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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天睛风和 ...

  •   “叮——”
      门铃声起,余风从沙发上爬起来,他看了一眼钟表,现在大中午,沈锦山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余风打开门,门口不是沈锦山,站着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他脸上胡子很深,浑身都是尘土,脚边放着一个黑白格行李包。
      “你是?”余风问。
      同时男人发问:“这不是沈锦山家么?”
      “我是他高中同学,你是?”余风有些不知所以然,回答道。
      “我是他爸爸,沈卫国。”
      沈卫国拎着行李包顾自往里挤,余风愣在原地,差点没反应过来。
      沈卫国走进客厅,余风本想给他找双拖鞋,但看见他拿沙发上的毯子抹了一把他脏兮兮的脸,欲言又止放弃了。
      “你和沈锦山一起住多久了?”沈卫国坐定问道。
      他从厨房翻出不知道哪天的剩菜,又从兜里掏出个包子,扒拉一口菜,咬一口包子,就这还不忘打听。
      “有一段时间了。”余风听着他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心里有些烦躁。沈锦山很少向人提起自己的父亲,余风只知道他与父亲并不亲近。
      “沈锦山人就是太老实,他肯定没问你要房租吧?”沈卫国打量了余风一番,认定的说,语罢又低头吃饭。“有个朋友就是好,听说大城市的房租很贵嘞。”
      余风算看明白了,这老登人刚到,就要拿余风开涮,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余风心里肠子都悔青了,把这人放了进来,指不定要给沈锦山带来什么麻烦。
      沈卫国把靴子脱了,一双脚跟破了大洞,油光发亮的黑袜子搁在茶几上,空气中弥漫着剩菜的味道,还有脚臭味、汗臭味,余风呼一口气,感觉自己昨天的早饭都要呕出来了。
      沈卫国吃饱喝足就躺在沙发上,不一会儿鼾声起。余风本想回房寻个清净,又担心沈卫国手脚不干净,只能搬了条椅子坐在阳台上。
      余风把推拉门一关,世界总算清净和清新了。
      临近傍晚,沈卫国睡醒了,他腿搁在茶几上麻了,呲牙咧嘴滑稽地锤了半天腿,然后拉开行李包开始整理行囊。
      只见沈卫国掏出一塑料袋麻将,里面还有几副扑克和桥牌。他将塑料袋提起来,并不打算把它像其他物件一样放在茶几上,他似乎想放到高处藏起来,结果塑料袋太薄,拿着左晃右晃破了,麻将撒了一地。
      门铃声响起,余风心想终于解脱了,他从阳台跳进来,捂着鼻子打开门。沈锦山一见余风就笑,眼睛弯弯的,像条使劲摇尾的拉布拉多。
      余风松开门把手,脸色尴尬,沈锦山注意到了他身后满地麻将,脸色一下冷了下来。他鞋都没换走了进来,看见沈卫国蹲在地上正手忙脚乱拾麻将。
      “你怎么在这儿,谁让你进来的?”沈锦山蔑着眼看着他,语气冷冷。
      “你这说的什么话?”沈卫国站起来,摊开手笑道。“我来看看你,想留下来照顾你起居。”
      沈锦山深深的皱起了眉,他尽可能保持理智,放平自己的声音。“我和你没有关系了,你赶紧走!”
      沈卫国讪笑,他靠近试图将手搭到沈锦山肩膀上:“知道你因为以前的事还在记恨我,父子哪有隔夜仇,我们生你养你,你要体恤爸爸的辛苦啦。”
      “你别碰我!”沈锦山甩开沈卫国的手。沈卫国嘴里父子、爸爸等词,好像一个个炸弹让沈锦山暴躁、恶心。他压抑在心中多年的愤怒一拥而上,声音狂躁的差点破音。
      沈锦山别过头,看都不想看沈卫国一眼。
      余风第一次见沈锦山这个模样。
      “碰你怎么?我是你老子,碰不得你了?”沈卫国是个脾气暴躁之人,见沈锦山如此不给自己面子,他也没法和颜悦色了。
      余风见沈卫国搡了沈锦山一把,刚想冲上去,只见沈锦山反手狠狠的揍了沈卫国一拳。
      两人旋即互殴了起来。
      余风惊呆了,印象中沈锦山是那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老实人,今天却粗着脖子向父亲动起了手——
      可见沈卫国这老东西不是什么好鸟。
      沈锦山先动手,但没什么打架经验,好几拳落空,好不容易中几拳还收着劲。反观沈卫国,拳拳挑沈锦山的软肋,疼痛让沈锦山忍不住叫出了声。
      余风炸毛了,抓起撑衣杆帮忙。男人最懂男人的痛处,余风专挑沈卫国的□□戳。沈卫国节节败退,一路躲进了厨房,终于被沈锦山摁倒在灶台上。
      沈卫国的头顶是一排锋利闪着银光的刀具,他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沈锦山不再是以前那个软弱的儿子,自己也不再年轻力壮。
      “我错了,我马上走。”沈卫国求饶道。
      沈锦山大口喘着气,他的鼻子被沈卫国揍出了血,顺着双颊往下淌。沈锦山盯着沈卫国,这位曾经让自己既害怕又渴望关怀的父亲。
      沈锦山上次见沈卫国已经是十几年前。那会儿高考成绩放榜,沈锦山的成绩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村长得到学校消息,大中午的在村口的喇叭里报喜。昔日那些看不起自己家的亲戚、邻居也纷纷上家里来道喜。
      沈锦山正趴在自家枣树上摘青涩的枣子往嘴里送,沈卫国去隔壁村打牌,三天没回家了,沈锦山快要饿死了。
      后来还是一位远亲给沈卫国打了个电话,沈卫国才急匆匆的跑回了家。然而他压根不关心沈锦山的成绩,只是为了村里那奖励给优秀高考生的两千块钱。
      沈锦山曾经天真的以为,自己高考成绩这么好,父亲就算再混蛋,总会供自己去读大学吧。
      可是沈卫国狠狠的一巴掌打醒了他的幻想。
      沈卫国把村长送来的两千块钱放进兜里,给村长上了一根烟,嘿嘿笑:“我们家没钱,沈锦山早点出去打工。您老大儿子不是在珠海有个厂吗?让他去试试。”
      村长气得破口大骂,沈卫国笑嘻嘻的点了根烟抽,看着他骂。
      一气之下,村长拉着沈锦山的手往外走。“你个王八羔子不送,我送他上大学。”
      沈锦山保持沉默,任由村长拉着往外走,沈卫国这会儿急眼了,上来就给了沈锦山一巴掌。“我养你这么大,现在就想走了,想的可真好。”
      沈锦山的腰都被打弯了,他又倔强地挺直了腰。村长气呼呼的走了,留他一个人面对沈卫国的怒火。
      沈卫国看见了树下满地的枣核,怒不可遏,指着沈锦山骂道:“饿死鬼,还没长熟就都给吃光了,老子吃什么?”
      沈卫国越想越气,又大力一脚把沈锦山踢倒。沈锦山趴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那几分钟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沈锦山已经记不清了,只有腹部的钝痛能和眼前的感受联系起来。
      余风看见沈锦山压制沈卫国的手在颤抖,他刚想上前帮忙,谁料沈卫国一挺腰,反制将沈锦山压在灶台上,
      沈锦山想挣扎,脖子只觉一凉,原来沈卫国抽了一把水果刀比在他的脖子上。
      “我要钱!给我钱!”沈卫国低头面目狰狞冲沈锦山喊,不断重复。
      沈锦山感觉胸口有些什么东西碎了,他嗤笑一声。
      很可笑,小时候别的小朋友都有父母的怜爱,好像只有他和父母好像是仇人。母亲和父亲很早之前就离婚了,他们一人住在楼上,一人住在楼下,颇有生死不复相见的架势。
      而自己则被他们厌弃,没人管他的死活。
      沈锦山除了上学,就是满世界找食物,只为活着。
      有一次,沈锦山在家里橱柜最底下找到了一袋白砂糖,初夏,糖融化了大半,爬满了蚂蚁。沈锦山当时开心的要跳起来了,他用勺子舀一勺糖,仔细把蚂蚁挑干净,接上一碗自来水。
      好甜,沈锦山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味道。吃到后面,那袋白砂糖越来越少,里面的蚂蚁却越来越多。沈锦山舍不得吃完,每次舀的糖越来越吝啬,他开始只舀半勺,只舀1/3勺……
      碗里加的糖越来越少,加的水越来越多,渐渐的,那碗糖水就不再是甜的味道,而是一种苦涩,一次性喝多了还会想吐。
      沈锦山边喝边吐,手脚和脸因为水喝多了肿了起来。一次沈卫国回家看到了他,笑道:“最近伙食不错,还胖了。”
      那袋糖终究还是吃完了。
      沈锦山又要满世界的找东西吃,他在后山上发现了几树酸橘子,橘子个头不大,微黄,满树都是。
      沈锦山迫不及待的摘下一个,剥了皮喂进嘴里。好酸,酸的他眼泪都掉了下来,难怪山鸟都不吃。
      沈锦山一下摘了十几个,掀起衣?兜住跑回了家。这橘子他只敢早上吃,因为太酸,晚上一吃整个人就精神了,根本睡不着觉。每次吃,沈锦山都得做好久的心理工作,他酸的呲牙咧嘴,嘴里却还不停念叨好甜好甜。
      好甜好甜。
      那个暑假他不知道在后山摘了多少酸橘子,他又活过了两个月,美中不足的是他整个人都吃黄了,每每到凌晨胃就会疼的受不了。
      他的胃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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