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春》遇涟

3、第二章

　　“小世子，你既进宫可要知道规矩。我乃嫔妃，于你而言乃是宫中的贵人。你若不行那跪礼，可就是失礼了。”
　　觅儿摇了头，往后退一步。他虽为庶子，但也是堂堂皇子。他本可直接解释，但面对生人便失言的毛病只能让他沉默，张了掌嘴却是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望着面前脂粉浓重的人，却是一分敬意都不愿意给。
　　没有回应，觅儿眼里的淡漠让她仿佛像个跳梁小丑。她的桃花眼眯了起来，生气地上前。
　　姝儿终于折完最后一支，隐隐约约听见下面有声音。探眼望去，脚下却没注意“唰”一声落入了酒缸中。把两人都吓了一跳。觅儿瞪大双眼,赶紧跑向缸边。想探头往里面瞧，却奈何不够高，只能干着急白了脸。
　　不过这水声倒是让绿意他们听到了，寻着声在假山树林外徘徊。
　　姝儿扑通了两下，便直接站起来扶在缸边。除了衣衫尽湿、发髻散乱之外，也没有什么大碍。幸亏这酒缸不高。
　　姝儿没有急着爬出来，就着酒缸沿边就望着面前的女子。“你是哪门子的贵人？就敢欺辱我的弟弟。”
　　“皇······”觅儿刚想出声，姝儿便先用手蒙住了他嘴，对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去寻绿意来。”觅儿抿唇，却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儿。”
　　面前的杨新言仅凭酒缸中冒出的女童也无法得知身份，只能依据姝儿的言语来判断。
　　当今圣上只有一位公主，年岁最大的公主的亲弟弟也才五六岁，面前的男童对不上。
　　宫中算计斗争极多，连非皇族表面的关系都不一定那么亲密，而且公主怎么可能作出如此无矩之为--那就不可能是皇子公主了。
　　杨新言轻蔑一笑，上前冷声道：
　　“放肆，我相较于你本就是宫中的贵人，你的弟弟失礼在前，你私扯花物不顾宫规，如今又出言不逊，难道是想······”
　　姝儿不待她讲完，就直接打断。“失礼？你这等人也配我等对你恭恭敬敬？人头畜鸣罢了。”话语间不让半分，望着远处脸色越来越差的贵人，脸上不屑的神色更强了。
　　“你···你！”杨新言话语断断续续，看来是被气的不轻。被激怒地捡起假山上的一块小石头就向缸中的姝儿丢去，姝儿从没见过这般粗鲁莽撞之人，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石子就要打到她的下巴，觅儿突然挡了过来。用额头为她挡下了这一击，觅儿痛呼出声。额头瞬间冒出了血珠，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看来是用了力的扔，觅儿如今疼的紧皱眉头，五官都扭曲了起来。
　　姝儿手轻扶着觅儿的头，望着觅儿原本光洁白嫩的额头如今多了伤口，愤怒地将漂浮在水中的桃枝掷向不远处的浅绿色身影。“你竟然敢出手伤人！”声音大的连这位贵人都吓了一跳。
　　正在池塘边假山里徘徊的宫人闻声，顿觉不妙，急忙寻着发声跑向这。
　　桃枝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大片的酒珠全部洒在了贵人姣好的面容上，衣服也湿了许多。
　　杨新意怒不可遏，紧捏着拳头打算向两人靠近。姝儿正想爬出缸外带着觅儿跑，结果望见了月白宫装的熟悉身影。
　　“绿意！”绿意带着一众宫人赶来，望见觅皇子头上的大片血迹心中大骇，却看见了旁边的一位嫔妃。刚打算行礼，又听见姝儿带着哭腔吩咐，指向了那位已然脸色发白的“贵人”。
　　“快把她拿下，她竟然用石子掷我，如今还伤了觅儿！”
　　绿意远远地观望了一下觅皇子的伤势，沉声吩咐身后的宫人：“拿下她，押去皇后娘娘宫中问罪。”
　　接着跑向姝儿，先把姝儿抱出了酒缸，确认无恙后又检查觅儿的伤势，暗暗皱眉。
　　杨新言望着这态势，还没等人来押，就已经腿软倒地，发抖的身躯还想往姝儿方向爬去，嘴中诺诺道：“公主，公主！妾身不是······”就被捂嘴拖走了。
　　“公主，奴婢先带觅皇子去包扎。您衣衫尽湿，让婢子们带你去更衣吧，小心得了风寒。”觅儿一言不发，眼眶红红地望着姝儿，颇有些委屈。姝儿轻拍他的肩，对绿意点了点头。“你先去包扎，我换好衣衫便去寻你。伤你的那个粗人，我母后定不会让她好过！”
　　觅儿点点头，额上隐隐发痛，对姝儿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便随绿意走了。
　　姝儿披上了婢女们带着的披风，急忙跑回殿里，换去了一身酒味的衣衫，随便穿了一套衣裙就跑了出去。
　　御医正给觅儿处理伤口，稚嫩的脸上却仿若老成一般一声不吭，眼神却时时瞄向门口。
　　“门外候着。”熟悉的声音。
　　“皇弟，我来了！”人未到声先行，觅儿黯淡的眸子里乍放光亮。
　　姝儿跳过门槛，气喘吁吁地走向了觅儿，满脸通红。
　　绿意却没有去说道姝儿的规矩，御医一停手，便追问是否会留疤痕。如今和御医进去药房了，应该是去配药膏了。
　　“皇姐，你的头发都全部散下来了。”姝儿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头发，怪不得刚刚换好衣服跑出来的时候那嬷嬷欲言又止。爬树、落缸、疾跑，头发不散都不可能了。
　　“我带了发带，你帮我挽起来罢。”
　　姝儿把腰间荷包打开，掏出了一条发带。寻了个板凳，背对着觅儿坐下。
　　觅儿轻柔着挑出姝儿的发丝，然后为她编了个辫子系住。“皇姐，为何你的荷包里会装发带啊？”
　　“我总是跑，后面垂下的头发让我不舒服，可我又不会簪发，所以我就背着绿意带一条发带。”
　　觅儿疑惑。“为何不让绿意为你簪发？”
　　“绿意的说道我可受不了，好歹我自己把头发挽起来她便也少说几句话。”
　　接近正午了，只是去御花园扯花竟然生了那么多乱子。
　　宽敞的院子里的一棵梧桐树遮了一角落的阳光，风吹过树梢，发出哗哗哗的声音。侍人拿出了许多粗布，把受潮的药材铺晒着。
　　两人就坐在堂前，倘若没有觅儿头上的伤口的话，怕是要惬意许多。
　　绿意缓缓走了出来，面容凝重。手中拿着一盒药膏，先对两人行礼，而又道：“觅皇子，不会留疤，但可能会有些痕迹。”
　　觅儿点点头接受了这个结果。倒是姝儿有些郁闷望向了觅儿的额头，面色不好。
　　“奴婢带两位主子去皇后娘娘的宫中吧。”
　　宫道上，姝儿与觅儿并排走着。姝儿拉过觅儿的手，想说话却有些哽咽。“谢谢你了，为我挡下···我真的不知宫中竟会出现这般粗蛮之人。我只是想着可以和她斗斗嘴，要是我早些说是不是就···”
　　姝儿说不下去了，眼泪止不住的流淌着。
　　“无妨的，皇姐安好便是觅儿的安好。”
　　“你本就痴憨，若你当真傻了······我便照顾你一辈子，出嫁也带着你走，决不让你受一点儿欺负。”
　　觅儿的小脸变得微红，懵懂的大眼却有些闪躲，低下了头。
　　过了半晌又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头轻轻说道：“那······就多谢皇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