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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旧情 ...

  •   何川这几天看新闻看的热血沸腾,他那农场离庆宁县受灾严重的山阳镇有三十多公里,比从县城里运送物资还要近。赶上他本来就是个热心肠,一看遭罪的都是些孤寡老幼,便跟农场的工人们借了辆卡车,装上自掏腰包买的方便面矿泉水和附近买来的药品,自己领着一行车队就开拔了。

      那时谢尧臣也开着车正往安意所在的山阳镇赶去,路上救护车和志愿者不断,市区里还觉不出来,顶多冲坏几个年老失修的下水道井盖,可越往城外边走,看见的路边被大风吹倒甚至连根拔起的树木和断裂的电线杆越多,他才更深切得察觉到灾情的严重性,也不知道安意怎么样了。

      路上李锐给他打电话问:“你到了么,见着小美没有?”

      “还没。”

      “我忙的抽不开身。你告诉她,晚上回来我给她接风。”

      “行。”

      “对了,我刚看见宋悠发朋友圈了,她们电视台也过去采访了。”

      “你什么意思?”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怕小美见了心烦。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

      “不用,她们见过。”

      “我草,”李锐不敢置信道:“也知道宋悠为了你跟宋词断绝关系这事?”

      因为从别人嘴巴里听见了太久都没被喊过的名字,谢尧臣猛地停顿了一下。前面的车一辆接一辆缓慢的停下来,他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便匆匆结束了跟李锐的通话。“不用操心,忙你的吧。”

      山阳镇四面环山,原本进出的主干道就那一条,暴雨导致山洪暴发,因为媒体的报道过来帮忙的志愿者和热心企业越来越多,镇上狭窄的道路没那么大运载力,车辆和人群的聚集更是让外面的救护车都进不去了。

      没有人疏导只会更误事,谢尧臣打开车门主动站了出来。

      安意吐完之后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徐敞看着她干裂的嘴唇和额头沁出的虚汗,心想幸好昨晚他很有先见之明的在县城里买了点矿泉水和面包。

      “你别动,我去车里拿水,等我。”

      安意烧的厉害,心里又闷。她起身,不想再给徐敞添麻烦,便顺着他离开的方向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时近傍晚,青灰的天幕下,雨下得朦朦胧胧。

      入眼处,云层缭绕若隐若现,山色空濛时有时无。

      安意仿佛一脚踏入了幻境,她往四下里看去,周遭房舍倾圮,树木折颓,孤独的老人在废墟上捡拾能用的东西,那只丧子的黄狗跟着她徘徊,嘴巴里仍叼着那只早已断气的小狗崽……

      脚下的泥泞中仿佛生出无数只手,拉着她不停的往下坠,安意深陷泥沼,双腿沉重如铅,那一刻,她想起苏轼在最失意最难过最灰暗的时候说,“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热泪滚过脸颊,安意闭上了眼睛,身体再也支撑不下去,她如同过了水的面条,软着身子往地上栽去。

      “小安。”有人惊心的喊了一声。

      滚烫滑腻的脸蛋擦过谢尧臣的下巴,电光火石间,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了摇摇欲坠的安意,两个人的重量都在他身上,谢尧臣重心不稳,一只膝盖重重杵在地上才没让她从自己的怀里滚出去。

      他打横抱起她,拿着水回来的徐敞看着他们却傻了,心想就这么一会功夫,怎么一个人就变成仨了。

      拍摄回来王老师蓦然见到宋悠还挺惊讶。“宋记者,你怎么也来了?”

      宋悠盯着谢尧臣,他怀里的姑娘正窝在他脖颈处,看样子是晕过去了。

      她别开眼,笑道:“啊,王老师,你也在。”

      “怎么来了?”

      “多亏你们的报道,台里让我们也过来跟进一下。王老师不愧是新闻界的老人了,又被您抢了个头条。”

      “哪里的话,”王老师略微得意的嘿嘿直乐,再往前看,安意正被个不认识的男人抱着,他赶忙问:“小安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您是……”

      “是安意的男朋友。”徐敞接话道:“她昨天采访的时候伤了脚,估计是怕耽误工作进度,这才一直忍着没说。”

      他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安意脚上看,只见那清凌凌白生生的一截纤细脚腕已经伤的面目全非了。

      宋悠盯着谢尧臣不动声色的表情,心想女朋友伤成这样,他怕是得心疼坏了。

      谢尧臣把安意放到自己的车后座上,转头跟徐敞客气的说:“能不能把矿泉水借我用一下。”

      徐敞赶忙递给了他。

      谢尧臣拧开盖,看了宋悠一眼道:“你进去,扶好她。”

      宋悠依言照办,女孩的后背靠上自己身体的那一刻,她感觉到异常的高热。原来是烧晕的。

      谢尧臣低着头,单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踝,把清水浇到伤口上,里面灌满了河道中的泥沙,血水和污水被一股脑冲出来,越看越惊心。

      手里的脚腕往回撤了一下,谢尧臣抬头,见安意已经疼醒了,他沉着声道:“忍着点,一会就带你去医院。”

      安意双颊通红,略微红肿的眼睛里泪光闪闪,她艰难的点了点头。

      宋悠冷眼瞧着,这女孩看起来冷静配合,绝不会为了疼痛而失手打人,他喜欢的女人这么能干,哪还用得着自己来扶呢?想到这里,她松开了手。

      谢尧臣简单处理完伤口把安意抱进副驾驶座,只见座位上还放着一只LV包。宋悠从后座伸过手来拿走,安意疑惑为什么这两个人会碰在一起呢。

      谢尧臣把安全带拉过来给她系上,伸手探了下她烫手的额头,转头跟宋悠说,“等何川那边疏导完,采访车就进来了,你跟着他们回去吧,我要先带她去医院。”

      宋悠把包背到肩上,缓缓笑着说:“怎么不行。”那腔调和神态竟跟谢尧臣一模一样。

      “宋老师,”安意转头叫住她,从座椅的缝隙间摸出一支口红,勉强支着身子说:“别忘了东西。”

      宋悠伸手接过,神色未改道:“谢谢。”

      “不客气。”安意转过头,心想若是自己没发现,她是不是又要以找口红为由跟他见面了呢。

      宋悠看了一眼谢尧臣,轻描淡写的说:“走了。”

      安意听在耳朵里,只觉她语气熟稔态度随意,像是之前说过无数遍似的,那般的旁若无人理所当然。

      等她下车,谢尧臣问安意:“手机呢?给你充上电。”

      安意摇了摇头道:“别了,我这幅样子白害他们操心,等收拾好再说吧。”

      “如果我今天不来,你是不是也打算瞒着我?”

      安意赌气道:“才不呢,我偏要告诉你!”

      谢尧臣把她汗湿的头发挂到耳朵边,动作轻慢仿佛怕碰一下就会伤着她,他柔声道:“我已经够心疼了。”

      安意想,他这样知情识趣,每一句话都说在点子上,时时惹得她灵魂都在高蹈,仿佛为自己量身打造。但当他今天跟旧情人坐在一起叙旧,甚至人家还带着目的去接近他时,她会忍不住为了十八岁时因暗恋无果而独自神伤的自己痛心不已。

      一个人的到来,是带着他所有的过去一起来的。那些过去除了他的欢欣悲忧,当然也包括他喜欢过的,或者说还正在喜欢着他的女人。

      安意只能接受,可是不甘心。她突然解开安全带,凑到了他身边。

      谢尧臣一愣,问:“干什么?”

      安意双手搭上他的肩膀,她的脸靠向他的脖子,呼吸间喷薄的热气吹拂而来,谢尧臣下意识的往座位后面靠了靠。“到底想干什么?”

      她仰头打量着他下巴上被刮得很干净的青髭,眼眸往下,张口含住了他的喉结。女孩的唇舌因为高烧而异常温热,脖颈处传来针扎似的噬咬。

      这女孩子牙尖的紧。

      谢尧臣疯了,他大力将她推回到座位上,那张尔雅的面庞因渴望而倾颓,“你他妈找死是不是,非得让我现在办了你?”

      安意眼神直白的看着他,声音嘶哑道:“你这个坏蛋。”

      谢尧臣脸都靠上来了,一看她这病恹恹的连气儿都快倒不上来的样子,又退回去烦躁的揉了下额头道:“给我老实点,不然就把你扔下去!”

      安意笃定的说:“你才舍不得。”

      谢尧臣被她撩的心烦意乱,启动了车子不肯再看她。

      之前任务缠身,安意还顾不上自己的伤,现在精神一放松,伤口处的疼痛简直难以忍耐。谢尧臣开到庆宁县的时候,她央他去买退烧药和止疼药,吃完后药效渐渐发挥作用,下半程路安意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大略知道谢尧臣抱着她进了医院,医生给打了麻药,伤口处缝了好几针,她又被他带回了家。

      暴雨终于停歇。

      安意是在主卧醒来的,那时明晃晃的太阳点燃了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她看见卧室里蓝底白色小雏菊的窗帘,莫名觉得人生真是美好极了。

      这场持续了三天的灾情,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安意倚着床头坐起,看见角柜上还放着自己上次留在这里的《人间食粮》,她拿过来,谢尧臣打开的那一页上写着这样的话——乐在其中,就表明这件事情合理。

      她把书放回原位,小心翼翼的拖着自己的伤脚出门。还没等出去,门就被推开了,谢尧臣手上拿着她的手机和充电线。

      光随影动,氤氲出一副恍如隔世的光景来。

      安意望着他,脑子终于清醒过来。“昨晚你是怎么帮我蒙混过关的?”

      “跟李锐串通好了。”

      “……”安意接过他递来的手机。

      “给家里打个电话,就说你回来了,中午就回去。”

      “好。”

      电话一接通,张丽娟便大骂道:“要死了你!手机没电了不会跟人借一个啊,哪个酒店前台没有充电宝?忙?我就不信了,地球离了你还能不转了?!”

      安意听着她母亲饱含生命力的骂声,顿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她撒娇道:“姆妈,不要骂人了嘛。我好不容易才回来,还受了伤。”

      “哪里伤的,要不要紧?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就脚腕那里破了点皮,都已经处理好了,没事的。”安意笑着又跟她央告:“姆妈,你做点好吃的撒,我这两天肚子都要饿扁了……”

      挂了电话,谢尧臣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说:“现在该我算账了是不是?”

      安意望着向自己走来的他,后退了几步被他打横抱起来又放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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