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盟不负镜鉴心》辞霜晚

2、第 2 章

　　“青篱。”床榻太硬，翟姝玉睡了一会儿身体便酸软得不行，睁开眼睛叫人。
　　青篱就守在门外，很快就进来了。
　　“永宁侯府已经没落至此了吗，连软榻都没有？”
　　青篱颇为无奈，永宁侯这几年没落却还没落魄到这般。软榻应该不是没有，而是没给她准备。
　　按理说翟姝玉身为夫人应当住在正院，可永宁侯却把她安排在西院最偏僻的小院。青篱早打探过永宁侯府的消息，前永宁侯早故，永宁侯崔铎自十岁起便由继母曹氏抚养，曹氏身为主母便长居正院，知道现在也未搬离
　　翟姝玉心气高不曾被人落待，青篱怕自己煽动再气着她，遮遮掩掩的把话委婉说了，心里也是气得不行。她家殿下金枝玉叶岂容他们苛待！若非她带着殿下进了新房才知道这些，她早带人翻一翻这永宁侯府。
　　就是在宫中与太后相行，太后都要给她让路，这群货色当真以为殿下丧母此后落魄了？
　　“永宁侯府的人好大的胆子。”翟姝玉冷笑一声：“崔铎不知轻重，曹氏也不分尊卑了？”
　　崔铎带戏子回府之事闹得满城风雨，景帝听闻此事都气黑了脸，翟姝玉为此还真心宽慰过景帝为崔铎开脱。只因她对崔铎并无情义也知确实是自己在强人所难，反而犹豫矛盾，能理解崔铎所为。
　　可他现在的行径未免太过无法无天。再者永宁侯大娶成家，曹氏一个继母竟然还敢霸着主院，任由崔铎将她安置在此处。可是她在外守孝多年，这些人都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
　　“崔铎做什么呢？”
　　“说是醉了，被曹氏吩咐抬回去了，可能是怕他冲撞了殿下。”
　　“新婚之夜曹氏安排新人分房是何用意？”翟姝玉蹙眉，掀开被子走下床。
　　这偌大侯府人多眼杂，还是这样热闹的时候，永宁侯大醉不入新房，这话好说可不好听，懂事儿的说曹氏识大体顾及皇室威严，不懂事儿的说永宁侯新婚买醉不入新房。
　　这事儿传出去没脸的都是她翟姝玉。她嫁入永宁侯府是不想后宫那些蠢人妨碍到自己，可不是为了让整个京城看她的笑话。
　　她最初不过是心有不满，但现在可不一样了，翟姝玉仔细打量起这屋子，而后皱着眉去看了看院子。她不曾见过这样破落的庭院，只猜想冷宫都要比这富丽堂皇。
　　就算是在她皇陵那三年，景帝也为她盖了一座小行宫。崔铎对她不满这般折辱她也就算了，曹氏作为主母却也由着他如此逾越。她身为公主下嫁于此，他们竟敢如此怠慢置皇室尊严不顾，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前院数十桌酒宴已经撤下，毕竟是公主下嫁并非寻常人家，宾客们不宜过多叨扰，只有零星几桌族亲，曹氏送走了宾客正在主院正座上喝茶，崔铎几个妾室在旁服侍。
　　她还不到四十，一手带大继子，操持整个家业，许久之前就封了诰命，一个寡妇日子过得比新妇都要滋润。
　　现在底下还有一个公主儿媳，在京中官夫人间的位份一下子就上来了，看着那些人一个个对她阿谀奉承着，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崔铎的几个妾室都是她一手安排的，公主是上赶着嫁过来的，在她看来，崔铎娶一个养尊处优只会享福的公主没什么不好，既讨了皇室亲戚，又不会碍着她当家。
　　“夫人将公主安置在偏院可妥当？”曹晴是曹氏的侄女，一个庶女，一年前就被她安排在崔铎这里做妾室。
　　曹晴聪明伶俐，曹氏有什么事儿都会同她通个气。
　　“她非要嫁来，一心讨崔铎喜欢，只怕恭顺我还来不及。”她亲娘都没了，在外守孝多年才被召回来，皇上都对她不上心，十七八岁的丫头，又没有母家撑腰，能出什么幺蛾子。
　　曹氏轻轻抚过鬓角，宫中那贵人说了，只需冷着她，刁难着她就是，至于什么脏事儿也不用自己管，那贵人就会做了。
　　一个公主而已，有什么好对付的呢？还用得着这些心机？曹氏幽幽一笑，到底是皇家人命薄，步步都是算计。
　　就在她出神这会儿，翟姝玉已经被青篱领着走进来了，因为婚服被扔在了地上故而她只穿着里衣围了一圈披风，头上几只凤钗。
　　翟姝玉停在院子中央，这院里除却曹氏和几个妾室只有几个下人，但院们旁有几个瞧见她便跟过来的人，不知是客人还是下人。
　　这些人都没见过翟姝玉，可看着她这样的装扮也猜出了她的身份，面上有几分惊讶，新婚之夜，新娘子怎么不在新房反而出来了。
　　青篱见这些人许久没有动作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尔等见到殿下为何不跪？”
　　却不想这话不仅没威吓到人，反而惹来了曹氏的训斥，她坐在高位姿态端庄神情威严，皱眉冷声道：“一个下人竟敢如此和主子讲话，皇宫中就是这样的规矩？”
　　曹氏摆出当家主母的架子，心中冷笑，公主毕竟是公主，万人之上惯了，可她既然嫁进来了，就要挫挫她的锐气，给她立个规矩。
　　“公主既然嫁入永宁侯府，今后就是永宁侯夫人，初见我这个婆母，该是过来给我敬茶才是，何来老身跪拜之说？”
　　青篱只觉得耳震，殿下不过是借着永宁候府从皇宫出来罢了，曹氏还真以为她们母上是来给她做儿媳的？她也配？
　　翟姝玉不想听青篱吵，将她拉到身后让她退下。
　　青篱哪儿能就这么退下，站在一边越想越气，狠狠剜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曹氏，转身就出去了。
　　“崔铎在哪儿？”翟姝玉本不欲与曹氏交流，若不是她嫁与崔铎，凭曹氏的身份连被她看一眼都不配。她的目光从下座几个女子的脸上扫过，她要景帝为她赐婚时就听说过永宁候府上有几房妾室，她忘了永宁候什么模样，但看他这几个妾室模样却是不错。
　　曹氏见翟姝玉反应平平，颇有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姿态面上一沉，冷声道：“今儿是公主新婚，公主应当在新房等候，为何来到了这儿？”
　　“公主既然嫁入候府，就当守着候府的规矩，这不是皇宫，可使着公主性子，既为新妇该是给府中妾室言传身教，此等行头成何体统！”
　　晋国女子地位不比男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就算是公主，嫁了人，在婆家也先是儿媳再是公主。
　　翟姝玉往前走一步，“本宫不知候府什么规矩，却知道晋国律法，你不跪拜本宫，这群妾室也敢坐，你就是这样教她们的？”
　　“若是这样，本宫看你这诰命夫人也不必做了。”
　　曹氏当她在吓唬自己，并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屁股仍牢牢粘在椅子上。
　　但有两个妾室显然是意识到什么，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不知道该不该跪。
　　正是这会儿，乌泱泱两队送亲的侍卫走进了正院，将院子围了起来，青篱指着曹氏发令：“大胆曹氏对殿下不敬！将她拿下！”
　　曹氏脸色一变，猛拍桌子站了起来：“岂有此理，竟然敢在侯府造次！来人！”
　　曹氏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将侯府的府卫喊了进来。
　　青篱拿出手里的腰牌对着曹氏，“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陛下赐予公主的亲兵，你想造反不成？！”
　　此话一出，原本还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院里的人纷纷跪下，一脸的惶恐。
　　亲兵？这乌泱泱几队人都是翟姝玉的亲兵？
　　“拿下！都抓起来！”
　　她话音刚落，侍从们上前将曹氏押住，跪在地上的几个妾室也被押到翟姝玉面前。
　　曹氏慌了神，两条腿软了腰身也僵了，被两个侍卫架着两天胳膊。亲兵？翟姝玉竟然有这么多亲兵。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崔铎一声怒喝，冲了进了正院。
　　他本已大醉睡熟，浩浩荡荡的侍卫这样进府闹出的动静不小，贴身的侍从见此才去将他唤醒。
　　“翟姝玉你在做什么？！”崔铎一眼就看到面若冰霜的翟姝玉，猜着了是她闹出的动静，曹氏看到他进来了也喊了他一声，要他好好管教一下翟姝玉。
　　“你看看你娶回来的夫人，要把永宁侯府闹翻了天！”曹氏眼尖瞥到了崔铎身后还跟着几个族亲，扑倒在地哭了起来。
　　崔铎本就对翟姝玉心有怨恨，此刻正院又是这样乌烟瘴气，顿时怒了起来，走到她身前，竖眉道：“你不好好在婚房待着……”
　　“啪！”的一声，翟姝玉扬手一个耳光狠狠抽在崔铎脸上，响亮的声音打断了曹氏的哭声，她扬起下巴目光在崔铎身上擦过，淡淡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如此同本宫说话。”
　　崔铎醉红的脸上瞬间就显现出一个巴掌印，这一下倒是把他打得清醒不少，两个侍从上前将他控制住，将他摁倒跪在地上。
　　这一幕惊着了在场的所有人，曹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说翟姝玉为了嫁崔铎寻死觅活整日哭着跪着求赐婚吗？她不是爱崔铎爱得情深意切？怎么如今是这样的态度。
　　翟姝玉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将手帕扔在地上，不再给他们一个眼神，往上走，曹氏趴在地上翟姝玉踩着她的衣服，坐上了主位。
　　“曹氏目无王法，蔑视皇权，拖下去杖五十。”
　　她话音刚落，侍从就把曹氏拖了出去，曹氏浑身瘫软，没想到翟姝玉竟然敢这样对她，她还没离开就又听到翟姝玉的声音，“永宁侯直呼本宫名讳，念你曾救过本宫一次，本宫不与你过多计较，只赏你这一个巴掌让你长长记性。”
　　不愿再看见崔铎，翟姝玉挥手让人给他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