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教我识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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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沉璧心中警铃大作，暗暗蓄力，脑海中不可控地回想起方才沈昭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杀了两个焰军的模样。
上辈子沈昭心软正派，连他的小黑都不忍心杀，怎可能变成现在这样？
难不成……难不成他现在仍在梦魇里？
林沉璧心脏咚咚直跳，斜里却见沈昭向他伸出手来抓他的手腕。
林沉璧当即翻身躲开，不慎撕扯到胸前伤口，瞬间晕出一片血迹。他身形停滞了一瞬，却在这一刻，沈昭趁他不防，利落地抓住他按住他的身体。
“你做什么？”
“你要干嘛！”
两人四目相对，沈昭皱着眉，松开他的手腕。
林沉璧痛得眼前直冒金星，跌回床上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迷迷糊糊之间，只感觉有人按住他的肩膀让他靠着，接着为他输入一股灵力。他衣襟上似有梅花香气，大约是种熏香，林沉璧在这股熟悉的熏香中渐渐软下身子，安分地靠在沈昭怀里。
疼痛渐消，林沉璧闭着眼，嘟囔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明明我也没来得及找人救我，再给我一炷香时间，说不定我还能逆风翻盘。”
沈昭不答，双指并拢，在他脖颈侧探了探。
他指尖冷得像淬了冰，惹得林沉璧浑身发凉发痒，冻得想把自己团成一团球，却因沈昭箍住身子动弹不了只能任他摆弄。
沈昭捏着他的后颈肉轻斥：“别乱动。”
这股温热的鼻息扑在林沉璧耳边，沈昭半搂半抱着他，指尖从他脖颈一路向下，激起林沉璧一身鸡皮疙瘩，最终握住他的左手手腕。
林沉璧以为他要探自己的脉象，却见沈昭将他掌心翻在上，露出一截雪白腕骨。
等了一会儿才听沈昭在他耳边道：“上回捡你回来，怕你趁乱再跑出去兴风作浪，便借由摸脉在你这种了枚魂咒，不想竟在今夜用上了。”
林沉璧一噎，“魂咒？”
沈昭无声颔首。
苍山术中高阶术法中有一可供追踪的咒法，需结契定魂，日后被结契的一方若碰到困难，可借此求救。
若说从前他只是怀疑沈昭曾修习过苍山术皮毛，那么现在沈昭精于苍山术就是板上钉钉了。
孟令青和其他人呢？都知道他私下修习禁术么？
林沉璧忍不住侧过头去，沈昭顺势松开了他，起身将混乱中从书架掉落到脚边的几本书捡起放回书案。
林沉璧坐在床上看着他动作，内心五味杂陈。
上辈子他修习苍山术，是人人喊打喊杀的妖道，即使死后也不安生，追剿令漫天飘，村户常有人拿他吓孩子睡觉，家家门前贴满符箓辟邪。只怕没把他当作妖道，而是将他视作吃人不吐皮的妖魔鬼怪了。
可沈昭却不同，虽然不知沈昭有什么想不开的要步他后尘，但同人不同命，他是玄王，又是公认孟令青最得意心爱的弟子，即便修习禁术也不会引来什么祸患，或许还是个好魔头，林沉璧抓着被子酸溜溜地想，要是他也有沈昭这样好命，又何苦成天惶惶不安地东奔西逃。
“你在看什么？怎么还不睡？”
林沉璧咧嘴笑了两声：“我只担心梦魇还没醒，不太敢睡。”
他的手腕搭在被褥上，露出沈昭种在他身上的魂咒。他以为沈昭是为他好，就像是多年以前，他在青州派做孟令青的内门弟子，除了沈昭，三千同门他竟找不到一个愿意接纳他爱护他的人。
沈昭无声地站在书案旁，看着他垂着脑袋病恹恹的模样，沉默了半天。
今夜他本不该回府，可事发突然，裴之桓也还未有消息，沈昭吹灭了烛台，黑暗中走向床榻，捉住林沉璧搭在床榻边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
林沉璧浑身一震，手指蜷缩着，最终还是没有松开。
沈昭俯下身，轻轻拥了下他的肩颈，说：“睡吧，我在，不会有梦魇了。”
三年过去，林沉璧还是没法将现在的玄王和从前和他一起在青州派同吃同住的沈云蘅联系起来。他隐隐觉得现在的沈昭本事应当很大，言语举止都不像那个一步喘三喘的少年了，倒是颇有股自己当年天下第一的气势。如果他不杀自己，他倒是愿意在沈昭身边待着。
林沉璧眨眨眼，仗着天黑沈昭看不见，缩进被子里露出一颗脑袋，藏在被子里偷偷看沈昭褪去外衫，露出内衬下修长紧实的身体。
从前沈昭病着，每日三次泡着药浴，林沉璧不守规矩惯了，每每这时就倒吊在树上偷看他洗澡。光是看还不行，沈昭房里总是种着些花花草草，林沉璧手上不老实，就趁他不注意，折断好些编花悄悄在他背上搔痒。
每每被沈昭发现训斥后总会老实几天，但很快就又旧态复萌。后来终于有一次，沈昭忍无可忍，跟他发了一通大火，林沉璧这才彻底安分下来。
房间里窸窸窣窣的换衣音很快消失，床榻旁沉了下去。沈昭的呼吸声落在耳畔，林沉璧侧过身，嘴角带着一抹窘迫复杂的笑，伸手悄悄挠了挠他的掌心。
黑暗里，沈昭反扣住他的手腕，眼也不睁地按住他：“老实睡觉。”
林沉璧就不动了，但也没抽出手，就着这个姿势老老实实闭上了眼。
不论三年前还是三年后，沈昭总是能管住他。
这一觉不再有梦魇侵身，他睡得分外安心。再醒来时窗外已是天光大盛，昨夜秋雨如洗，这会儿抬头看天半点云彩都不见，身旁也空了，沈昭大约是办差去了。
林沉璧在床上枯坐了一会儿，披着衣杉下床洗漱。他习惯性摸一摸胸口，那里的剑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是有些痒，不会疼，应当是在愈合了。
出门时正赶上阿进喊他去吃早饭，林沉璧跟着他转过几条檐廊来到正厅，推开门，却见沈昭沈燕竟然都在。
沈昭似是没怎么休息好，身上还套着昨天的衣杉，眼底缀着点青灰颜色，抬眼一见他很快别过头去，没有说话。沈燕坐在他身旁，目光在林沉璧和沈昭身上来回打量。
林沉璧心中奇怪，却没多想。他昨夜受了大惊吓，现下又累又饿，于是随便挑了个角落落座，二话不说抓起一只白馒便啃了起来。
今日他胃口大好，满桌除却沈昭日常要吃的药膳，竟还有些他最爱的辣子佐味，林沉璧喜滋滋地夹了一块筷子，谁知还没进嘴，就被沈昭用筷子兜头一栏，打掉在了桌面上。
他“哎哎”叫了两声，扔了咬了半口的馒头叫道：“你这是做什么？”
沈昭面上倒是没生气，将身前的热粥往林沉璧面前一推：“你伤口未愈，吃这个。”
“可我不爱喝粥。”
沈燕额头直跳，正要叫人给他换一碗羹，回头就见沈昭招了招手，阿进将一碟蜜饯送到他手边。沈燕正疑惑这是要做什么，就见林沉璧笑嘻嘻地捞了碟子过来，手腕一转，送进嘴里一个雪霜梅子。
“这粥加了冰糖蜜枣，不腻，是甜的。”
他哥竟也能这样体贴人。
沈昭少有在府邸吃饭的时候，自来到江城后，十日能有八日都是外出公干随便带点口粮果腹的，就连沈燕也很少能看见他的身影。
饭后，林沉璧拦在沈昭身前，努努嘴，笑嘻嘻地看着他。
沈昭微微低头，“有事？”
林沉璧笑了两声：“王爷，我想跟你一起去办差。”
沈昭面容冷峻，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说话，绕过他，在廊檐下慢慢走着。
林沉璧抬脚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清早结霜的白雾渐渐散去，庭院里的杨柳低垂如画如诗，偶有几处窜出一两朵橙白的野花，十分漂亮。
林沉璧忍住嗓子里的痒意，在他身后叹了口气：“王爷，您就许我跟着吧，我学艺不精，再有一次昨晚这种事，恐怕我小命就要没了。”
“你若是担心这个，这件事查清缘由前，我会先留在这。”沈昭道。
两人转过侧院，廊檐走到尽头后是一处凉亭，亭内石桌石椅陈设，上面放着本敞开的书和几碟吃剩下的点心。
林沉璧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目光在那本书上转了几转，忽想起之前在沈昭桌上的古怪杂书。
“王爷，你方才说，这段时间你会暂时留在这里？”
林沉璧顿住脚步，笑嘻嘻地看着他。
“是，什么事？”
沈昭侧过头，见眼前的青年面色比初见时好了些许，他容貌并不难看，只是因魂魄受损而显得面黄肌瘦，骨头突出得有些骇人，然而一双眼却清凌凌的，灵动得像是一斛宝匣里的明珠。
沈昭心弦微动，便听他说：“王爷，你能教教我读书写字么？”
林沉璧得寸进尺地笑道，“我从前不学好，老师教我我不学，挨了好多顿打。后来从青州派跑了，就更没处学去了，现在大字不识一个，连名字都不会写，也怪不好意思的。”
他说着，越过沈昭朝前瞅去。沈昭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凉亭内摊开的书被风吹乱了几页，正停在一页插画上，正是那日林沉璧百无聊赖翻开的杂书。
半晌，沈昭道：“你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跑了，老师恐怕会担心你。”
“他？他才不会。”林沉璧撇撇嘴，“他根本瞧不上我。”
“你怎么知道他瞧不上你？”
“我当然知道！从前我——”
林沉璧飞快看了他一眼，小声说：“总之我就是知道……他那种人，只喜欢古板的听话的，要不是看在旁人的面子上，他根本都不会收我。”
古板的听话的。
林沉璧瞅着沈昭，心道，就像你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教我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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