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春》遇涟

6、第五章

　　“你母妃喜欢做糕点吗？”
　　朝儿激动的点点头，忙问道：“嗯！皇姐可要去瞧瞧？”
　　“那便与你一同去吧，我也好久没有见到杨娘娘了。”姝儿应下了，朝儿也笑了起来。
　　姝儿走了，屋子清净下来。柳妃把箱子合上，指腹覆上箱子表面精细的花纹，笑容慢慢淡了下来，不知在什么糟糕的回忆中沉溺。
　　片刻觅儿练好字走了进来，小心翼翼问道：“母妃，皇姐她一定要出嫁吗？”
　　他方才就在不远处，屏风挡不了什么声音。
　　柳妃听了问题思索半刻才认真回答：“若没有意外发生，她身为金枝玉叶，及笄后定然是要嫁人的。”
　　觅儿没多说什么，隐下低落的神情，奉茶给柳妃后便离开了。
　　另外一个宫殿，杨嫔正忙碌着。背对着门口搅拌着什么东西。
　　听到轻快的脚步声，知道是朝儿回来了，问道：“皇后娘娘的、柳妃娘娘···可都送到了？”
　　“送到了。我还把皇姐带来了！”姝儿已学了许多的规矩，如今走路无声，杨轻言自然只听得到朝儿欢快的脚步声。
　　杨轻言反应了一会，立刻转身起来行了个礼。“公主怎么突然来了，妾身都没有迎接···”
　　“不必多礼，我也想来瞧瞧怎么做。”
　　说着靠近了杨轻言，便开始像模像样的学起来。巧了，杨轻言做的正是绿豆糕。
　　朝儿还小，才跟着玩了一会便犯困，被嬷嬷领着去睡觉了。
　　时间的流淌让杨轻言在姝儿面前也少了许多拘束，在姝儿的询问下述说着自己的往事--
　　她在杨家虽过的比平常百姓要好一点，但总是会被主母以禁食来惩处。所以她便总是去厨房拿一些储备的吃食，去多了许多菜式都看会了，并且自己还在最偏僻的角落弄了小灶，炊烟是用墙角的小口引出去，墙外就是一个对流巷，烟入即散。在禁食的时候就可以直接煮些清汤来喝。
　　“你姐姐那样，你可怨我们？”杨新言如今从宫中出去，丢了杨家的脸面，其实对杨轻言在宫中也是不利的。
　　“为何要怨，本就是她的错。况且，妾身与她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好。”这话直白，姝儿也不禁一笑。
　　很容易挂在嘴边的原谅与欢喜反而会被看轻。
　　“别人自有别人的想法，我就待在我的一亩方塘就好。”杨轻言淡了笑容，眼神坚定。
　　姝儿点点头，没有在继续下去。“你还会做些什么糕点？我想学学。”
　　“妾身会做的糕点挺多的，不过适合公主学的，有南瓜饼、糯米糍、豆儿糕···”
　　两人便在小厨房里忙活起来，姝儿脸上还沾了许多粉末，不过糕点倒确实学会了几样。原本的败品只是样子不好看，味道依旧，这些则由绿意分配给了其他侍人。姝儿提着食盒就要往回赶，正巧碰到了来找她的觅儿。
　　觅儿今日的功课做完了，如今正仓促往姝儿的住处走，两人碰上相视一笑都知道对方的想法了。
　　姝儿摇了摇手中的食盒，笑的俏皮。“我和杨娘娘学做了一些糕点，你可要尝尝？”
　　＂荣幸至极。＂觅儿淡笑着点头答应，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跟着的侍人吩咐道。
　　“烦请你回去替我拿些果酿来。”
　　“诺。”那侍人犹豫了几秒，看了看绿意还是点了头。
　　一路无言，两人都静静的走着。那侍人来了，不只果酿，还带了两件披风。不用说，定然是柳妃娘娘嘱咐的。“你回去吧，我们只是逛逛，一会便回去了。这里有绿意呢，你回去伺候母妃吧···”那侍人点点头，把东西递给绿意，行礼告退。
　　“皇姐我带你去个地方。”觅儿难得俏皮的神情，带有几丝神秘。
　　晚霞已经布满了天空，两人行走在偏僻的宫道上，仰头便是满眼的霞光，满脸都是笑意。
　　“我闲时散步，无意间发现的。这里偏僻，没人会来。”觅儿推开门，姝儿探头望了几眼，便径直走了进去。绿意留在了外面，点心和果酿被觅儿放去了树下的石桌上。桌子上的灰尘早就被扫除，如今只能看见遭受岁月侵蚀斑驳的灰岩表层。
　　硕大的花树停留在前院的侧边，但枝叶覆盖了大半。两人都无法分辨是什么树，但白色的花朵挤在枝头，满树都是这样的景象，看起来不比御花园那棵春日满桃逊色几分。
　　姝儿有些惊喜，绕着树走了好几圈，一直在打量。“只要不被旁人发现，这院子不就是我们的秘密了吗？”
　　觅儿点点头，接着看向姝儿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我瞧着皇姐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可否与我说说？”
　　“你哪看出来的？我们就要出宫玩耍了，我怎会不开心。”姝儿淡了笑容停住脚径直向角落的桌子走去。
　　“皇姐，我与你一起长大。你了解我，我自然也了解你。”觅儿转身端正地坐着。
　　他顿了顿，接着说：“和我说说吧，我也想为你分忧。”
　　姝儿长叹了一口气，摇着头望向天空。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我如今忧愁的还会有什么呢？我身为公主，日后的亲事由皇家做主，由局势所定。这该是我的本分，可我心中不安愈发多了。我好怕，日后同一个不认识的人过一辈子。又或者远赴和亲，再不见故地，再不见···”再不见你们。
　　“皇姐······”觅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的复杂比年幼时更甚。
　　“算了，不提这事了。来，喝这果酿······”两人都陷入了默契的沉默中，就着美景喝着果酿。姝儿掀起盖子，把自己做的糕点拿了出来。
　　“如此惬意的日子，希望常得啊···柳娘娘方才对我说，可以去改变女子必须嫁人的命运。说实话，我自己没太多把握，就算可以···怕也挨不到我及笄出嫁了。”姝儿晃着脑袋享受着果酿的味道，语气是惬意的却难掩饰悲伤。
　　觅儿打算说点什么，姝儿就直接拿起一块绿豆糕塞在了觅儿的嘴里，打他个猝不及防。觅儿皱着眉头，还是嘟嘴细细嚼咽起来。好看的人干什么都好看，连吃糕点都是细嚼慢咽的，仿若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一样。仿佛荒凉的地方也成了盛宴的场地，面前就是秀山丽水。
　　“母后不喜欢我，我知道的。所以，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至少柳娘娘对你是真的上心······”
　　“皇姐怎么这样说呢，皇后娘娘对你还是很上心的。”觅儿连忙安慰道，只是话语的说服力实在不强。
　　“我的模样不算好看，我知道的。可能是因为这个，也可能是因为弟弟的原因···罢了，我如今也好好的。”
　　“皇姐在我心中最美。”
　　姝儿怅然，突然又意识到什么，转头嗔怒道：“诶呀···被你转移话题了，我是想告诉你，平日待人处事没必要那么卑微。莫说你是大皇子，在正经人家嫡庶也没有分那么清，你与璟儿差不多的。”面前的人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在默默喝果酿时总是把眼神投向旁边的女娘，眼神中带有别样的光。
　　姝儿晚上回去的时候，柳娘娘还特意遣人送了一盒首饰来给她。是柳妃娘娘从那个箱子里挑出来的，都是些特别的花样。
　　没想到，这就是最后的念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