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周知》澄昼

18、第 18 章

　　18
　　过了年没几天，随着市区西区的解封，学校也发来了返校的通知。

　　因为封控，许山久违地在父母和外婆的陪伴下过了一个年。开始上学竟然有了一点懒散。

　　回学校前的最后一顿饭照例是在外婆家吃的，许山还在手机上宋云灯拉的群里面聊天，就闻到了厨房飘来的菜香。

　　碗里不断被堆放外婆的菜，还有外婆和往日相比有些絮叨的声音。

　　“在学校要学习也要开心点，外婆这边很好，有时间再来看外婆。”

　　过年的时候许山已经听了好几遍，悄悄侧身一边玩手机一边听外婆的叮嘱，偶然应两声。

　　回忆不断在脑海里浮现，许山单手支着下巴看向窗外发呆，看不见变暗的天色，被猝不及防拍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见一群人中的宋云灯，“走了，待会儿表彰大会。”

　　是拖到这学期开始的期末考试。许山应了一声，收回游离的目光。带上随便一科的练习册跟着同学往礼堂走。

　　深浅交织的天幕渐渐黯淡，三三两两的少年人挂着包，大礼堂灯火通明，闪耀在大路的尽头。

　　冬末的寒意还残留在空气中，套着宽大的外套，被同学拽进礼堂，衣角飞扬，带起一阵微凉的风，又埋进傍晚旋转的气流里。

　　礼堂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多是老油条。带着练习册埋头写，时不时抬头望望，有人来了就起身让出一条道，然后接着坐下去，偶尔和旁边的人咬咬耳朵。

　　许山忍着恶心掏出练习册，把本子垫在前面一排的椅子头，俯身写写画画。

　　台上的话筒被主任拍了拍，开始讲话。

　　“安静一下，表彰大会要开始了。”

　　许山从翻动的纸张抬起了头，就看到侧门前出现的周知意。

　　他的动作停了一下，目光锁定门口的身影。

　　周知意扫了一眼班级，又出了从侧门出去。

　　果然只是看一下是不是到齐了。许山见周知意不在眼前，便接着低头做错题。

　　熟悉的大红色调ppt开始霸占整张屏幕。

　　无非就是颁颁奖，谁都不是第一次开表彰大会。许山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念到学习标兵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被挡得七七八八的大屏幕。

　　主任站在讲台前，兴致勃勃又有些结巴地念着人名。
　　“…，请念到名字的同学上来领奖。”

　　不出所料，文科前十没有他们班的名字。

　　他们班是普通班，没有名字很正常。大家只是看了看一排重点班的名字之间窜了几个普通班的人的名字，又交头接耳或者写自己的作业。

　　主任看没什么人在意，拍了拍话筒，又准备讲话。
　　“大家安静一下，”他不望扫一眼台下，台下的人收敛了一些。可惜许山他们坐在二楼，并没有受影响。“下面请周知意老师为他们颁奖。”

　　听到周知意的名字，许山的心脏被狠狠攥了一下。

　　原来颁奖的人是周知意吗。

　　原来走廊末尾没有亮灯的办公室，是周知意在大礼堂准备颁奖吗。

　　周知意走上台，左手拿着一叠奖状，台上的人先后举起了手，应该是周知意在念名字。

　　他递出奖状，接到奖状的人无不欠身表示感谢。

　　许山没有经历过表彰，但他想周知意看向他们时，一定笑得好看又温柔。

　　许山顿时没心思写题，坐在塑料凳上抱着膝盖往下看，又不舍得挪开眼，执拗地看着某个来回走动的背影，直到合照结束。

　　下面优秀代表分享的经验也左耳进右耳出，许山再看不到周知意的身影，又扭过头发呆。

　　为什么自己拿不到。可能以前觉得拿到了也没有人看。

　　可是这次好像不一样，好像，站上那个舞台就可以被看见，就算谁也没记住，也可以在周知意眼里多停一会儿。

　　还有外婆，外婆会不会也高兴一些。

　　心脏跳动的速度一下就快了许多，许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不再分散在楼下的表彰，捞起作业本又开始写作业，直到大会结束才才抬起目光。

　　他好想和周知意靠近一些。

　　初春的寒意似乎终于舍得褪去，一件一件的毛衣长袖被脱下，短袖加上冬装外套在学校几乎是标准穿搭。

　　那种随时可能被淹没在寒冻的感觉消失了，教室里取而代之的是有些闷的热气，还有冰块融化一样的生气。

　　才没有。六点钟被迫从被子里爬出来上学的许山打了个喷嚏，适应了冷空气后洗漱穿衣。途中扭头往窗外看了一眼，白日里车来车往的沥青马路成了一条黑色大河，路灯亮着炽白的光，零星地立在路边。太阳没出来的临湾还在沉睡。

　　等许山穿好了鞋，推开门，扑在了黑暗里。他在门边摸索着，很快找到把手的金属质感，摸着那里，往前一推，听到“咔哒”的一声，还不放心，往回拉，没拉动，才向前探电梯的开关。

　　等他下了楼，天边已经隐约透着亮，抬头看却只是灰蒙蒙的一大片，空气中甚至还漫着一层薄薄的白雾。

　　许山看着变成深色的地砖，推断应该是昨晚下了雨。他撑起伞，才缓缓骑进雾里。

　　上午仍然游离在抬头和记笔记之间，直到第三节周知意走上了讲台，许山也像往常一样搁下笔，静静听他讲。

　　周知意环视了一眼，开始讲。“接到外面的通知，现在疫情开始严重，这几天临湾也出现了新增病例。”

　　不会又要封校吧？许山有些害怕，他没有换洗衣服。

　　“年级刚刚下发通知，现在学校全面封闭，走读和事假一律不批。”周知意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接着说，“需要送东西的，麻烦一下家长。”

　　不祥的预感总是很准的。

　　许山想吐槽些什么，失手把草稿本扫下了桌面，尴尬地弯腰去捡。

　　草稿本露出几个铅笔的字，“站在他身边。”

　　晚点让老妈送几套换洗衣服来吧。许山压下心里的烦躁，吐出一口气。

　　住宿生起床的闹钟是六点半，长期走读的许山生物钟早了半个小时。

　　等他推开宿舍小阳台的门，水墨画一样灰蒙蒙的天空糊开了全世界，俯下身刷牙，雨滴敲打栏杆溅起的水珠扑在了侧脸上。

　　雨季开始了。

　　沾满潮湿泥土的足球被搁在教室后面的角落，哪怕室内开着白色的护眼灯，灰色的天空仍然柔和了世界的轮廓。

　　听着窗外细碎的雨声，好像也更能集中注意力。许山和经常遇见一起早起的B梦打了个招呼，坐下写题，然后按部就班早读上课。

　　周知意是伴着一阵哀嚎进课室的。

　　他数着一沓类似卷子的青灰色纸，分给每一列第一个同学。

　　许山从他手里接过卷子，拿了自己的一张就递给后面的同学。

　　他看了看，印的是答题卡上作文的那一面。许山翻了个面，又看到背后，是一整面的米字格。

　　等到卷子传的差不多了，周知意开口：“今天我们练字。”

　　“从‘地’字开始，大家先在米字格上写几遍。”周知意站在许山面前不到一米，声音不疾不徐。

　　许山埋下头写，他的余光瞥见了周知意的衣角，头埋得更低了。

　　“注意写字姿势，有同学的头都要钻到卷子里头了。”
　　周知意的声音从头上传来，许山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话音刚落，班里就爆开了一阵不大不小的笑声，估计这是高中生的通病。作业多了，写着写着就不注意了。

　　教室开着灯，许山却觉得白光像薄薄的的被子一样，轻轻笼在身上，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溅在走廊的栏杆上，响起叮叮咚咚的回声。

　　如果不是昨晚睡得好，还有这节是语文课，许山真的会睡着。

　　“大多数同学有一个误区，结构右边的这个‘也’字，中间的一竖会和左边竖弯钩的那一竖一样高，试一下把中间这一竖写高一些，字就会精神很多。”

　　周知意站在屏幕旁边，从笔划的点开始讲，到撇，捺，横，竖。每一个笔划后都会有示例的字，周知意就让班上的人写个一两遍。

　　幻灯片又翻了一页，开始讲结构。先从最简单的左右结构开始。

　　许山看到那张幻灯片下方的“许”字，心脏跳快了一拍。

　　许，许山的许。虽然只是一个示例字。

　　偏偏周知意还着重讲解起来。

　　“类似的结构写起来运笔其实差不多，”周知意说，“比如这个‘许’，左边的言字旁会比右边的稍微瘦一些。”

　　周知意从讲台上的盒子里拿了一根粉笔，横过来，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瘦一些的竖，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宽一些的竖。

　　“左右结构的布局大概是这样。”他说。

　　周知意每提一次许，许山的耳朵就烫一点。

　　提的多了，同桌也看许山，许山埋下头，装作没看见别人的目光。

　　周知意还在讲着“许”的要领，等到许山听到周知意布置练习的任务，许山才抬头。

　　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大的“许”字。

　　那是，周知意写的，他的姓。

　　等到许山看到周知意准备转头，又低下头，在米字格上草草地写“许”。

　　布料摩擦的声音在慢慢放大，是周知意走到自己这边的声音。

　　许山已经写完了，又偷偷在上一行加了一个工整的“周”。

　　他觉得太□□，便在左边加了一个“望”，右边加了一个“知”。

　　望周知。

　　但等到周知意走到身边时，他立刻假装写完了一页把纸翻过去。等到周知意走远才把纸翻回来，盯着写下来的字失神，又不舍得划掉。

　　想他知道是真的，不想他知道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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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真事，如果后续写了十七班的衍生系列大家会看到很多周知意的水课……真实情况就是这家伙讲课太快不得不放慢速度等别的老师，大家都很开心，除了背古诗文背的嘴皮子都吐噜了。
以及最近开学要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