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池边词客

3、第 3 章

　　其他长老也不急着抢，毕竟沧元战斗力这么强，教出的优秀弟子众多，基本每次试炼第一都会拜他为师，下面的弟子才比较好抢。于是长老们的目光纷纷投降钟离寒夜，等他毫无疑问的回答一句“弟子愿意”然后开始抢夺模式。

　　沈式微在后面看着小小少年，瘦的可怜，却站的挺拔如松。小小年纪能取得这样的试炼成绩，一定天赋极高，是个好苗子。还不快答应沧元长老让其他长老大展拳脚？

　　在众人的注视下，钟离寒夜向沧元长老行礼，沧元长老脸上忍不住的笑意，胡子都往上飘了飘，又得意的看向众人，眼神都在说：“第一还是我的，你们还是抢不走！”

　　“望长老恕罪。”

　　沧元长老笑僵在了脸上，胡子瞬间垂了下去，刚想说的徒儿不必多礼也咽了回去，然后处在了暴怒的边缘，堪堪维持住淡定的表情。

　　众长老纷纷惊呆，然后一阵唏嘘，感叹风水轮流转，今年无沧元。

　　沈式微也非常好奇，这小孩连沧元长老都不拜，到底是想拜谁为师呢？

　　沧元表情冷了下来，隐隐释放出大乘的威压：“你想好了，不拜我为师？”

　　钟离寒夜面色不变：“多谢长老好意，弟子已有想拜的人。”

　　沧元收了威压：“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想拜谁为师。”

　　钟离寒夜转身向门口走去，沈式微看着那个一面对他就紧张无措的小孩现在一脸认真的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手伏地，额伏手行了个跪拜大礼：“请仙尊收我为徒！”

　　沈式微愣住了。看着跪成一团的瘦小孩，突然有点心疼。

　　之前肯定遭了不少虐待，受了我一点恩惠就宁愿放弃自己的前途来报答，不过是刚好路过救了他。

　　沈式微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父母常年在国外，请的保姆不负责，整天给他灌输思想让他变得自卑不堪，受了别人一点小恩惠就感激涕零的烂好人。

　　保姆的孩子差不多代替了沈式微的待遇，沈式微的整个童年都充斥着自卑、被欺凌不敢告诉父母也不敢反抗的阴影，后来父母终于发现不对劲，把保姆告上法庭，给自己请了心理医生。但只有沈式微自己知道，虽然恢复了正常的性格，但那片阴影是属于自己永远无法抹去的东西。面对母亲痛哭的道歉，沈式微只是安慰她，自己早就忘记了。

　　他不能收钟离寒夜为徒。并不是说自己没有能力，原身也是个天赋高的人，只是有心魔而已。而是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总不能教了一半没了师尊，这样也太不负责了。

　　沈式微放下手里的茶，站起来走到钟离寒夜前：“你先起来。”

　　小孩站了起来，耳朵红红的，星星般的眼睛里盛满了细碎的光，定定的望着他，连声音都充满了雀跃：“师尊您答应啦！”

　　这一刻沈式微觉得自己无比残忍，他不敢看小孩的眼睛，却又不得不和他对视：“抱歉，我不能做你的师尊。”

　　钟离寒夜的脸一下惨白，沈式微还在说话，但是他望着面前的仙人，根本再也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没有人愿意要他。

　　没有人喜欢他。

　　连救过他命的人也不要他。

　　可能是他做错了。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沈式微尽量让自己讲的明白：“我的修为很低，教不了你什么，并不适合做你的师尊；也不要因为我当时救了你就要追随我，那对我来说，是举手之劳；沧元长老非常厉害，你拜他为师一定会变得很强。要想清楚，我真的不能收你为徒。”

　　钟离寒夜突然觉得非常委屈。为什么不要他？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他很久都没有哭过了，他都以为自己不会哭了，但是面前这个人不要他，他就委屈的直接掉眼泪。

　　沈式微说完见到的就是小孩一副哭惨了的模样，手忙脚乱蹲下给他擦泪，眼泪顺着脸颊溅到地上，沈式微心也跟着碎了一地。小孩哽咽着，小心翼翼祈求般的对他说：“仙尊，你若不想收我做内门弟子，我做外门弟子也是一样的。”

　　沈式微心狠狠抽痛了下，他仿佛看到了小时候那个卑微的自己，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把小孩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哭的颤抖的背，轻声安慰着：“不哭了，我答应，我真的答应了。”

　　小孩怕他反悔了一般，紧紧搂着沈式微的脖子，把头埋在他肩窝哭。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中，深式微抱起小孩说：“让各位长老见笑了，式微先走一步。”沈式微明显感觉到，他说到走的时候，小孩搂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众长老只觉得世界如此迷幻，沧元看重的第一名居然哭着求着给人家当外门弟子也愿意，抢不过沧元属于正常，抢不小式微……日子没法过了。这小式微究竟用了什么牌子的迷魂汤？

　　最后容飞云拜入沧元长老门下，十二名弟子各有所学。

　　沈式微抱着小孩回到了冷梅峰。

　　肩上的衣服被哭湿了一大片，又被搂着脖子不松手，沈式微无奈又心疼的叹了口气。

　　这个小孩心理状况不太对，一定要帮他改过来。他大概永远忘不掉小孩卑微求他的那个样子，又怎么会舍得让他做外门弟子呢？心疼还来不及。

　　刚来这里的时候，沈式微想着，来了这里，就好好修炼下去，自己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就算某一天离开了，有这一遭经历也是好的。

　　但是现在，他遇到了一个小孩，这个小孩和他小时候好像，而且小孩执意选择了他做师尊，那他就要救这个小孩，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孩陷入心理阴影。

　　所以他现在有了一个教小孩的重大任务。

　　沈式微又想起了沧元长老，都跟他保证了不会抢他看上的徒弟，结果真的抢了，打脸不要来得太快……

　　他还记得沧元的死亡凝视………救命！

　　估计那老头儿得有一段时间不搭理他了。

　　钟离寒夜哭累了就睡着了，只不过睡着了还搂着他脖子，沈式微费了好大劲才给他扒拉下来。幸好睡得沉没醒。

　　把钟离寒夜放到床上，沈式微终于松了一口气。

　　“子羽，去取衣服来。”

　　窗外梅枝上的绿鸟立马化为一个翩翩少年，在窗外行礼道：“是。”转眼功夫，翩翩少年便捧着身崭新的冬衣放下，悄无声息的走了。

　　沈式微坐在床边，给小孩拉了拉被子，看着稚嫩的睡颜，想给他拂开脸上的头发。

　　沈式微笑着摇了摇头，他一个现代人不会束发就算了，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会了，怎么还弄的脸上一堆头发？

　　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开头发，露出饱满的额头，深邃的眉眼，然后是一道深而狰狞的疤痕！

　　沈式微瞳孔骤缩，心猛地抽了一下，手停在那道从右额头一直蔓延到太阳穴下方直到耳骨下方的疤痕，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掀开被子就开始扒小孩的衣服。

　　动作太大小孩隐隐要醒过来，沈式微灵力一动，又昏睡了过去。

　　扒下小孩衣服那一刻，沈式微整个人都在抖。

　　是谁竟然对这么小的孩子下如此毒手！

　　小孩瘦的肋骨分明，苍白的皮肤上预示着伤好的疤痕占据着大量完好的皮肤，最多的是鞭痕，最深的是心脏的扎痕，一道一道，藏在单薄的衣服下。

　　好疼啊…爸爸妈妈为什么还不来救我…沈式微仿佛又回到了被保姆关着的那个地下室，保姆拿着一条皮带，阴测测的向他走来…

　　小孩不知梦中看到了什么，要抱着自己，缩成一团。沈式微僵着手将小孩抱入怀中，喃喃着：“以后师尊再也不会让你疼了。”

　　钟离寒夜不知道自己居然那么能哭，仙人一定很嫌弃他。可是他不敢松开手，他怕自己一松开手，仙人就不要他了。虽然仙人答应了他，但他还是很害怕。

　　钟离寒夜只觉得仙尊的抱着他的时候好温暖，闻着淡淡的冷梅香，慢慢睡了过去。梦中，他陷入了深渊。

　　他的母亲走近了他：“你为什么不去死！”拿着簪子插进他的心脏，又疯疯癫癫去叫大夫；后来他的母亲死了，一个小倌把他带到了春风阁，他一向聪明，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讨了个烧火的活计，每天都往脸上抹灰。

　　被那里的妈妈发现后，被关了起来。他当着那胖女人的脸打翻水壶，拿着碎片把自己划了一脸血。胖女人尖叫着让他滚。然后他就下去继续烧火，把整个春风阁都烧成了灰。后来他被胖女人找到了，被鞭子抽了一身血，满地都是。要是死了就好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比常人的愈合能力更强，怎么都死不了。自己是怪物吗？

　　没有办法死，可是好疼啊……钟离寒夜把自己蜷成一团，仿佛这样就不会疼了一样。好像真的不疼了。他闻到了那股冷梅香，从深渊里回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还有人对他说：“以后师尊再也不会让你疼了。”于是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沈式微感觉到小孩身体的放松，又将他原来的衣服穿好，掖好被角，嘱咐完子羽让他醒时换衣服就走了出去。

　　凌霄派隐雾峰。

　　只见山峰雾中隐，药香凝云气，灵木接长天。忽有鹤童携篓而飞，惊起啼鸣一片。微风轻起，拨散丹炉青烟。暮鼓响，胜桃源。

　　茯苓长老用手抹了抹脸上的灰，老神在在地给沈式微沏了杯药茶，“小式微，来我这讨什么药啊？各种突破瓶颈的灵丹我都有，一定对你修炼大有益处……”

　　沈式微端坐案前，打断了茯苓长老不厌其烦的唠叨：“长老，我这次来，不是来要修炼的药的，是来问问长老，有没有什么去除疤痕的药。”

　　茯苓听完喝茶的手一顿，狐疑的盯着沈式微的脸瞧了又瞧，这不比他后山成精的人参娃娃还要白嫩，哪来的疤痕？

　　看着茯苓的问号脸，沈式微无奈解释道：“是给我刚收的小徒弟准备的。”

　　茯苓听到小徒弟立马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小式微，你是不知道沧元的那个脸色，真是太解气了……”

　　茯苓瞬间看沈式微的眼神充满了欣赏：“去除疤痕的药我这当然有了，我这隐雾峰的灵丹妙药可丝毫不比那千药宗差。”

　　于是沈式微在茯苓长老的热情欣赏下，带走了一堆祛疤和帮助小孩修炼的药。

　　施了昏睡咒，小孩应该还没醒来，沈式微在自己的梅林中漫步。白天下了雪，夜晚竟有如此月色。现代世界根本不会有这样的美景，沈式微觉得自己未免太幸运了。

　　月映落雪，雪映冷梅。暗香疏影，瑶台绝韵。

　　沈式微踱步其中，见一白梅花中覆雪，忍不住手扶梅枝，凑上去轻嗅。绽放的骨朵团簇着，梅枝微晃，吻了雪，嗅了一树清香。

　　钟离寒夜出来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他的师尊像是回了画中一般，在月光下给人一种被照得有些透明的错觉，仿佛下一瞬，就能随着月色而去。

　　钟离寒夜还未回神，沈式微先发现了他，松开了梅枝笑着问他：“夜儿怎么出来了？”

　　钟离寒呼吸一滞，瞪大了一双眼睛，从未有人如此亲近的叫他的名字，霎时一股暖流拂过四肢百骸，连曾经累累的伤疤都隐隐发着热。

　　“弟子醒来见仙尊不在，就来此等候了。”又低下了头道：“谢谢仙尊给的衣服。”

　　沈式微看着自家徒弟的低下头的脑袋，只觉得小孩未免太过自卑，解决这种问题的方法当然是疼他宠他，让他知道自己也有人疼爱。况且沈式微很喜欢这个很乖的小孩，一切就变得理所当然。

　　沈式微故意道：“夜儿怎么还叫我仙尊，都答应了要做我的关门弟子，夜儿难道想要反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