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赖，投喂苏帮菜！》羊角可颂

5、肉汤团

　　为什么会在极少停电的当下仍然储备这么多白蜡烛？

　　为什么会在黑暗里有突如其来的失态和异常？

　　项酒没有主动说，滕柳就没有追问。

　　以至于项酒几乎要以为昨天晚上他的失态，似乎只是一个二十几分钟的梦魇。

　　他把洗好的刀具放到沥水架上，用干毛巾擦拭湿漉漉的手掌。

　　外间滕柳正把几张椅子摞到一起。

　　“我们今天去山塘街逛逛？已经听到几次说那边活动很不错了。”

　　“走，项大厨今天带你去逛吃逛吃。”

　　*

　　两地相隔并不远，一路过去已经有不少老苏州的旧影。进入山塘街历史文化街区，更是成区成片的江南水巷。沿着山塘河，遍布着老街民区，商业街和石桥。

　　大雪初霁，不少人趁着这个时候出来逛古街。也算游人如织，但并不拥挤，好生热闹。

　　才行不远，已看到很多视频博主在采风，还有不少汉服爱好者在取景拍照。他们有的拿手持摄像机，有的拿手机，边走边录，有的则是身着各种形制的汉服冬装拍雪中景。

　　店家商铺也用尽奇思妙想来招揽生意。比如卖古风油纸伞，折卖扇，卖手持自拍神器，等等等等。

　　效果也确实不错，很久没来逛街的项酒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站在一个小橱窗前看里边，对他而言十分新奇的古风配饰。

　　“这对耳环很好看，这个！你看你看。“项酒旁边的两位可爱的小姐姐在聊天。站的很近，声音径直飘到了项酒耳朵里。

　　“欸，你看这个簪子是不是和之前新闻里的有些像。”

　　项酒偏过头，视线顺着其中一位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只镶着白玉纹饰的发簪，古朴清雅。见之忘俗。

　　“这个肯定就是照着那只簪子设计的。”另一位女孩子评论道。“新闻里后续不是爆出了那支簪子的复原详细信息吗？虽然只有图片和3D效果，后来淘宝上立即就被仿制了。”

　　“啧啧。”旁边的女声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有些眼熟。”她感慨，“永远相信小商品市场的商业嗅觉，不过似乎还是比不上原品的感觉。”

　　“那是当然，商家也不能完全照搬啊。只是取了大致的设计点，具体制作细节还是特意避开了原品的。”

　　项酒细细端看那发簪。玉饰的造型有些像花瓣，是桃花吗？说不准。

　　身旁聊天的女孩子们已经换了一批，那只发簪依然是讨论的中心点之一。

　　项酒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在这呆立了许久，刚刚和他一起逛街的人呢。滕柳去了哪里？

　　滕柳刚就没和他一起去看橱窗。

　　滕柳自己走开了，去看四周的古建筑。项酒找到他人的时候，滕柳正站在星桥的高处凭栏兀自望向曲折的山塘河。

　　这景象就像直接撞到了项酒心中的某个位置，大概是因为太好看了。

　　石板桥窄而拱立，山塘七狸之一蹲在桥尾，两侧是向外延展的乌瓦素墙。

　　白雪覆盖在桥身边缘和石柱的顶端，从项酒站的这个距离看过去，它们好像带着白色的棉花帽子。

　　因为年代久远，文星狸头上的耳朵已经掉了。不知是谁用落雪捏了个苹果，放在狸猫的头顶，很是可爱。不断有小孩子特地站过去，与头顶雪苹果的小石像合影。

　　滕柳身形修长，侧脸线条勾勒出高挺的鼻峰，以及利落的下颌线，脖颈线隐入风衣门口里。

　　从侧面的位置看过去。项酒没法直接看到滕柳的眼神，但从那神态里读出了悠远和坚定的意味。

　　不知怎地，滕柳一身明明现代装扮，人也是短发，但在这古风美景之中毫无违和感，像极了一位古代的文士，气韵卓绝。

　　像是发觉自己被人盯着看，滕柳蓦地转头过来，视线正和看着他的项酒撞到一起。

　　两个人都呆了一呆。

　　此时，项酒拿着的手机响铃，震动震麻了他的手掌。是订餐软件的系统后台提示：“您收到了新的评论。”

　　“呜呜呜……谢谢店家，你送的小礼物我太喜欢了，呜呜，这的确是世界上最美的花。”

　　项酒读完信息愣了一秒才发觉这是昨天提奇怪要求顾客的回复评价。

　　所以，项酒想……到底是什么花？

　　项酒做完作为饭铺老板，实在不应去问顾客自己到底送了什么。

　　若是让他问滕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对了，昨天这家伙还向他提要求来着，居然完成的不错，是不是应该也给他一份小礼物。

　　滕柳已经走过来，站到了项酒面前，“走，去吃一家老苏州老店。”

　　离星桥极近的位置是一家开了三十多年的苏州老店——朱新年点心店。

　　项酒他俩是打烊了小饭铺门才过来的，而在朱新年点心店，这个点依然有不少人。

　　一块块黑木牌上用金漆写着点餐类目，在收银台背后挂了小块墙的面积。

　　项酒熟门熟路的点了招牌，“老板你好，来两份汤团，每份都是两只芝麻和两只肉汤团。”

　　大碗端上来，项酒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滕柳皱眉头，他的嘴角不自觉弯起了弧度。

　　滕柳的眉头依然锁着，拿筷子拨弄碗里的超大个汤团。“这是汤圆？”

　　“小圆子在苏州话里是指很小的赤豆小圆子，元宵我们一般叫汤团。”项酒点了点自己碗里的大团子，“像这种大的，你尝一个先。”

　　软糯的汤团皮被咬出了大口牙印，和预料中的香甜不同，取而代之的是肉末的鲜美。

　　“这是竹笋？”滕柳着感受着唇齿间的余香，判断道。

　　“对，是这里的招牌肉汤团，味道还行吧。”很多老苏州会来这儿吃早饭，店里早上六点半就已经很多顾客了。

　　“这家还有很多汤面，味道也不错，包括离这儿不远，还有一家叫荣阳楼的，里面特别有名的油氽团子，是油炸后的酥脆口。”项酒也咬了口薄薄的糯米皮，芝麻馅的，“今晚我们俩的胃应该是吃不下了，之后你可以有时间自己来。”

　　“对了，刚刚你在星桥逛，有没有发现旁边的石头狸猫？”

　　蜿蜒的山塘河，行如白龙。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石桥，石桥边蹲有一只石头狸猫，石桥如锁链，狸猫如神兽，镇守着山塘河这条白龙。

　　所以项酒说的狸猫，“是笑的露出满口牙的那个？”滕柳问。

　　项酒听到滕柳这般形容，咬到嘴里的芝麻汤团仿佛更甜了，道“对，就是它了。”

　　滕柳也在吃第二只汤团了，也是芝麻味的。他面色有些古怪。只差没把以下问题写在脸上了——

　　怎么汤圆能是咸的？怎么同一碗里既有咸的，又有甜的？

　　项酒哈哈笑着，“北方人是不是没有这么弄的？一般都是黑芝麻馅和花生馅。”

　　不像这肉汤团，里面甚至会搁料酒和姜末，使得风味更加鲜美。

　　“再喝口汤，有糯米香。”项酒对滕柳道。苏州人吃东西讲究本汤消本食。配两口煮汤团本身的汤汁，更能助吞咽及消化。

　　一大碗扎实的主食吞到胃里，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项酒偏白的肤色脸颊出现了微红。

　　两人吃完汤团又在街道上逛着。路边有卖糖葫芦的，稻草扎上插着多支漂亮的糖渍晶莹的水果串儿。

　　滕柳走过前去选了两支，把其中一支塞到项酒手里，道，“刚刚你请我吃的汤团，这个我来买。”

　　项酒盯着手中那串山楂串，三颗大小均匀的红山楂，看着还挺诱人，难怪刚刚他们走来的方向已有不少游客手里拿着糖葫芦。

　　“好甜，也不腻。”项酒咬下去，他道。糖葫芦的外壳沁甜又脆香，内里的山楂果新鲜味浓。中间露出小小籽核是三角圆弧形状的，看着也可爱。

　　滕柳也咬了一口自己的糖葫芦，也是山楂串的，和项酒那串一样。“嗯，甜。”

　　两人这样走着分外惹眼，不少视频up主录制取景时有意无意的把他俩带到取景框里。

　　一次两次项酒还没发觉，第三次时，项酒无奈的笑了对滕柳说，“要不咱俩往街道侧边让让。”

　　他可不想自己出现在别人背景画里时是大口嚼着山楂果的模样，大概率现在他的嘴角还沾着糖葫芦的糖渍。

　　此时迎面快速走过来一人，几乎直直朝着项酒撞过来。滕柳反应极快，一把拉住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项酒手里的糖葫芦掉了最后的那一颗，人倒是没事，他抬头看到了滕柳的眼神，是极其在意的神情。

　　“嘿，谢谢，我没事儿，”项酒答道，“谢谢搭把手。”

　　刚才情急一时也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待滕柳和项酒站稳，往后看寻去，只见人已经转入了旁边的拐角。一抹背影看起来也只是个因为天冷而快速行走不那么礼貌的的普通路人。

　　“走吧，”项酒没有在意，“我们再逛逛。前面人多，”他望向那边热闹的地方，“应该还有好吃的。”

　　石板路的积雪被扫到了道旁，各类小店灯火通明。

　　不少店铺牌匾也都是传统式样，老字号的店名更是多为毛笔书法写就。

　　造型缤纷的四角灯笼和圆灯笼是数不胜数，在各类颜色灯彩点缀下，这条古街像是沉浸在繁华的经年旧梦中。

　　一路逛过去，店铺橱窗里的物品琳琅满目。

　　“哎哟！！”有路人开始大声叫唤。

　　身旁的滕柳也几乎同时惊讶，道：“当心！”

　　项酒觉得手臂处开始异常发热，他在大家的惊呼声里低头去看，被蓝绿色的火光惊得连呼吸都停了一秒。

　　只见他胳膊肘处的衣服面料已经开始燃烧，火势由小点迅猛变大。衣料化纤和羽绒燃烧的气味犹如头发被烧焦。

　　这突发状况让人措手不及，项酒下意识的反应开始用手扑衣服上的火焰，火势却越扑越盛。

　　滕柳似乎也是下意识反应，条件反射的用手掌捂那团火源，似乎完全不害怕被灼烧到皮肤。

　　“哎哎哎，别——”项酒制止，道，同事侧身躲开。他放弃了拍灭火的想法，开始解外衣的拉链。

　　见火势不停，滕柳也帮着项酒一起剐外套。

　　旁边的行人也有反应过来的，一起上前来帮忙。众人手忙脚乱，终于在终于把羽绒服脱下来，用力甩到了积雪里。羽绒服火势已经烧到了半个袖子。火焰碰到冰冷的雪堆，发出“呲呲——”的声响，同时冒出白烟。

　　不少人围着他们过来看，也有拍视频的，还有人忍不住去探究那件扔到雪地里的破外套。

　　外套脱了，项酒去看自己的胳膊，里面的毛衣倒是勉强尚好，只有手感摸起来仍有不低的热度。

　　没了羽绒服，不一会儿又感到冷，他缩了缩鼻子，手指尖也开始感到冰凉。

　　滕柳拉着项酒站到最近的店铺里，室内开着空调，暖和许多。

　　项酒看滕柳拿出手机，只按了三个按键，他问：“怎么了。”

　　滕柳冷着一张脸道：“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