！”林卿妤于心不忍，揉了揉她的发顶柔声道。
　　小姑娘狠狠点头，将声音放轻道：“那些都是假的！妤姐姐不要信！”
　　林卿妤呷了口清水，笑道：“那你怎能证明那些是假的呢？”
　　魏栖星噘着嘴，抱着双臂道：“月姐姐又不是傻子，与那人私相授受有什么好的！况且那人长得肥头大耳小老婆又多，哪家好姑娘会想嫁他？！”

　　林卿妤饶有兴趣地问道：“那这些也不足以说明...”
　　魏栖星的小脑袋晃得像拨浪鼓，肉肉的小手拉住她的袖口满脸讨好道：“妤姐姐天仙儿似的人，肯定明白其中的蹊跷之处！”
　　林卿妤未料到她会如此说，好笑的同时又正色道：“那小星儿可否与姐姐说说你所知的原委？”

　　“那人名叫刘谌，那日月姐姐上山采药，就见他被猎户放的兽夹夹住。姐姐善心大发便救了他，不想他竟见色起意，要将姐姐迎入府中，可姐姐不愿，刘谌便派人散布流言！恰巧那日姐姐身边无止血之物，便到山下猎户家中去买，山脚下许多人都道见过姐姐，姐姐百口莫辩……”

　　林卿妤摸了摸她被气得涨红的小脸，出声宽慰道：“清者自清，时间一长流言定会不攻自破。”
　　魏栖星用含泪的眸子巴巴地看她，而后取出一绣花钱袋，将里面的碎银一股脑全倒了出来，拉着她的手哀求道：“妤姐姐，星儿知道你心肠好，我把这些年存的全部银两全部给你，求你救救月姐姐！”

　　林卿妤看着那只小肉手，心中说不纠结是假的，她柳眉微蹙道：“我也只是一介女子，怎能救你姐姐？”
　　魏栖星晃着脑袋，泪水鼻涕流了满脸：“妤姐姐菩萨心肠，又是皇城那种地方来的显贵人家，一定能救姐姐的！”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林卿妤也知魏栖月心性纯良，又见魏栖星哭泣不止，于心不忍，便道：“我可以想想办法，但可不能保证一定会替你姐姐洗清冤屈！”

　　魏栖星立马止住哭声，转为笑脸贴上来。
　　林卿妤命寻梅带她去简单洗漱一番，魏栖星的银子她本不想收，却在她的坚持下留了。
　　林卿妤问她缘由，小姑娘鼓着两腮嘟囔着：“月姐姐说如果一个人帮了我们，那我们便要尽全力去偿还！”
　　林卿妤纤长的指尖轻点她的额头道：“你姐姐说得不错，你既尽了全力，我也会尽力的！”
　　魏栖星高兴得将要嚷起来，林卿妤赶忙制止，含笑唤芸兰进屋，命她将魏栖星送了回去。

　　清明这几日，杨氏与曾氏忙得紧。祭祖过后，齐氏要留杨氏等人多留几日，杨氏问过林卿妤的意思后便应下了。
　　琢郡虽不比盛京繁华却温暖许多，春日融融，街上满是卖花的小贩，卖力地吆喝着。
　　今日又是林卿妤与魏栖月于医馆堂中坐诊，两人戴着帷帽，被风掀起一角时可无意窥见其中绝色。
　　日暮西沉后两人携手漫步街上，身后跟着几个丫鬟与护院。
　　魏栖月尽了地主之谊，每当林卿妤看上什么东西时都抢先付了银子，林卿妤也是无奈。

　　待到了谨玉茶楼，林卿妤将那些个丫鬟护院留下，只携书云书月二人进去，魏栖月紧随其后。
　　“姐姐，我们为何要来这儿？”魏栖月诧异道。
　　林卿妤隐在垂纱之下的面容朦胧，语气中好似带着笑意：“妹妹只等着看好戏就好！”
　　魏栖月听了这话便不再问什么，只乖乖跟在她身侧，暗叹她的见识。
　　一店小二见二人打扮和气度皆非常人，忙迎了上来，又见林卿妤手中对牌便知她已定了雅间，点头哈腰地要带二人上去。
　　二人随店小二到了二楼雅间，林卿妤让书云随手赏了些银子，店小二掂了掂，喜上眉梢。

　　林卿妤又给书云递了个眼神，后者将早已备好的银票放于桌上。林卿妤清冷的音色自垂纱后传来：“那日我家丫鬟来付了定金，这是尾款，麻烦小哥将你们掌柜的喊来。”
　　“是、是！”店小二说着便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不一会，雅间的门被推开，来的人却不是掌柜，还是那个店小二。只听他道：“姑娘，萧公子有请！”
　　“萧公子？！”林卿妤一惊。

　　她曾听骆既清与魏恙说过，谨玉茶楼是整个北秦乃至其他三个王朝中最大的情报网，就连朝廷也要忌惮三分。而茶楼背后的东家，便是这来去无踪的“萧公子”。
　　有传闻说这萧公子轻易不见人，喜好男色又阴晴不定。林卿妤有些拿不住主意，沉思过后却应下了。
　　“姐姐...”魏栖月略有些不放心，起身拉住她的手，“我与你同去。”
　　“这位姑娘，萧公子只请了林姑娘一人。”店小二恭敬道。

　　想查出她的身份不难，林卿妤也未惊讶，只是素手撩开垂纱给了魏栖月一个微笑让她安心。
　　魏栖月虽是担心却也放了手，内心忐忑地望着她离去。
　　林卿妤随着店小二到了三楼。三楼正中的一间房前，两名佩刀的随从威严肃立，见了林卿妤略一行礼，开了房门。
　　林卿妤甫一踏入，身后的房门便已关上。书云书月也被她留在了二楼，此时偌大的一间房内便只剩了她一人。
　　屋内正中放着一屏风，隐约能看出里面两道模糊的身影。

　　“林姑娘请坐。”左侧那人长袖一甩，低沉的音色听不出喜怒。
　　林卿妤坐于屏风前的软椅之上，捏着帕子镇定道：“不知萧公子请我过来所为何事？”
　　另一道不同于萧公子的少年音传来：“姑娘莫怕，他就是这般爱唬人，我们此次请姑娘过来是要做一笔交易。”
　　“小女子可没有什么能给二位的。”林卿妤虽是疑惑少年的身份，却并未多问。
　　这位萧公子的身份深不可测，她可不敢随意开罪。
　　少年又道：“不过是交个朋友罢了，姑娘不必紧张。”

　　见萧公子不制止少年的话，林卿妤不免猜测起两人的关系，少年却像看透了她心思一般，道：“我与萧公子是朋友，也是我有意与姑娘结交。”
　　林卿妤：“那我该如何称呼公子？”
　　屏风后传来声低笑，只听萧公子道：“大约就叫...云公子？”
　　萧公子话音刚落，里面又传来一声闷响，少年的声音紧接着传来：“那姑娘便叫我云公子罢！”

　　云公子清了清嗓子道：“姑娘的条件及价钱我都已看了，姑娘若同意与我结交，便可将尾款收回。”
　　结识谨玉茶楼的人对她并无害处，林卿妤思索之下便应了。
　　“我可否问一句，公子为何要与我结识？”林卿妤道。
　　云公子话语一顿，而后笑道：“姑娘，日后你我自会再见，到那时我再与姑娘共叙。”

　　林卿妤并未多问什么，只诚恳道：“那我可否再提一要求？”
　　云公子道：“不知姑娘所求何事？”
　　“那人有心毁我家妹妹清誉，家妹性子软，便由我这做姐姐的亲手惩治那人，可好？”林卿妤道。
　　她早已打听过那人，不仅常出入于烟花柳巷，还强抢民女，常常仗势欺人将人打伤。她对这样的人一向没什么怜悯之心，况且还差些毁了魏栖月的清誉。

　　屏风后两人低语几句，萧公子道：“姑娘可想好了？”
　　“自然。”林卿妤道。
　　“那边好，我们二人会派人护好姑娘。”
　　聊好细节，林卿妤起身告辞，二人目送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