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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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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添挑了一个离破庙稍远的地方，将背上的孩子放到树后。晦暗中，那孩子双眸明亮，其中带有疑惑和不安。
“你吃胡萝卜，我去那边看看，一会儿就回来。”陆添抬了抬拿着胡萝卜的手，压低声音道。
那孩童点头，轻轻地应了声“嗯”。陆添便做贼似的悄悄溜到破庙的窗下。
“一两、三两……”里边传出男人的声音，语调极为欢喜。他好奇心被勾起，十分小心地凑到窗格，窥看庙中情况。
舞动的火旁坐着一人，尽管只看到侧脸，陆添也能认出这人是白日里与他相撞的中年男子。这中年男子正在数着银子，笑得几近狰狞。
“蠢货就说蠢货，误认了个娃娃，嘿……爷爷我就站在他们身边都弄不清是谁偷的银子。”
这狡黠得意的话语甫毕，陆添猛地怔住，他缓缓坐在地上，整理着所得到的信息。
那孩童被误会偷了银子白挨一顿打，这陆添是知道的。现在听到庙里中年男子的话后，整件事便能串联在一起。
难怪这男子白日里和他相撞在一起时满面春风，原来是偷得了银子还有人背锅，可怜了那孩子被打得遍体鳞伤。
陆添怒气填膺，恨不得将庙里的小贼揍得满地找牙才是。暗自磨了磨牙，陡然一计谋窜上心来，他抿唇一笑，悄声去寻树后的孩童。
一根胡萝卜递到面前，陆添推了回去，低声道：“我不怎么饿，你要是还没吃饱就将这根也吃了吧。”
“我也不怎么饿了，留着明天我们一起吃。”这孩子有些胆怯，第一次对他说那么长的一段话声音都是带着颤的。
“嗯，那就留明天吃。——有个小贼占了这庙，我们先在这待一段时间。”
一声轻柔软糯的“好”撞进陆添心里，直把他的心撞得软成一片。这孩子可真乖巧讨喜，两个狗东西是多么的凶残才下得去手的！
他摸出油纸包道：“哪里疼就跟我说，我给你抹药。”
几乎是将对方衣服都扒光了才抹完药，陆添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
“你也擦药。”那小孩道。
药膏剩的不多，陆添就属后背最疼，那也不知被踹了多少脚。解开上衣，便让那孩子帮他先给背后上药。
“这里是吗？”那孩子小声问。
“上去一点……对……”
这具身体也很敏感，那手指携着冰凉的药膏在他伤处涂抹，又是疼又是痒的，激得他汗毛竖起。
月华落了满地，四周寂寥。
均匀的呼吸声就在耳旁响起，诱得陆添昏昏沉沉的也想一同睡去。但他有事要做，可不能因为瞌睡而坏了计谋。
熬夜对陆添来说本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可如今换了具小孩的身体，却变成了件艰难的事情。
陆添望了眼火光早已消失的破庙，又缓缓仰起头看快至夜幕中央的月亮，登时清醒万分。
拍醒枕着他肩的孩子，轻声道：“在这等我，别出声。”那孩子迷迷糊糊地点头。
陆添来至破庙，听鼾声如雷，不禁放心，还暗暗庆幸庙门已坏，不能关上。探头查看庙中，借清白月光，他能瞧见里边人侧躺在稻草上。
陆添轻缓走到中年男子身旁，不知不觉中他已然是心跳如鼓。这种事陆添可从未做过，现下做来，虽然知非无德之举，但也同样紧张不已。
陆添捂着心口，慢慢伸手摸进中年男子衣襟里时，他连呼吸都止住了，生怕男子突然醒来。
果然，银子就揣在怀里。
取出荷包后，中年男子依旧是呼噜声震天，陆添虽开心，但也不敢轻心。悄声走到庙门，总觉一切太过顺利，便忍不住回头细细查看。
睡得很沉的男人，一旁的包袱，一连串的脚印……
对，脚印！
庙中地面积灰，走过时便会留下脚印。陆添又来到中年男子身旁，蹲下倒退着走，轻手轻脚将脚印抹去。
终于出了破庙，陆添松下一口气，抬手抹掉额上的细汗，转身就去孩童那。
见人歪坐在树下，头一点一点的，手中捧着一根舍不得吃的胡萝卜，陆添立马就乐了。
他将绸制的荷包往怀里一塞，在那孩童面前背着蹲下，拉过他的手就要将人背起。孩童一个激灵，明显被惊醒，但他却是乖得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陆添轻声道：“走了，要换另一个地方睡。”
那孩童听后，配合地攀上陆添的背。陆添垂眸瞅了瞅快要抵在他下巴的胡萝卜，抿唇一笑，手穿过膝后，一发力，便背着人站了起来。
那孩童被折腾这么一阵，也不困了，许久就小声问道：“你方才去做什么了？”
“先不告诉你。”陆添坏坏地笑道。
沉默了一阵，那孩童又问：“你是不是也没有爹爹和娘亲？”
童音落下，陆添怔愣一瞬，思索了一会儿道：“现在是没有了。”
“你要去长安吗？”
陆添反问：“你要去长安？”
“嗯，那你要去吗？”
“我不知道。”
陆添想着对方是个孩子，干脆直接道：“这里是哪里我都不知道。”
“这里是营州。”
“营州……什么朝代？”
“大雍，天眷八年。”
陆添觉这和历史不沾边的朝代名和年号似乎在哪里见过，稍一深思，便恍然明白。他最近看刘潭强力推荐的《纵横江湖》里的背景就是这什么大雍朝天眷叉叉年。
陆添猛地顿住脚步，有些不敢相信。他这不会是穿书了吧？
“你怎么了？”
清软的声音将陆添从震惊中拉回神，他应道：“没怎么。”语毕抬步就沿着官道走。
背上的孩童不再出声，陆添便道：“我叫陆添，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童嗓音带上点点委屈：“我没有名字。”
陆添一愣，脱口道：“为什么？”
“我娘没给我取名字，”回答的声音顿了顿，“她说因为恨我，所以没给我取名字。可是她对我很好……”最后一句话音极小，夹着哽咽。
陆添听他没提到父亲，隐约就猜到他身世的凄惨，又听话语情感流露，不免受到感触。
“我现在没有家了，不知道该去哪里，你说你要去长安，那我就陪你去长安吧！”
陆添想自己这般莫名来到这，没准什么时候又莫名穿回去，也许还有个时间差别，这里待个十年，自己那个世界只过了一天什么的。
“真的吗？”那孩童问。
陆添点头应“嗯”，既而又道：“一起走的话总要有个称呼。我不是你的长辈，也不知道你娘的用意，你的名字我自然是取不了的。但如果你愿意把我当成哥哥，我就可以先帮你取个小名，往后你……寻到亲戚了、遇到什么机缘了再取正式的名字，怎么样？”
人总是不甘寂寞的，那孩童搂紧了陆添，唤了声“哥哥”。
陆添勾起唇角，眉眼尽是柔意。他抬头，见月圆如盘，但觉阿月女气了些，心念一转，想到了东升的太阳。
“阿阳，”陆添笑道，“叫阿阳怎么样？太阳的阳。”
“我很喜欢，谢谢哥哥。”阿阳又紧了紧手，把脸埋进陆添的颈窝里。
温热的鼻息尽覆在陆添的肌肤上，他有些犯痒，却道：“不要搂那么紧，我快呼吸不上来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又回到了镇上。陆添寻了个干净些的胡同，背着阿阳在胡同里找了个靠墙的空地，将人放下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阿阳知道要在这过夜，摸了摸四周，见没什么硌人的东西就拉着陆添躺了下来。
地面脏不脏陆添已经不在乎了，他掏出怀中荷包，抓着身边人的手往荷包上放：“你猜猜这是什么。”
阿阳摸了摸，里边装的东西有的大有的小，很硬，像石头一样，但从荷包的布料、做工，以及陆添带笑的语气来看，里面的东西应当不会是石头。
阿阳瞪大了眼，手上动作停住。陆添把荷包塞进了阿阳手中，问道：“猜到了吗？”
“是银子，对吗？”阿阳小声说，有些不敢相信，要真是银子，这么重，该是有多少两啊！
陆添笑道：“你打开看看。”
阿阳依言打开荷包，晦暗中，他看到了半个荷包的碎银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钱，震惊了许久才缓过来：“你……是偷了庙里人的吗，哥哥？”问得很是犹豫。
陆添拍了拍阿阳的手道：“是偷了没错，但这银子却是那人偷来的，他偷了钱害得你被误会，白挨了一顿打，好在我们撞到了这贼人，我便趁他睡着了将他偷的东西再偷走。”
提及白天的事，阿阳情绪明显低落下来，也不言语。
陆添侧身抱住阿阳，柔声道：“那些人心肠坏得很，不知道尊老爱幼就算了，还随意动手打人这钱我们也不用还给他们了，就当是给阿阳和我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阿阳还是没有说话，陆添有些无措，正想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便被阿阳回抱住。
阿阳心里委屈酸楚，埋在陆添怀里抽泣。他娘亲去世不久，因茅屋塌了，他便想照娘亲的嘱咐去往长安。
他只刚下山进到城镇便吃了不少苦头，被车夫骗了全部的盘缠不说，紧接着又是被人冤枉偷钱，挨了一顿拳打脚踢。
今有人安慰他、怜爱他、陪着他，心中的难过、委屈便如潮水般涌来。
阿阳抽噎着叫了一声“哥哥”，合上荷包，将它塞到陆添手里：“我明白的，哥哥是对的，这些哥哥收着，我拿不稳钱……到时候又被骗了怎么办……”
陆添收好荷包，见阿阳哭得厉害，便顺着他的背，默默地安抚着他，等人好些了就道：“睡吧，睡一觉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