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风而歌》哑铃飞鸟

10、第十章·睛转多云

　　或许我说的太过分了？

　　余风破天荒因自己的话生出后悔的情绪，昨天晚上他睡不着，写了一晚的词。

　　草稿无数张，话不尽心中复杂的心绪。

　　余风洗漱完坐在床上，寻思沈锦山要是像往常一样来叫自己吃饭，自己也就服个软，答应他立马起床吃饭。

　　可余风在房间左等右等，门外也没半点声响，他还以为沈锦山去剧组了，推开门却发现沈锦山端坐在餐桌上喝粥。

　　沈锦山你小子，跟我犟上了是吧？

　　余风的笑脸一下子暗了下来。以前余风也常和沈锦山闹别扭，不管有理没理，每次都是沈锦山来求和，两个人对视一笑也就过去了。

　　自己不会错，错的是全世界。这句话一直余风的人生准则，让他张口认错不如杀他。

　　“我倒看你能撑多久。”眼下余风盘算着，心里已经有方法让沈锦山服软。

　　余风坐在沈锦山对面，就看着他吃饭。沈锦山看了他一眼，继续喝粥。

　　不一会儿门声铃响，余风跑过去，笑着提了一大袋烧烤外卖走过来。

　　沈锦山喝粥的脸一下皱起眉，欲言又止的看了余风一眼。

　　沈锦山有较严重的胃病，从小落下的毛病，每天都要吃药。所以他一直饮食清淡，很少吃垃圾食品，平时对余风叨叨续续说的最多的就是按时吃饭，合理膳食。

　　“真是大开胃口啊！”

　　余风得意的瞄了沈锦山一眼，烧烤外卖在桌上摆开，他把辣椒粉、孜然粉什么的通通倒上，结果一口下去辣的他直流眼泪。

　　沈锦山没反应？余风下猛药，揪了一只鸡翅扔进了沈锦山的碗。

　　这下沈锦山放下了勺子，站了起来。

　　余风心里窃喜：“你小子拿什么跟我斗？空腹吃辣味，你腿都发软了吧，快道歉呐，道歉我就把他们扔进垃圾桶。”

　　出乎意料，沈锦山提着凳子坐到余风身旁，伸手抢过余风手里的鸡腿，不顾形象的啃了起来，一口下来他被辣的直打喷嚏。

　　余风长哎一声，事态发展出乎意料，他锤了沈锦山一拳。

　　“你找死啊！”

　　沈锦山却不管不顾埋头吃，很快鼻涕眼泪俱下，汗水浸湿了后背。他还在往嘴里塞。

　　“给我做饭，我要吃饭。”

　　余风吃瘪，冲他大喊一声，沈锦山停了下来，抽几张纸捂住脸，弓着腰走进了厨房。

　　上午11点，沈锦山忙活做了一大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可就是两位当事人脸臭的厉害。

　　余风用筷子夹了一根青菜放进嘴里咀嚼，仔细品味一番道：“不好吃。”

　　他看了沈锦山一眼，然后端起碗狠狠的砸在了地板上。

　　砰的一声脆响，沈锦山眼睛都不眨一下。接下来余风砸了一盘又一盘，沈锦山将近两个小时的付出被余风一分钟不到砸了个干净。

　　沈锦山隐忍情绪不发，余风看不明白他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到底是演员呐，真有实力。”

　　余风快步拉着他坐到客厅毛毯上，从储物间提出一盒水彩笔——他要给沈锦山化丑妆。

　　“不许动，不然我宰了你！”

　　余风恶狠狠的瞪了沈锦山一眼，沈锦山深吸一口气，紧抿嘴角不说话。

　　余风先是给沈锦山画了眼线，又涂了腮红，还有口红，但怎么看都不解气。有一说一，沈锦山这小白脸顶级骨相，还真是360度无死角。

　　余风抓起几支彩笔，多管齐下一顿折腾，忙活了一下午总算有点成效。他哈哈大笑，沈锦山现在像《植物大战僵尸》那一株发霉的蘑菇。

　　沈锦山垂眸沉默，任凭余风掏出手机咔咔一顿拍照。余风突发奇想，从沈锦山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

　　“笑一个。”
　　余风把手机递到沈锦山面前，沈锦山冷着脸。没关系，余风把手机放近些，不笑也能人脸识别。

　　奈何化妆太夸张解不开人脸。余风试了一下沈锦山的生日，提示错误。他又试了一下自己生日，竟然解开了。

　　沈锦山难为情的咳嗽了一声，余风懒得搭理他，用沈锦山微博编辑一个丑照的实况。

　　“你错没错？”

　　余风把屏幕扬给沈锦山看，不怀好意的威胁道。

　　“如果是昨晚的事，我不认错。”

　　沈锦山看了手机一眼，然后又扭过头一脸坚定的望着地板。“感情的事，我没法儿戏。”

　　“有种。”

　　余风不怒反笑，手指按下，一键发送。

　　一会儿沈锦山微博私信炸开了锅，经纪人的电话也打了进来，余风开的免提，他自己翻来一块面包躺在沙发上得意的慢慢啃。

　　“沈锦山你疯了吧，你发这照片什么意思？”

　　“你是嫌自己日子过得太潇洒了吧。你几天没来剧组了？每次发个消息给我，连句解释都没有，你还想不想干？”

　　电话那头经纪人的语气怒不可遏，沈锦山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余风嫌不够热闹，挤眉弄眼地怂恿沈锦山回两句嘴。

　　“明天——”
　　“明天我要没在剧组看到你，你就准备好违约金退圈吧。”

　　嘟嘟嘟——电话被粗暴的挂断。

　　额，这玩笑开的好像有点过，余风把手机扔给沈锦山，心里发虚的躲进了房间。

　　到晚上8点，余风饿的受不了，出来翻东西吃，发现沈锦山还在客厅打扫卫生。他蹲在地板上，一手拿清洁剂，一手拿抹布仔细的擦拭木板上的缝。他脸上的水彩痕迹草草的洗了一下，没洗干净像猴子屁股。

　　余风夹着尾巴往厨房溜，路过沈锦山时，他仰起头脸朝天，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然后快速从橱柜里拿了包方便面。现在他没脸在厨房里烧热水，只想赶紧回房间，方便面干啃都行。

　　“我给你煮碗面吧，吃这些东西对胃不好。”沈锦山叫住了余风，他放下物件洗了手，又在灶台前忙活了起来。

　　一碗番茄鸡蛋面，还加了四五块大刀牛肉，余风坐客厅闻味就胃口大开。沈锦山把面端到余风面前，然后转身回房间。

　　“自己不吃啊。”余风喊了一声。

　　沈锦山背对着他，摇了摇头说：“我不饿。”

　　“鬼话，你自己一天也没吃饭。”

　　“平时不是最讲究养生吗？怎么现在去偷懒了。”余风跑去厨房拿了新碗筷，倒了半碗，还多加了一块肉给沈锦山。
　　“吃饭。”余风说。

　　沈锦山接过余风的碗，沉默的回了房间。余风在客厅越吃越郁闷。“怎么，自己都道歉了，还想怎么样？”

　　余风偷偷的推开了沈锦山的房门，发现他已经躺在了床上。书桌上摆着一盏较明亮灯，照的整个房间明明暗暗。沈锦山一个人睡觉不爱熄灯，余风知道他这个习惯。

　　“对不起，昨晚是我说的太过分。”余风扬声道，尽可能的放松自己的嗓音。

　　沈锦山卧在被子里没什么反应。余风炸了，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跑过去掀开沈锦山被子，上下齐手挠沈锦山痒痒。

　　沈锦山醒了，他艰难的扭着身子，眼睛睁开一丝，阖着笑说：“别闹。”

　　余风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身体烫的吓人，伸手摸了摸额头。“你发烧了，怎么这么烫？”

　　这也难怪，沈锦山前天没睡好，今天被折腾了一天，还没吃什么东西。

　　“穿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余风伸手去拿沈锦山床尾的裤子。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沈锦山扯住余风的手，他费力的睁开眼睛，笑着摇摇头。“等会儿出去闹出什么新闻，我真的要失业了。”

　　余风翻遍了整个房子，只发现了一些过期的感冒药。在厨房他发现了一些生姜，于是网上的方法，想将生姜切丝煮了一锅水。他拿起刀，仔细地切，但砧板上的生姜还是越切越粗，他还不小心切到了手，痛与辣的他直皱眉。

　　“发什么愣，喝呀。”

　　余风油烟味仆仆把姜汤端给沈锦山。

　　沈锦山坐直身端着碗，深吁了一口气，看一眼余风，看一眼汤，再看一眼余风，如此反复几次，埋头喝了一口，脸直皱眉。
　　“你不喜欢喝姜汤？”余风问。

　　“还好，好久没吃辣了，而且味道有点怪怪的。”沈锦山再麻利地喝了一口。

　　一碗生姜下肚，沈锦山出了一身大汗，但不见退烧。汗水浸湿了沈锦山的头发，它们千千地贴在头皮上，余风伸手帮他拢上额头的碎发。

　　余风又端来冷水，伸手要脱沈锦山的睡衣。沈锦山一机灵，握住了余风的手。“干嘛？”

　　“干嘛？你以为我想干嘛。”余风被逗笑了，敲了沈锦山额头一下。“天天想什么呢！”

　　他用湿毛巾一遍遍擦拭沈锦山的脖子和手臂等处。余风打定主意，再过一个小时没有退烧，一定送沈锦山去医院。

　　沈锦山烧的不省人事，鼻子噗嗤噗嗤的喘气。他的思绪随着肚子里翻滚的生姜水荡漾，他想起了童年自己无数次感冒的夜晚。

　　自父母离婚后，沈锦山一直跟着爸爸生活。

　　沈父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职业就是农民工，日常白天在工地干活，晚上就在牌馆打牌。他在赢钱的时候对沈锦山挺好的，回家时会给沈锦山带一包泡面和爱吃的辣条。但更多时候他是输家，回家时拎两瓶啤酒，酒醉便打沈锦山出气。

　　一年365天，沈父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沈锦山有一顿没一顿，胃病便是从那时候落下的。

　　比起饿肚子，其实沈锦山更害怕的是晚上自己一个人呆在漏风的房子里。用电价贵，他也不敢开灯，否则会挨打。

　　黑暗中，饥与寒更加真实，无数恐怖让他感觉自己被高空抛出又被拽回。感冒的时候更加难受，他蜷缩的身体，整个世界都是冷的，唯独他这里一点暖，他快要冻僵了。

　　余风一把拽住沈锦山颤抖的手，沈锦山睡得很不安稳，余风放下毛巾，双手握紧沈锦山的手。

　　“我真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还好遇到了鱼儿。”沈锦山的脑袋深深的埋在枕头里，嘟囔起了梦话。

　　“初中的时候我又矮又黑又丑，鱼儿不像其他人一样看不起我，和我交朋友。看我总吃不饱，就把自己的饭票全部给我，还分享那些我只在电视上看过的零食。”

　　“校外的混混捉弄我，鱼儿挡在我面前，拿砖头吓走了他们。”

　　“高中的时候我和同学打架，要被开除，鱼儿为了我去求长辈打通关系，为此答应了他们的条件，老老实实上了一个学期早晚自习。他明明是最讨厌坐自习的。”

　　“高考——”

　　沈锦山的表情含笑，半合的眼睛却不断有眼泪淌出。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痛苦的日子，还好有余风陪伴。这些眼泪是感动，为他而流。

　　“高考我报考了鱼儿的大学，可父亲却不愿意给我出学费了，我只能辍学。”

　　“我都不知道鱼儿怎么找到我的。学费缴纳截止的前一天，我在餐厅后厨洗碗，他提着10万块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他喊‘沈锦山，和我一起去上大学。’”

　　“他喊的超大声，店子里所有人都听到了。”

　　“钱是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一大袋压弯了他半边肩膀，他又长得小，店主以为他是偷家长钱的，于是把他关了起来。”
　　“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呆。”

　　余风杵了沈锦山一下，这突来的煽情桥段让他有些不适应，很多事余风都记不清了，他这人大大咧咧的，不记仇，也不记事。

　　余风合衣一直守着沈锦山，后半夜烧总算退了，期间他迷迷糊糊醒了几次，渴了想喝水，余风又伺候他喝水，几乎是一夜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