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赖，投喂苏帮菜！》羊角可颂

4、奥油鸡

　　之前备货漏了查库存，小店里的菜籽油突然用完了，却没有囤货。

　　项酒在同城速递上下了紧急送货。又因为不想耽误手头的工作，自己亲自跑到不远的超市买了一壶先救场。

　　这么一来一回的功夫，再回来时，店里已多了两个人。

　　仅有的两张餐桌之一上，坐着居委会办事处的陆阿姨和徐大妈。看到项酒进来，笑呵呵的一起同他打招呼。

　　“小项回来了呀，我们来送报名表。”徐大妈先开口，“昨天看你说报名，和你一起组队的人从没听过名字，今天正好顺道一起来认识认识。”

　　给他们二位倒茶的滕柳已经过来，陆阿姨于是关心的问，“刚我们也和小滕聊了几句，原来他是北方人。”

　　“小伙子长得还挺精神，不知道有没有成家。”居委会的办事阿姨们都有一颗随时组相亲局的热心肠。大概是滕柳的颜值激发出了两位阿姨的红娘属性，徐大妈关切的问，嗑着瓜子的声音发出咔咔的脆响。

　　项酒听到这话，心里哈哈笑出声，这两位长辈到底是来查户口的还是来送报名表的？

　　项酒觉得好笑又好奇，在这个桌上他只是吃瓜群众，事不关己，闲闲看戏。

　　只见当事人人坐的四平八稳，眉头都没皱一下道，“单身，但我有喜欢的人了。”

　　项酒喝着口温水，强忍着才没呛出来。

　　这台词，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像极了自己两年前拒绝陆阿姨和徐大妈用过的那一套。“编，我就听你编。”项酒心里想。

　　果然陆阿姨好像仍不放弃，只听她道：“我们江南女孩也很优秀啊，心善说话甜，外貌那都是没得挑的。”

　　滕柳面不改色心不动摇。
　　“我和喜欢的人也会在一起的，谢谢两位关心。”

　　这一番话下来，听得项酒心里直咯噔。这人难道是和之前的自己认识吗？搪塞长辈都和自己用的说辞一毛一样。

　　两位居委会资深骨干难免露出遗憾神色。“苏州有很多地方好吃好玩。”对人不忘关切地继续道，“虽然没有和我们苏州女娃喜结良缘，但应该让小项多给你放些假，各处逛逛吃吃。”

　　项酒这下心道，“长得帅就是好啊，两位长辈还这么温和。”想当年他犟着脸这么说的时候，差不多是被两位阿姨双打。

　　徐大妈这时把一个袋子往项酒这边推了推，布袋子里装的是一份锁鲜包装的熟食整鸡——杜三珍的奥油鸡。

　　“小藤有尝过吗？北方应该没有这个。正好一起尝尝。”杜三珍始于晚清时期的店是一家卤菜店，在本地很有名。

　　滕柳摇摇头，“从没吃过”，道，“看起来像是卤味。”

　　奥油鸡的“奥”字实则是通假字，意思是“熬”，正宗的奥油鸡需要在7小时以上，这样才能保证腌制入味。
　　卤香既入肉又入骨，鸡骨吮吸时起来都有余香。

　　项酒自觉地起身做饭，他把奥油鸡没有再过多加工，只是切成了好几大块放入蒸锅加蒸热。又炒了几道菜，同奥油鸡一起，把三菜一汤端到桌上。

　　四人围坐午餐，边吃边聊。夹着卤味拆骨而食，风味甚美。鸡肉皮质油而不腻，色泽金黄，腌制入味。咬一口下去肉质紧致卤香四溢，香料的味道顿时充满了整个饭馆的小空间，让人垂涎欲滴。

　　把剩下的卤汁浇到白米饭上，再夹一大口小炒菜塞到嘴里，舌腹肌皆满足。

　　陆阿姨忍不住赞叹，“小项啊，厨艺越来越厉害了。”

　　“是啊，味道真不错，真恨不得天天来给你们送报名表。”徐大妈也吃得挺开心。

　　徐大妈把布袋推给项酒道，“刚我们去街口连锁店老王那儿送报名表。”顺便买的，打开一看，是常吃的杜三珍的遨游肌。

　　“我俩来蹭饭嘛，总不好空手而来。”陆阿姨笑着道。“老王他们说是已经想好了厨艺比赛的甜品。你们呢？也有思绪了吗？”

　　“还没。”项酒笑着道，“我俩拖延症，不到最后一刻激发不出我们的灵感。”

　　“可以多出去看看，说不定能有些想法。”陆阿姨热心支招，“我听大家都在讨论，最近山塘街很是热闹，人多的勒嘞。”

　　“对对，”徐大妈说道，“上周五我女儿也带孙子去那边玩了回来，很多人打卡。”说着把手机拿出来给大家看朋友圈拍摄的美照。

　　居委会工作的长辈们时常各处走动，又喜欢带些吃食，大家一起聊天，一起热闹。常走动，常聊天，长分享，常聚餐，这样才能把大家的情感越聚越浓，街坊邻里就是这样互相照应。

　　在三餐四季里，在这烟火人间中，人与人的关系才不会被磨得渐行渐远，而是反倒越来越热闹起来。

　　一顿饭吃得兴味盎然，下午大家才都各自回工作岗位。

　　两位长辈走后项酒笑气笑呵呵的打趣滕柳。有没有感受到苏州桃花坞人民的热情？

　　滕柳笑着答，“感受到了，和北方人民一样热情好客。”

　　“你喜欢的人是在苏州吗？”

　　滕柳倒也不避讳，坦坦荡荡道，“对，在这里。”好像目光都柔和些。

　　项酒自己补脑补完了下半截，噢，原来他才来这边，可是又奇怪，怎么滕柳不去找人家呢？

　　项酒虽然偶尔八卦，但他觉得现在和这位员工的关系还没到这一步，于是忍着没在追问。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感剧本吧，他想。

　　整个下午和傍晚都是按部就班的工作。直到项酒在订餐后台看到多出的这样条消息。

　　外卖备注单上写着这么一行字。

　　“失恋了，求安慰。想要世界上最美丽的花。”

　　项酒把这条备注信息拿给滕柳看，一边犯了难。失恋了总不能再送朵玫瑰吧。他之前学厨艺，倒是有学用胡萝卜雕花，但雕的一般都是玫瑰。

　　只见滕柳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问的却是：“她点的餐你烧好了没？”

　　“还没，正准备做呢。”

　　“行，那你先去炒菜，我来弄这个。”

　　烧菜这事儿完全难不倒项大厨，他动作麻利地完成了这份点单，又盖了饭盒盖准备打包。

　　滕柳过来接手了他的工作，催促他继续去炒其他菜品。

　　“交给我吧，我已经弄好了，直接就能去送餐了。”

　　“弄好了，什么花？”项酒难掩好奇，虚心求教道。

　　滕柳却卖了个关子，说，“秘密。”

　　晚上今日份所有的送餐已经完成。两人只剩下清扫工作要做。

　　项酒刚刚忙着，手头上的事情也没刻意注意滕柳到底弄了朵什么花。剪纸？好像不是。画画？好像也没有见他拿纸和笔。

　　项酒看到滕柳这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将信将疑，虽然没有哪条规定说开饭店的一定要满足顾客的所有奇特要求，但是，他说，“如果因为这个，收到第一条差评，我可要找你算账。”

　　滕柳却道，“如果能有好评，“他倒反过来向项酒讨要，“我能有奖励吗？”

　　这时原本一直呜呜作响的抽油烟机突然停了，同时整个巷子似乎比平时更热闹地响起了一阵哗然的声音。
　　“停电了——”
　　“哇——”
　　“什么啊！！”

　　项酒的眼睛花了两秒钟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而他的心脏和神经，这似乎更先于这些，立即有了异样的感受。

　　项酒觉得自己的头皮已经立即绷紧起来，在这黑暗中，他有些慌张的抬起手，想往柜子的位置探去。身体却有些不稳，差一点就要摔倒，却被人托住了手臂。

　　滕柳的声音在他头顶的方向响起，声线极低却稳：“别摔着，当心点。”

　　“哦，”项酒回答，“我是想去拿蜡烛……”他的声线里有隐藏不住的轻微颤抖，“蜡烛在储物柜里。”

　　扶住项酒的手臂松了，滕柳应该是打算自己去拿蜡烛，却察觉到了项酒呼吸声越来越急，越来越明显。

　　项酒这时听到滕柳又说，“我找不到，你过来帮我看看好吗。”他的手腕重新被一只手掌扣住，黑暗里他感觉到滕柳把自己往他身边拉了拉，果真，慢慢走几步路，项酒的手摸到了储物柜的柜门。

　　柜子最下层的小框里，屯着满满一篓子的蜡烛。滕柳点燃了两根。

　　社区居委会群发消息——
　　“各位居民好！本区域遇到故障临时停电，正在紧急抢修中！请各位稍安勿躁，注意安全！供电会预计在一小时后恢复。”

　　项酒看到这条消息之后又把手机放下了，反倒是不自觉的往烛火的方向又挪近了些，他和对面的滕柳说苏州这边很少停电的，今天不知道是为什么。

　　滕柳却没有在意他这解释，却问项酒是不是有些冷。

　　说罢还没等项酒回答，已经起身去了厨房。

　　他拿着根蜡烛照亮位置，去厨房给项酒倒了大杯热茶递给他。

　　项酒用双手掌心捧着那杯热水，手掌中传来温暖的温度，让人镇静了下来。项酒觉得倒不用刻意客气的和这个人说谢谢。

　　他看着滕柳，滕柳正坐在自己对面的位置。饭馆面积不大，两人分坐两侧大长腿撑着，隔得不算太远。

　　外面地上这几天一有不少积雪。虽然没有路灯光，但有雪的夜晚其实不会沉黑。

　　通常来讲，雪地反映出来的光线是应该偏冷。但项酒盯着滕柳，他周身竟然有一种莹莹的辉光，端然让自己感觉到了暖意。

　　……像月色，他想。
　　然而这寒冬天气下雪的日子，哪里有月亮？

　　“呜——轰嗡嗡”，刚刚暂停工作的抽油烟机又重新运转起来，小巷子里再次喧哗一片。
　　“哇——”
　　“终于来电了！！”
　　“太好啦！”

　　小饭馆里也顿时明亮起来。

　　项酒看了一眼时间，重新供电的时间比群消息里通知的早半个多小时，也就是说他刚刚和滕柳两人相对而坐只待了一小会儿，但是项酒却有一种他俩对谈了很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