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江湖前先报名》九炉炼火

45、第四十五章 山有小口

　　“这位小爷，您就行行好，您上回在城门口不是还仗义出手，帮了我们老板一把，这次怎么就是说不通呢？”

　　城门口，是姜义一行人初到连州时出手相助的那名小兵与麦子交谈着，连连摆手拒绝。

　　陈杰与何必一人拉着他一条胳膊，这小兵面前站着水稻和麦子，整个人快要和城墙融为整体，恨不得回到昨晚，拒绝兄弟的换值要求。

　　这小兵颤颤巍巍地道：“你们几位行行好，我不知道你们这话是从哪听来的，我只求你们高抬贵手别再追问了。”

　　他猛地挣出双手，说道：“兄弟们日夜辛苦守城门，赚不着几个钱不说，还被人冤枉好吃懒做，如今就剩这份活计能赚点钱补贴家用，几位要是把这事捅了出去，我们就真的要完了！”

　　水稻和他面对面蹲着，厉声道：“你可想好，倘若一城战败，让太子发现了你们干的勾当，守城士兵必然要被全部撤掉。军中兵将从无替换一说，你猜你们这拨弟兄被撤下以后，焉有命在？”

　　斟酌半晌后，小兵考量一番当下形势，心想城内商户个个慌张得很，消息传得跟打算盘一样又多又急，他那兄弟昨夜送去消息，到现在都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一路留下他的商户太多，还是被姜义他们截下了。

　　可看着他们让百姓免受战乱，实在不忍舍弃这份安宁，便道：“我说完，你们能放了我那名兄弟吗？”

　　何必喝道：“你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耻了！我们哪里有空去抓你兄弟。”

　　那小兵疑惑道：“不是你们抓的？”

　　几人脸对脸神色迷茫，齐齐惊道：“坏了！”

　　陈杰随便叫个相杀客栈里的人替了小兵的位置，几人急忙带人回去见姜义。

　　小兵扑通一声跪地，焦急地道：“求姑娘不计前嫌，救我兄弟一命！”

　　姜乔二人对视一眼，一个上前将人扶起，一人道：“我可以救他，但你需得告诉我，这矿山里有什么？”

　　小兵脸上一下白了又红，像是不大好意思说出口，而后迟疑地道：“山里……山里有妖怪！”

　　向来鬼神一说，要么是大自然巧妙化出了聪慧兽类，要么是人为捣鬼，至于这矿山里的“妖怪”是哪一种，探上一探便知。

　　姜义点了十余人同行，与乔牧也一路走一路商讨。

　　矿山鲜少有人靠近，只因其中那所谓的“妖怪”，这并非孩童说笑，而是矿山开挖不久时突发的意外。

　　某日黄昏时分，有一商户急赶着送一个大客户的货，又嫌走各城侧门需排队过关验身份，便抄了近道，从城后走。

　　城后是矿山前的一片空地，行走时畅通无阻，可这人走到半途，总听见枝叶簌簌轻擦，偶有隐隐鞋履踏土声响，起初只以为是山中鸟兽作响，可越走越觉得这山的阴影在不断扩大加深。

　　这商户不经意地抬头，登时吓得昏厥。这山上层层叠叠的黑影哪是什么树林，那是数不清的怪异妖物！

　　天空分明还明亮着，黄橙交映下的漆黑身影，有细长无比、两人高的妖物，像是扯面条一样硬生生把人扯成了这个长度，有生出翅膀、鸟喙的半人鸟，有无手无足、却耷拉着繁复花色蛇尾充作手足的蛇女……

　　这简直像话本里的精怪大聚会，教谁来了都要以为自己一觉踩进了地府十八层，这商户晕过去以后，是送镖的一群保镖连人带货物一齐送了回来。

　　自那时起，每个镖局接活前都会事先声明，不走城后的那条路。又从镖局偶尔传出不少话语，说那一日的妖物险些要了他们一众弟兄的姓名，更有不少兄弟回去后夜夜受噩梦侵扰，因为妖怪全是从山上的坟头里生出的精魂，带有死气，凡人肉体凡胎是受不住的。

　　此后再没多少人敢往那边走，只有些艺高人胆大的江湖侠士前去寻探，多数落败而归，捡回一条命，并劝诫百姓莫要靠近这等危机四伏的地方，也有少数从此无影踪，消失在那深山里。

　　姜义带着人走到山前，这是那名小兵的兄弟说过要走的路。昨夜时间紧急，而商户托他们传送消息时，往往是各家门口安排一个人守着，这几个脸熟的守城士兵一出现，这人就直接把士兵带进宅子里，确保消息交代清楚了再放人离开。

　　算下来，跑这么一趟确实要花不少时间，可也不至于花费将近一日一夜。

　　众人行至山下，慢步前进，四处视察，丝毫不敢分散行动，不多时，果然听见传闻中所描述的簌簌声响，除姜乔二人功力最为深厚，耳闻之可辨方位，其余人暂时没有过多反应。

　　又走了一段，山中“妖怪”明显与他们接近了不少，这时所有人都渐渐发现异响，准备好了手中兵器。

　　听传闻描述，姜义料想这山中“妖群”一定不在少数，但军营里一下少了太多人，难免惹人生疑，便只领了相杀客栈的这些个精将来。

　　忽然之间，天色明亮，山体却陡然增高，盖在众人身上的阴影显得更为阴沉可怖。

　　当下敌在暗处，乔牧也喊道：“我等并无恶意，只想带一位弟兄走，还请山中诸位好汉送我们一个人情！”

　　乔牧也使了内力呐喊，便将平常的声音放得千百倍大，身边被山体城墙包围着，这声音传不开，回声多重叠加，几次过后，又听着杂乱吵嚷了，然而，这等雄厚内力不是寻常高手所能拥有的。

　　山中人或许是发觉来人非庸碌之辈，当即先发出击，群人自山上或跃下，或疾跑而来，气势比训练有素的军队更有震慑力。

　　姜乔二人站立于最前端迎敌，率先抵挡下那面条人的鞭子，鞭子自头顶攻来，姜义便盯着它看，瞧这武器上没有倒刺也没有毒汁粉末，于是拽了下乔牧也的衣服，一跃上到他肩膀，无奈还是矮了这面条人两个头。

　　在那鞭子收回之前，她立即抓住，这一触，却叫她心上一惊。手中触及的虽是粗糙的麻绳，可鞭子通体分明泛着森森寒意，似是长有利足，顷刻钻入体，向身体各处经脉散去。

　　姜义淡然应对，用内力逼起热，运转起通身脉络输送热气，才勉强足以抵挡这鞭子。

　　接触到现在，她也知晓藏在麻绳里的是什么神秘的物事了。说神秘也算不上，只是寒铁这东西得来甚少，这么些年全天下人发现的加起来不过十丈见方这么多，少许流落民间，大部分是被皇家收了，用于制作武器，或是酷刑。此人能得其中一点，想必不是平凡人。

　　这不凡的人武器被姜义抓住，不得动弹，便暗暗发功，将寒意逼迫上前。姜义料定他不敢震断包裹其上的麻绳，毕竟寒铁直接碰上人体，是比冰雪冻伤可怕很多的，这一碰别说手指，就是一整条胳膊冻死掉落都有可能。

　　她运气往回逼，对方也同样作为，登时寒意扩散，周遭如同陷入冰窟，乔牧也只感到肩上站着的人热得出奇，身处之地又一会比一会冷，既要运功自保，又要试探那面条人的长衣里充当底座的人。

　　长衣密密缝起，没有一丝缝隙得以窥探内里迹象，里面的人除了动腿，也是从不动弹。

　　身边尽是侠客与妖魔鬼怪混战，活像掉进了话本里。半人鸟的翅膀在半空中一挥，扬起飞沙走石，众人招式来往顿时慢了半拍，正要重振旗鼓时，巨大的阴影笼罩四方，便见得黑影下群侠乱斗。

　　乔牧也瞧着身边所谓的“妖怪”，其实个个都有武艺在身，仔细端详片刻，还可以从怪异的装扮和姿势中辨别出某些门派的武功招式。

　　一切正如姜义所猜，全是团伙作案。既如此，那就该由赵文晓施展才能了，来去无影踪的看门绝技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发觉的。

　　姜义依旧与那人僵持着，赵文晓便从人群中无声息地穿梭而过，在那面条人身后，猛地划开漆黑长衣，乔牧也迅速接过小刀，将前半部分也划破，这一下，人群不再有动静。

　　黑衣之下并非妖怪，更非能人异士，这时山里冲出一个身着常服的人，这人在一群奇装异服里倒显得突兀。

　　只听得这人大喊道：“别打！快别打了！是自己人！”

　　熊光华回怼道：“谁跟这群人不人狗不狗的东西是自己人！你谁啊你！”

　　这人无奈道：“你们刚刚不是才说要来救我的吗？”

　　闻言，面条两人停下攻势，场面登时和谐了不少，两伙人得以平静地进山，对坐闲谈。

　　这谈话地设在山中洞穴，听这士兵介绍说，这是特意挖开多处洞穴供众人生活的，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可垒成了土堆一样的拱顶，门口还立着石碑，不知道是否刻了字，但瞧那形状花纹，确实是墓碑没错。

　　内室坐了个长胡子老者，进门一看，姜义不禁惊呼：“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这雪须老者可不就是昏晓堂里的先生，先生斟两杯茶，温和地笑道：“两位少侠，又见面了。”

　　面条两人先进了门，一人肢体健全，可双腿萎缩，活像被吸干了血肉，行走时踉跄不稳，另一人双袖空空。两人一坐下，自然地与先生攀谈。

　　“大人，这些人来历不明，不能轻信。”

　　这人因为没了双臂，常被戏称为清风大侠，只因他曾为官，不论昨日今宵，始终两袖清风。

　　先生笑道：“这两位少侠的关系颇为复杂，但诸位放宽心，对他们有多一点的信任。”

　　姜义问道：“请问一下……”

　　先生道：“你不要问，我茶还没泡好。”

　　姜义道：“您要对我们有多一点的耐心。”

　　先生沉思片刻，说道：“好吧，那你问吧。”

　　姜义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改行做盗墓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