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服》半句凛冬

11、第 11 章

　　.

　　那头忽然没声了，季采薇回头，只见向烬绷紧唇线脸色微红的愣在原地，还以为这是他要发火的前兆。

　　这几天短暂接触下来，她基本摸清了这个表情都挂在脸上的愣头小子。脾气爆，手段硬，背景也硬，所以在人前人后才敢这么横着走。

　　而且这傻小子自尊心还强，如果蒋丽媛跟他要钱，他肯定二话不说就上交了，任谁被断了资金肯定都难受，看向烬今早来时候那黑的跟锅底一个色的脸色就知道了。

　　饶是他再怎么混也绝不敢跟家里人耍横。

　　——可自己又不是他家里的人！

　　季采薇心底一惊，不动声色向后退了一步，跟向烬保持着安全距离。这会还早，地下车库里没什么人，她环顾四周……这要是真动起手来，保安一时半会都赶不过来。

　　她露出一个公式化的浅笑，“向烬，时间不早了，再不走我们就要迟到了。”

　　向烬冷哼一声，自顾自上了车。

　　**

　　今天是星期一，按照季采薇的新规定，十点半准时开始例会，各管理层人员进行工作汇报。

　　一直到会议结束，季采薇也没见着向烬，估计是躲哪儿生闷气去了。

　　这一手虽然成功的希望不大，但也能对这个花惯了大钱的公子哥起点作用，像向烬这样傲慢自大的人，她还真就想看看一个月三千的工资他怎么活。

　　“琳达，这份资料打印一下，午休过后再送过来。”

　　“好的季总。”

　　吃了午饭，季采薇打算在午休室里睡一觉，这几天折腾向烬的事都没怎么睡好。

　　她关上休息室的门，拿起挂在一旁的睡衣准备换上，毕竟西装熨烫的整齐，要是穿着睡觉，起来就没法看了。

　　空降的总裁，年轻不说，又是女人，季采薇几乎每天都会穿着烫的一丝褶皱都没有西装裙，和好几公分高跟鞋，哪怕不近视，也还是戴了方形眼镜——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老成一些，至少得唬住公司里那帮老狐狸。

　　她正脱了一半的衣服，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季采薇来不及回头，只下意识的揪起一旁的睡衣遮住重要部位：“谁！”

　　而身后，向烬正蹙着眉站在门口。

　　季采薇下半身还是那件短短的西装包臀裙，细长的腿白的晃眼。她上半身的衬衫已经脱了，因为是背对着的缘故，那不盈一握的细腰，和醉人的腰窝都被完美的展现出来，只剩下围在肩胛骨处那一点黑色的蕾丝的小布料。

　　她光着脚站在地板上，脱下高跟鞋后看起来矮了不少，身上那股凌人的气质也跟着缓和，海藻般的黑发散在脖颈一侧……

　　这么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背影，平添了不少小女人的娇俏，看的向烬当时眼睛就直了。

　　他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穿衣服和不穿衣服居然能有这么大差距。就好像那间西装是季采薇的戎装，只有装束褪去后，方得见到本真的她。

　　难道对付这个女人就要把她扒光？

　　像是在脑子里戳破了一个巨大的气球，砰的一声，向烬缓过神来，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妈的，都怪程展那个傻逼，什么屁都敢放。

　　季采薇已经迅速将睡衣套头穿上了，她回过头，看见一脸飘忽的向烬，登时心情差到极点。

　　“谁让你进来的？进领导办公室之前不知道敲门么？”

　　“我，我……”

　　向烬想说自己进来睡午觉，可现在的季采薇顶一头蓬松柔软的黑发，巴掌大的小脸免去了眼镜的遮挡，明艳灵动的五官一览无余，在向烬这个视角里，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矮脚猫，正在没什么威胁力的冲他喵呜喵呜的叫。

　　向烬我了半天也没我明白，心里又开始骂程展。

　　“出去，我要午休了。”季采薇见向烬杵在门口，也没心情跟他在周旋，冷声撵他走。

　　“我也要午休，”向烬不知道发什么疯，就连自己也没明白为什么，总之，下一秒他听见自己说：“我不出去。”

　　季采薇皱眉，“这里是总裁办公室。”

　　“我知道。但是我昨天就睡在这。”

　　什么意思，合着她昨天就不该让他进来呗。季采薇愣了下，哭笑不得，“赶紧出去……哎你——”

　　向烬坐在床边脱了鞋，把外套也脱了，正习惯性的松领带解衬衣扣子，忽然又似是想起什么一样，他看了眼季采薇，没动，就这么穿着衣服躺下了。

　　“怎么？”

　　季采薇皱着眉头看向床上躺着的人，没搞清楚他什么意思，脾气一会看见自己火药遇见火星子似的，恨不得下差一秒同归于尽，一会又扭扭捏捏，非要赖在她这不走。

　　然而向烬却误会了季采薇的意思，以为是在问他怎么不脱衣服睡觉了。

　　“怎么？还能怎么，难道要脱光了让你白看？”

　　话说到一半是个很不好的习惯，这会让很多人误会很多事情，就比如——

　　“呵，放一百个心吧，我对你这种长不大的小毛孩子才不感兴趣。”季采薇以为向烬是在说刚才她换衣服时走光的事情。

　　躺床上的人却忽地翻身坐起，冷笑，“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啊？哦，就那天酒吧门口那种小白脸？”

　　季采薇被戳中心事，语气尖锐起来：“跟你有关系？总之，像向大公子您这样的，我高攀不起，也不敢高攀。”

　　向烬心底里没由来的窜起一股火，“你就这么饥渴难耐，非得找个人陪陪你？”

　　“休息日里跟男朋友约会，这种事好像轮不到跟你汇报详情吧？”

　　“日抛的男朋友你也好意思说，不对，应该夜抛的。”

　　季采薇眼神冷的吓人，皮肉不笑的说：“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向大公子，我说了，无可奉告。三千一个月的工资，还是先想想自己怎么活吧。”

　　向烬黑着脸，“你……”

　　“出去！”

　　向烬冷笑着抓起一旁的外套，重重的甩了下发出响声，反手拎在肩上，“戳到你痛处了，还真是抱歉啊大总裁。不过说真的，那种小白脸看着瘦不拉几的，能满足你吗？”

　　说着他走到季采薇身边，附身，嘴唇贴着她鬓角，“换做是我，一定包你满意……”

　　“滚出去！”

　　向烬直起身，呵笑了一声，出去了。

　　午休室内没有窗户，门被关上了，整间屋子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季采薇清晰的听见了自己沉重的呼吸以及胸腔中猛烈跳动的心脏。

　　被气的，一定是被气的。季采薇这么想，一边平复着呼吸。

　　可右边鬓角处微乎可微的触感像是怎么也抹不掉一样，季采薇躺在床上，烦躁的又搓了两下。

　　**

　　“季总，这是您要的资料。”

　　下午两点，琳达准时敲响了总裁办公室。

　　季采薇这时候早就结束了午休，穿着整齐坐在办公桌前了。

　　“嗯，好。你出去吧。”

　　没多大会，向烬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走进来，坐在她办公室的沙发上了。

　　她发现向烬不爱待在秘书办公室里，大概是嫌没窗户太闷，总是爱呆在她办公室的沙发上。

　　季采薇平时倒不觉得这是一件很难以忍受的事，可一想到刚才向烬说的那些胡话和他干的混蛋事，她就一秒都不想看见这个人。

　　她盯着报表看了半天也没看进去，最后抬起头来，对向烬说：“我不是给你安排了办公室吗？别成天挤在我这。”

　　向烬头都没抬。

　　季采薇合上文件夹，“交代你点活，把这些，还有那边，这些我看完的文件按照相对应的部门发下去。”她用钢笔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桌面。

　　向烬终于肯抬起头，眯着眼睛一笑：“怎么，你心虚了。”

　　明明是个问句，对面人的语气却十分肯定。

　　季采薇皱眉：“什么？”

　　“承认吧，你根本就不像你刚才说的那么无动于衷。”向烬站了起来，迈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办公桌前，轻轻一窜就坐在办公桌上。

　　他又故意在靠向季采薇的耳边吹了口气：“我还比不上那个瘦不拉几的小白脸？”

　　声音很轻，但充满了羞辱的味道。眼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就要撩起她耳边的碎发，季采薇‘啪’地拍开他的手，愠怒道：“够了。”

　　季采薇起身，跟他拉开距离后才再次开口，“向大侄子，请注意自己的身份和措辞。另外向烬，我说了我对你没有兴趣，人可以自信，但别自恋行么？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向烬从桌上跳下来，冷笑一声，“你就装吧。”

　　说完，才拿着一摞文件夹走出去。

　　季采薇走到落地窗前，扶额叹了口气，越来越不像样了。例会上跟那帮老狐狸过招，回到办公室还得跟这么个玩意斗智斗勇……她真是一天也受不了了，哪怕现在让她挨一顿揍，只要能让向烬滚蛋，她也愿意。

　　这么想着，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正万恶之源的蒋丽媛打来的。

　　虽然心里怨念颇深，但季采薇的语气还是热情的，“喂，蒋董。”

　　“采薇啊，午休了吗，办公室用着还习惯吧？”

　　“嗯，办公室很好，宽敞，也安静，午休室也蛮好的。”

　　“好，你用着习惯就好，等楼上装修完了，给你换一个大一点的午休室。”

　　“哈哈，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先谢谢蒋董了。”

　　两人闲扯了几句，蒋丽媛这才开始说正题，“采薇，是这样，过几天可能需要你出趟差。”

　　“嗯，没问题。去哪里啊？”

　　“江城。”

　　“是收购方东石化的事情吗？”

　　“对，但还有一个事，需要你跟我一起看一块地。我这几天抽不开身，你先带着财务和法务过去，做一下那家公司的净值，我过几天再过去，到时候咱们俩再一起看一下那块地皮，我打算买下来做房地产开发。”

　　“没问题蒋董，我什么时候去？”

　　“就这周吧。哎对，你把向烬也带上。”

　　季采薇一顿，“他？”

　　“这次出差，你带着他也见见世面，涨涨经验。早点接触业务也不是什么坏事。”

　　季采薇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也没表现出来。看来蒋丽媛是对她把向烬当助理和司机使唤不大满意，又不好意思直接说，这是在侧面点她呢。

　　“也好，蒋董您说的是。”

　　“嗯，你们就这周三过去吧，四天时间足够了，我下周一过去。如果你们工作完事了可以在江城玩玩，公司给你们报销。”

　　挂了电话，季采薇的心情更不好了。出差还要被迫带着那么个太子爷，任是换了谁心情都不会太好，这母子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给她添堵。

　　季采薇按了呼叫电话，安安进了办公室。

　　“一会向烬回来，让他来下我办公室。”

　　“好的季总。”

　　二十分钟后，向烬进来了。

　　季采薇正处理着手里的文件，听见门口响动便开口，“后天，你跟我一起去江城出差，你拿个本子记一下我说的事情。”

　　向烬轻嗤了一声，找了个本子，翘着二郎腿坐沙发上了。

　　“订五张星期三上午到江城的机票，再订一家距离方东集团不到10钟的车程江城四星以上的酒店，开三个房间。”

　　“五张机票，三间房？”

　　“我一间，财务部和法务部的两位女部长一间，你和法务助理一间。”

　　向烬皱眉，“我不跟别人住一起。”

　　季采薇看着手里那份营销部的资料头疼，业绩一团糟，申请公款和报销倒是积极。她烦躁抬头，就见向烬一脸的不情愿。

　　小屁孩年纪不大，事儿到不少。

　　“向烬，我希望你能够明确一点——上班时间，我作为你的上司负责制定工作计划，而你，作为员工，我不要求你能够做出什么成绩，但请你做到最基本的服从工作安排，可以吗？记完可以出去了。”

　　向烬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大总裁架势摆的够足的啊。”

　　季采薇扶了下镜框，回以冷笑，“关于出差费用标准的制定，回去可以好好看看公司的制度表。不过我相信任何一家公司都不会让司机单独住一间房的，当然，你也可以自己承担额外的费用，只要你还付得起。”

　　向烬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要不是季采薇这么一提，他压根就忘了自己所有钱都上交这茬了。

　　当时那个场面，不是他给的痛快，而是他妈直接把律师和他财务都带来了，两个人当着他的面对接，该划走的划走，该冻结的冻结，他最后的资产就剩下外套口袋里的那么几百了。

　　这几天他其实一直没什么感觉，现在住的房子是他的，不用交房租公司供早午饭，晚上他又懒得吃。出门就开公司给季采薇配的商务车，油费也不用他操心。

　　这段时间他没花过钱，所以没觉得哪跟从前不同。从前在新疆的部队里，经常几天才洗的上一次澡，能当兵，对生活质量自然也没那么多要求。只是，在他过去的十几年里，从来都是有钱没地花，而不是没钱花。

　　向来对钱没概念的向烬，第一次感受到了没钱花的窘态。

　　他咬了咬牙，恨不得唇齿间咬的是季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