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意》幺九

22、表兄

　　屏风后
　　身着暗红金线绣云纹锦袍的一男子斜靠在榻上，修长的手指抚上少年干净秀丽的脸，“高兴了？”
　　少年将他的手打掉，瞪着他道：“没！”
　　“是我错了，和小王爷你赔不是了！”男子凑近几分，深潭般的眸子中染上点点笑意。
　　“萧予慎！赔不是有用吗？！”少年一拳打在他身上，怒道。

　　萧予慎暗叹他力气不小，又握住他冰凉的指尖暖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中满是柔情：“翊王殿下想要什么尽管说，小人会将小人的所有尽数奉上！”
　　“花言巧语！”少年将手抽出，不染而红的唇瓣轻抿，似在埋怨他。
　　萧予慎只好接着哄，宠溺中带着些许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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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林卿妤傍晚去了谨玉茶楼，夜深时随萧公子的人摸进青楼，为昏迷的刘谌施了几针，这会子着实起不来，遣人去了齐氏那边告假。
　　魏栖月听闻她病了，过来探望时却发现只是赖床，便不扰她清静，将带来的谢礼放下后便要回去。
　　她行至门口，复折返回来，向林卿妤恭敬下拜道：“栖月多谢姐姐，如若没有姐姐，妹妹日后怕是更加举步维艰。姐姐日后若是能用得到妹妹尽管开口，妹妹定会还姐姐恩情！”

　　林卿妤命书云将她扶起，肃然道：“我且问你 ，如若你那时知救下刘谌会是如今的光景，你还会救他吗？”
　　魏栖月想起这些日子来的冷眼，犹豫不定，最终却重重点头：“姐姐，身为一名医者，我做不到见死不救。”
　　“这样便好，我一直知道我没有帮错人。”林卿妤道。
　　魏栖月倏地释然一笑，又行一礼才离开。

　　待她走后不久，魏栖雨也来了。
　　“唉呀，怎得劳烦姐姐亲自来看！”林卿妤顶着压下的青黛，又咳嗽几声道。
　　魏栖雨嗔她见外，不过眉心一直颦着，似有心事。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魏栖雨忽地将话头转向了刘谌，“妹妹不知，昨日便有人传出刘谌不举！怪不得家中十几房姨娘也不见有个一儿半女！”
　　林卿妤暗笑，原本这流言可能是假的，可她昨晚那几针下去也就成了真的，只是她未想到萧公子散布流言的动作这般快，心中赞叹的同时靠着软枕接着听魏栖雨说话。
　　“还有，说五妹妹与刘谌闲话的那名猎户，不知怎的逢人便磕头赔罪，你说是不是……”

　　林卿妤握住她的手，“姐姐，其实外头那些闲话妹妹是不信的，月妹妹多好的一个人，怎能与那人私会，姐姐说呢！”
　　魏栖雨垂下眼，语气中带着愧疚：“前段时日外头那些风言风语太多，想来是我错怪了五妹妹。”
　　“月妹妹心中定然不好受，唉……”林卿妤道。
　　魏栖雨听了这话便坐不住了，起身要去给魏栖月赔礼道歉，林卿妤也没拦着，望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心中舒畅。

　　又过几日，魏氏来信，话里话外都是要她早些回去，杨氏便着手准备回去事宜。
　　这期间太子也给她来了封信，委婉询问她何时回去，可派人护送，林卿妤按着杨氏说的日子为他回信。
　　临别前一日，忽闻太子入了琢郡，林卿妤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傍晚时分自医馆会府时便遇着了凉阶。

　　半大的少年斜倚在墙上，吊儿郎当地抱着剑，唇角含着一根不知从哪里薅来的狗尾巴草。
　　一见着林卿妤，凉阶立马正经起来，将狗尾巴草吐掉，同时站直身子抱拳行礼：“小的见过林姑娘！”
　　林卿妤颔首道：“小哥找我何事？”
　　“啊，殿下本想派人护送姑娘与魏夫人回京，心中却一直放心不下，左思右想便亲自来了！”凉阶道。
　　“不用这般麻烦……”林卿妤道。
　　“这都是殿下该做的，姑娘不必客气。”
　　街上人多，两人未多说就此分别。

　　远处，谨玉茶楼二楼，一少年凭栏而望，身上湖蓝蹙金锦袍被风略鼓起，额前碎发被风吹起露出如画般的眉眼，更显少年稚气。
　　“我的小王爷，你再这般吹下去便该着凉了！”萧予慎的面容隐在面具之下，音色更显沉闷。
　　少年傲娇地“哼”了声，不再理会他。

　　萧予慎也不再劝，颇为阴阳怪气道：“不就是见个表兄，至于这般激动？”就连他都被晾在一旁了。
　　“至于，我与表兄多年未见甚是想念！”云郡亭嚷嚷道。
　　萧予慎不屑一顾。

　　少顷，雅间的门被推开，身着月色长袍的俊美男子脚步略显凌乱，径直朝少年走去。
　　少年听着响动，又见来人，澄澈的眸中盛满复杂，久久不能回神，待他走至身前才吐出两字：“表...兄。”
　　来人正是北秦太子秦亦临，他将少年拥在怀中，喃喃着：“阿醉，回去便好...能回去便好……”
　　良久，少年自太子肩头探出头来，轻声道：“表兄，我以为我此生都不会回到东延了。”
　　太子后撤一步，兄弟两人分开。

　　一直安静在圆桌旁喝茶的萧予慎“啧”了声，似有不满。
　　太子看向他的眼神略显警惕，拱手道：“多谢萧公子在西凉时出手搭救，吾弟年幼不懂事，想必为公子添了许多麻烦，公子要何谢礼吾都会满足。”
　　萧予慎略抬了抬眼，晃着手中价值连城的茶盏幽幽道：“翊王殿下是东延的殿下，与你北秦何干？”

　　东延翊王名唤云郡亭，他的母亲是北秦长公主，北和帝一母同胞的妹妹。云郡亭幼时被送到西凉为质，直至今日才被得以返回东延。他途经北秦，恰闻秦亦临来了此处，两兄弟多年未见便想着在此一叙。

　　“萧予慎！你怎么答应我的？！”云郡亭抱着双臂，满脸怒气地瞪着他。
　　萧予慎无奈，理了理衣袍起身拱手道：“……表兄。”
　　萧予慎除了收集情报外还常卖粮食等物，和朝廷打过些交道，有段时日整日被那些个文人说一股铜臭气，秦亦临自是不怎喜他。
　　秦亦临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道：“你们...结拜了？”

　　云郡亭尴尬地轻咳一声，拉着秦亦临坐下羞赧道：“表兄，我与谨诚...并未结拜，也并非兄弟之情。”
　　见秦亦临久久不能回神，云郡亭干笑两声换了个话题：“表兄，我已见过林姑娘了，果真如传闻般貌若天仙，与表兄最为般配！”
　　其实他隔着屏风连屁都没见着！
　　“这是自然。”秦亦临面色正经的低声道。
　　云郡亭、萧予慎：......

　　--

　　林卿妤回去后便将与太子同行一事回禀了杨氏。杨氏本就因护院人少，忧心回途遇险，自然喜不自胜。
　　明日便要启程，一如来日那般，众人集聚正厅说说笑笑。宴席将散，在回院里的路上，林卿妤被魏栖月拉着说了好久的话，言语中满是感激与不舍。
　　夜色蔓延，空中圆月高悬，微风习习，携着花香传遍各处。

　　“日后可有何打算？你不应只留在琢郡虚度光阴。”林卿妤是真的欣赏她，当初选择帮她也不全是因为魏栖星。
　　魏栖月苦笑道：“姐姐，我一介庶女，能走去哪里呢？”
　　林卿妤道：“你医术高明，可入宫考取女官，可行走江湖扬名，这并不干嫡庶何事。”
　　“姐姐将要嫁入东宫，那我便入宫辅佐姐姐！护着姐姐！”魏栖月眸子亮了亮。
　　林卿妤又想起了说过同样话的林卿念，心中一阵心酸，她摇着头道：“你不能为了我便草草决定，你我的人生中不只有彼此，更有自己。”

　　还记得那日林卿念怎么劝说都不愿走，害得她此生头一次向她发了火气，又觉得对不起她、委屈了她，抱着她说了同样的话。
　　她们都不应只拘泥在后宅之中，她们明明会看到更广阔的天地，找寻真正的自己。
　　“妤姐姐，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的人。”魏栖月柔柔笑道。
　　林卿妤也道：“我所处的地方，充满了算计，我也从未见过如你这般温和纯粹之人。”

　　两人携手并行，魏栖月望着夜空高悬的月亮问：“太子可是姐姐意中人？”
　　林卿妤眼前蓦地浮现与骆既清的点滴，她轻叹一声道：“是。”
　　“那可太好了，”魏栖月道，“姐姐这般的人，就要与最好的人才相配。”
　　“那你呢？你有意中人了吗？”林卿妤也问。

　　魏栖月晃晃脑袋，似是在思考什么，少顷道：“我眼中只有医术与温饱，哪里还能装得下别的。”
　　曾氏是个厉害的，她只有装的温良恭俭才能在这府中讨生活，她的婚事不是她能过问的，更不是她能决定的。
　　林卿妤心中心疼，忽地问：“我成婚那日，你会去吗？”
　　“妤姐姐，我可以去吗？！”魏栖月激动问道。

　　“这是自然，让舅母修书一封便可，不过路途遥远免不了颠簸。”林卿妤道。
　　“那姐姐可与我说好了，可不要忘了我！”魏栖月道。
　　“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的！”林卿妤笑着嗔她一声。
　　眼见夜色渐浓，二人不舍地分离，各自回了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