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神域看大门》轻粥已过

49、暴雨已至

　　落日的余晖洒满星地城大大小小的角落，渐近的黑夜开始蚕食这座广为人知的北寒国都城。

　　酒肆喧闹，人声嘈杂。

　　“听说了吗，据说咱们的王上月前染了风寒卧床不起，让王后代执王印呢！”

　　“不会吧，这王印还能代执啊？”男人话音低了下去，“不过听说她并无王嗣，膝下只有丽公主，王上此举倒是也意料之中。”

　　“嘘，擅自揣度上意，不要命啦！我听说江王后拿到王印后，先是提拔自己的哥哥做了王城提督，接管了城台大营；又翻出了三年前的一桩无头冤案，牵扯出一堆涉案官员，以治下不严、罔忽职守罢了宋老和王老的内阁要职呐！”

　　语罢，几声长长的叹息盈满酒肆。

　　“宋老、王老可是文人之首，没想到老来竟落得如此光景。”

　　“可不是嘛，后宫王后竟能整出这么大阵仗，这星地城怕不是要变天喽！”

　　议论之声此起彼伏，酒肆内的热火朝天似乎对往来行人并无影响，更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位灰衣劲装男子驻足片刻后离去。

　　木南提着“月上鲜”刚出炉的酥晶桂花糕疾步往回赶，虽说世子近日日渐忙碌，却还是吩咐他注意公主的吃食。

　　临近府门，盔甲林立，一派肃杀。木南皱了皱眉，正疑惑间便看见管家亲身相迎。

　　待二人沿着王府主路走出几十丈，他低声道：“来了何人？”

　　管家神色凛然，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嘴唇微张，又低头看到他手中的食盒，朗声道：“木侍卫赶紧将糕点送到王妃那去吧，她适才传话，公主可等不及了。”说完，大跨步向内院走去。

　　木南一脸凝重，随着管家的步伐朝内院走去。

　　北寒王微服私访亲王府，如此重兵把守，亲王妃处自然需要加派人手。

　　书房内，新沏的寿梅白露热气升腾。

　　“王弟，你这小院倒是颇为雅致。”北寒王风将申立在窗前，凝视着院角轻轻颤动的海棠树。

　　“王上谬赞了，不过是内人闲暇之作，我倒是没什么做主的份。”风将离敛着眸子站在北寒王身后，语气颇为随意。

　　“竟是弟妹的手笔，”风将申脸上的阴沉转瞬即逝，转过头时又慈爱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还是你会享福啊，朕可是羡慕得很。”

　　“王上日理万机，忧国忧民，臣惶恐。”

　　风将申摆了摆手，在太师椅上坐得随意，不经意咳了两声：“适才朕同你讲得可有异议？”

　　风将离一身华服旋即转身，俊朗的眉目聚成了“川”字，他慎重道：“王上去热河行宫养病天经地义，但若仅作为幌子，着实无需命内阁随驾，亦不需要臣弟担监国之权。”

　　言罢他匍匐跪下，虔诚道：“若王兄命臣弟冲锋陷阵，臣弟眼都不会眨一下，而监国事大，一着不慎朝野动荡。臣弟斗胆，还请王上收回成命！”

　　风将申手指微动，隔空将自己的弟弟扶起，面上多了几分怆然：“朕现在除了你，还有谁能相信呢。江氏势大，朕此次佯病放权，让她放松警惕，亦是筹谋已久。”

　　他话锋一转，朝风将离坚定道：“朕膝下无子，还请弟弟莫要推脱。”

　　风将离面带愧色，眼角似有晶莹闪烁，颇有些壮士扼腕的凛然：“既如此，臣弟便领命了，请王兄放心，臣弟定不负所托！”

　　北寒王缓步向外走去，经过墙角竞放的海棠花时，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案桌上的清茶早已透凉。

　　风之望推开门，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太师椅上低着头的父王。

　　剑眉淡然，薄唇微抿，他不疾不徐地开口道：

　　“父王，若要争那位置，定不能为情义所累。”

　　英俊的中年男子默默抬起头，平日里的倜傥之气早已被一身肃杀消弭。

　　“我去见见王妃与小曦。”

　　黄昏已过，华灯初上。

　　一身明黄宛若彩蝶，少女皓齿如玉，身姿轻盈地在宽阔的庭院中跳来跳去，她的身后，两只臂长的白犬欢脱地追逐着。

　　石桌旁，美妇朱唇轻启，明眸善睐，柔夷玉指掩着唇：

　　“小阿曦，快点，哼哼哈哈要追到你了！”

　　宋芝和身侧的春景一脸无奈：“王妃，您现在应该说‘慢点，别磕着’吧！”

　　话虽这么说着，内心确是一阵腹诽，自己主子放在床头的《女诫》怕不是当个摆设....

　　风将离踏进庭院，便看到了一幅妻女欢笑的美景图。

　　他立在门口，浮躁的心绪渐渐沉下，却听见自己的妻子朝女儿道：“小曦，你哥哥让木南买的酥晶桂花糕已经放你房中了，快去尝尝吧。”

　　“哇，好！”

　　风曦奔跑的脚步瞬间换了个方向，朝背后的娘亲摆了摆手，一个飞身跃墙而去。

　　春景刚要出声制止，内心陡然划过一阵清音：

　　——先退下。

　　旋即敛了神色，疾步消失在廊后。

　　风将离抬手设了结界，轻轻走至妻子身前，却是一言未发，静静看着她。

　　宋芝和的青葱玉指抚上丈夫略显沧桑的脸颊，柔声道：

　　“你作出决定了。”

　　“嗯，他与江氏不和，以身做局，称病热河，欲将监国之权交于我手。”

　　风将离双臂环住妻子，下巴靠着她的额头：“这确是是天赐良机，我与之望欲借力打力，趁机将他囚禁，入宫杀了江氏，夺王印。”

　　“什么时候动手。”

　　“他三日后启程，七日后是阿曦八岁生辰，七日黄昏动手。”

　　宋芝和柳眉紧蹙，强压住内心的不安，纤细的身形似是在夜风中有些发抖。

　　风将离搂紧了她：“江氏霸道专横，蔑我妻子，定不会给她活路。还有风将申，”他面上一派阴郁，“除我羽翼，觊觎我妻，他坐不好这王位，便由我来坐！”

　　紫眸轻轻阖上，宋芝和亦抱紧了自己的丈夫，将眸中的忧色埋进了他温暖的怀中。

　　-

　　十月十五是风曦公主出生之日，月圆之时，在女婴洪亮的啼哭声中，王宫谕旨珊珊而来，北寒王钦赐公主衔，圣旨中更是赞她为“北寒王室璀璨的明珠”。

　　公主虽是顽皮了些，却是北寒臣民中最为看中的存在，各贵胄官眷在收到亲王府的邀贴后更是纷纷庆贺，因此，风曦公主的八岁诞辰礼格外隆重。

　　红笼高挂，彩棚高悬，王府门前宾客如流，车马络绎不绝。

　　流霞溢彩的王府大堂，一片觥筹交错，轻歌曼舞。

　　宴会之上，亲王妃头戴彩雀朝阳，一身淡粉红宫装居于座守，在如水的月华下，宛如瑶池仙子下凡。风曦公主身着一袭烟笼蚕纱黄裙，白色兰花精绣隐约点缀，华丽的发饰犹如暗夜流星，好似百花丛中绽放的精灵，尽显出尘之色。

　　在宾客们争相赞美的声浪中，风曦揉了揉额头，似是顶不住头上的翠钗般，朝自己的娘亲颔首传音：

　　——娘亲，我脑袋上的头发好疼呀，能不能偷偷溜一下。

　　宋芝和侧头，不着痕迹地朝女儿眨眨眼，亦传音道：

　　——娘亲感觉头上顶了个木箱。你快去休息吧，娘亲给你在床头放了小小的礼物，要贴身放到怀里呀。

　　风曦眸中闪过惊喜之色，俏皮地点点头，而后起身同席间众人行礼，小心翼翼顶着满头珠翠离开了正堂。

　　庭院深深，微风拂着门楣上的灯笼，映着摇曳的暗影。

　　风曦公主抬头望着星空中大如银盘的月轮，不自觉揉着眉心有些灼热的印记，觉得体内有股隐约的力量冲击着薄弱的识海。

　　娘亲曾告诉她，等她长大才能压制疏散这股不适之感，现在仍需忍耐。

　　俏丽的少女嘟起嘴吧咂了咂，想她堂堂北寒国无人出其右的公主，自小顺心顺意，没从旁人处吃了亏，却要忍耐自己天赋修炼上带来的不适之感，怎么想都有点无语。

　　不过，娘亲虽然懂得压制，应该也不舒服吧。

　　娇小的身形立在院中，圆圆的紫眸瞪着明晃晃的月亮，神情有点忿忿：都怪这个大月亮，自己吃点苦倒也罢了，惹得娘亲也不舒服，着实可恶。

　　片刻后，风曦打了个哈欠，转身往房内走去。

　　“咦？这是什么？”

　　她挑起床头一个半掌大的绒布袋，缓缓探出一抹灵识。

　　“竟是一个上品储物袋，难不成是娘亲说得礼物呀！”

　　风曦强撑着倦意，大体扫了一下其内的物什，万两银票、四盒“月上鲜”包装的食盒、一箱上好的绫罗锦布、锋利的匕首、五身朴素的布衣，还有....

　　风曦垮着小脸，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怎么还有乞丐的衣服。

　　倦意袭来，饶是再也没了细想的兴致，将储物袋往怀里一揣，将头上的饰物扒拉下来，倒头歪在了柔软的床上。

　　恍惚间，她好似做了个梦。

　　梦里父王和娘亲坐在软榻上，小几上新沏的红梅陇萃正冒着白气。她正将一块桂花糕往嘴里送，却突然被一面修长的大手半路截胡，风曦转头看向一脸正经的哥哥，旋即张牙舞爪顺势扑了过去......

　　她睡得极不踏实，耳侧宴席的喧嚣声似是一直未停歇，渐渐地，吵闹声越发地大了起来。

　　懵懂的少女揉揉眼睛，恹恹的神情尚未清醒。

　　正欲叫人进来，紧闭的房门倏然大开。

　　风曦愣愣地望着满脸血迹的春景，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

　　她的耳畔炸开焦急的哭喊声：“公主，公主快起来！王后带禁卫军已将王府包围，说王爷意图谋反，现在府内全乱了！我们赶紧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