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春》遇涟

2、第一章

　　“皇姐，虽已入春，但常雨露凉，还是要多穿些。”茶白色暗纹的斗篷由那望着才七八岁的孩童踮脚披在了面向庭院赏雨的姝儿身上。
　　面前的女娘仿若没有听见，愣愣的看着雨。
　　过一会，好像又突然反应过来一样，转头笑道。“知道啦，你比绿意还要啰嗦了不成？”女娘低头继续着刚才的绣活，敷衍着答应又低下了头：“···我绣完就回屋里。”手中正是一个香囊，她方才专心绣着，只是雨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也引起了觅儿的担忧。
　　“阿姐，这···可是荷花？”他斟酌着开口，端详着她的脸色。
　　“还算你有眼力。”女娘轻笑，似乎从他的话语里面得到了自信。挑完最后一线，便推着面前脸色有些苍白的觅儿往屋子里走。发鬓上的樱桃响铃小钗晃的叮当作响，做工精巧不凡。是了，这位小女娘就是当朝的唯一公主－－端云姝。
　　端云姝摸了摸面前低了一头的觅儿的头，开心的咧嘴说：“皇弟才要多保暖呢，你脸都冻白了，我想想像什么？”还没等姝儿想起来，觅儿就直接打断。“阿姐又取笑我。”
　　“像白面馒头！”姝儿还是大笑着开了口，捏住了觅儿的脸颊。
　　觅儿嗔怒着拍开了她的手，两人一起走入屋内。暖气扑面而来，姝儿把手中的香囊递给了觅儿。“给你”
　　“我听见有小宫女悄悄谈论，虽然迷迷糊糊。但我还是听懂了，香囊是送给心丧人的。我想着心丧人，那就是无心无肺之人。就如你这般痴傻，我把香囊给你，可要好好珍惜。没准戴几年，你就不再痴傻了呢？”
　　觅儿愣愣地眨眨眼，竟不知道该哭该笑。
　　那小宫女的口音怕是有些重啊。
　　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接过，挂在了腰间。面上浅笑着回道：“谢谢皇姐。”
　　雨渐渐地变小至停止，拨开云雾的阳束倾泄了下来。用过点心，早上沾染在宫道上的雨迹都被晒干了大半。
　　姝儿直接拉着觅儿跑了出去，在宫道上转了好几个弯，便把跟随的宫人甩在了身后。
　　宫墙伸出的桃枝上残留着一点雨珠，光秃秃的枝头上多了几颗花苞。被东侧宫墙浅遮的光束也终将被升起的太阳释放，照了半片宫道。
　　姝儿把觅儿推去了光下温暖处，与他拉手并肩走在大道上。她虽未在光下，望着面前被光照的白发光的脸蛋，笑得不知冷暖了。
　　觅儿遗传了几分其母的容貌，那翩翩美少年的模样总引得路过的侍婢频频回头。平易近人的举止宛若那春日河畔的垂柳为他增添了几分温柔，如今一袭梅染长袍倒把旁边的姝儿都比下去许多。
　　“你可开始读诗经了？我觉得好难呢，可母后却希望我都背下。”姝儿抿唇，紧紧皱起了眉头。
　　“可皇姐嘴上虽愤慨，不也十分好学么？”
　　＂哼，你懂什么！许多书都有趣，多学亦无妨。我想着满肚子学问总不会错。更何况，我可是堂堂公主，闺中女子之典范。许多女子都不得多读，若我诗书皆观传遍天下，当真成了典范。那内些个女子不就被允读书了。＂
　　“皇姐的鸿鹄之志，觅儿佩服。母妃也让我好好学，日后可辅佐太子。如今，我已学过诗经了。”觅儿崇拜的眼神似乎在发着光，面上也是一股子痴傻模样。
　　姝儿没讲话，伸手在一处桃枝下好像在接着什么。
　　觅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摩挲了几遍腰间挂着的香囊。犹豫着开口道：“皇姐送了我香囊，那我过几日也回赠些东西。”语气有些犹豫，毕竟姝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你有心就好。”说罢，姝儿狡黠的眸子突然转向了觅儿，把手中的雨珠全部洒向了觅儿，便大笑着跑去了前头。原来刚刚她伸手去接的是那桃枝落下的水珠。
　　“皇姐！”觅儿反应过来，匆忙擦拭着脸，又追上去。宫道上只有两人，跑的毫无规矩。姝儿腰间的几块玉玦撞出声响，头上的珠钗也有些摇晃了。倘若伺候姝儿的宫人绿意知道了，恐怕又得拉过来殷切嘱咐了。
　　倒是觅儿，穿得一身轻。
　　光影从奇石缝间洒落于湖面，波光粼粼似金碎漂浮。初春已有许多花苞萌发，尤有一颗桃树开花甚早，光秃秃的御花园里只有它粉色尽染。
　　姝儿今日穿的倒正应景，纯色桃粉的襦裙配着珠饰的尖头小鞋，宛若那画册里的桃花小仙一般。
　　方才的斗篷早不知去哪了，眼中目光只专注在那桃花枝上。
　　“那桃花真好看，我们去扯几支回去插在那琉璃玉瓶里可好？”
　　觅儿笑着点头，恍若仙童。“都听皇姐的。”
　　两人到了树下，正好还有一口大缸可以让他们攀爬上去。姝儿撸起袖子，就轻爬上了缸侧，一脚搭上了开叉的树干。“我比你高，要好攀爬些。你就在下面等着我吧。别让别人发现我，不然被告状绿意又要说我了···”
　　“那皇姐小心些。”觅儿也不逞强，便就望着姝儿的身影隐没在桃枝中，姝儿正挑拣着合适的枝条，未曾注意到远处来了几个生面孔。
　　两位身形窈窕的美人结伴缓缓走了过来，看来也是被这棵亮眼的桃树引来的。这棵树似乎因为品种难得，开花也早了几日。那枝丫茂盛得不像凡物，又被旁边的假山遮掉些许，更颇有一番风味。
　　连文丞杨家的女娘也没见过此番盛景。
　　这一前一后走着的正是才被送进宫的两位杨家女娘，才拜见完皇后，正要回自己的寝殿。走在前头的那个年幼时进过皇宫几次看望先帝的杨妃，宫道并不陌生。皇后便没有安排引路的宫女，至于伺候的宫人，早在寝宫等待了。
　　园里人员极少，为首的那个便直接闷闷道“为何皇后娘娘那么着急把我们驱走？”
　　“想来是我们才入宫，想让我们先安定下来······”后者有些唯唯诺诺，只跟在前面女子的后头。
　　越走越近了，三人相对。
　　“你是何人？”语气不善，正是为首的那位。
　　觅儿穿的朴素，除了腰间的香囊，再无配饰。可那腰间的香囊也是不堪入眼，头上的发带纯色连一点刺绣都不带。
　　觅儿没讲话，却先作揖。
　　刚刚唯唯诺诺的那位却拉了拉前面的袖子，小声道：“姐姐，能在这的，应是哪位皇子吧，我们应当见礼的。”说罢，对着觅儿便行了礼。
　　“如此朴素，哪位皇子会这般？”杨新言上下扫视了觅儿，不屑的回应。
　　“就算不是，我们又有何身份来猜疑他呢？”说话的是杨家次女杨轻言，望着自己姐姐总有些忧心。
　　这一句仿若导火线，直接惹怒了杨新言。“你以为我是你吗？刚刚一同的诸多嫔妃，为何在我们进殿后皆闭口不言。你倒是不恼，毕竟人家是不屑于同你说话！目光短浅、举止无礼！而且也是妾室出生。”杨轻言低下头，脸涨得通红。
　　“父亲在家说过，不得言嫡庶之分。”她弱弱的说了一句，得到了不屑的冷哼。
　　“你敢驳斥我！”杨轻言被吼得下了面子，心下恼怒，抿唇转身便走，不再看身后的嫡姐。
　　望着她直接走掉，剩下这位怒气更甚了。
　　她暗知自己语气失了分寸，刚想说点什么挽回，但还是没讲话只得注视着杨轻言走远。反而转头望向了觅儿，她进宫时得知今日皇上传召一位远封的王爷，那王爷携家眷觐见。又暗知皇帝有意打压之意，便自己有了主意。
　　只是家眷···那王爷多年未曾进京，这些消息杨新言也是突来的，到不知道其孩子是小世子还是小郡主。
　　这般朴素，却又不是小内侍装扮，也不是她见过的哪家小郎君，那就有九成把握是小世子了。倘若他冲撞了她，便可治罪牵父，若运好又可与皇上会面。
　　她很需要这次机会，母亲的嘱咐她记在心中。
　　她得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