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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敌国皇帝5 ...

  •   苏瑾泽被小桂子恭恭敬敬地指引着从密室走出,怀里抱着萧玥递给他的《三像图》。

      走了不长的一段路,终于看到了内库的大门。同时褚不筹饱含怒气的声音隔着黄铜大门传过来。

      苏瑾泽顿了顿,推开大门,此刻太后好好的宫殿里满满当当的御林军,宫女太监们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所有人都朝站在院子正中挺立的身影跪拜,簿雪还未停,在他毛裘衣领上凌乱的蒲散。

      苏瑾泽心头一动,道:“如此小事,陛下何必动怒。”

      身着玄衣的年轻帝王闻声望去,苏瑾泽在内库红墙黄铜的门前站立,绣着银线的靴子踩在落上薄雪的台阶上,被臃肿的衣服衬得身体更为消瘦。

      他视线在苏瑾泽怀中的匣子上顿了顿,目光从上而下扫视了苏瑾泽,发现并没有什么大碍,放下了悬吊在空中的心。

      苏瑾泽脚一动,褚不筹怕他打滑,心又提起来,看他一步步下来。待苏瑾泽停在距离他半米的位置,他才松了气,却又觉得苏瑾泽站的太近了。

      苏瑾泽弯月般的眼睛里盛满了落雪的碎光,略有些苍白的双唇开合,说道:
      “ 我与吴溪石先生神交已久,如今听闻有机会近距离观赏他的遗作,我便来了。”

      太近了,可以听到苏瑾泽清浅的呼吸声。

      褚不筹滚动几下喉咙,精致的下颌崩成一条直线,耳廓变得通红。

      “你......”

      苏瑾泽好似没有看到他的异样,环顾四周,不解地问:“您是来找我的?”

      见褚不筹一言不发,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傅三宝连忙打圆场道:“陛下担心公子呢。”

      苏瑾泽问道:“陛下有什么事情?”

      看他神色又恢复到之前的冷淡,褚不筹眉头微皱,“朕答应了你要教你学枪。”

      苏瑾泽才想起这件事来,他点点头,往出口走去,“那就麻烦陛下了。”

      褚不筹眉头的刻印加深,他深深看向苏瑾泽芝兰玉树的背影,企图从上面看出来点别的什么。

      “陛下打算在这待到什么时候?”苏瑾泽转身,褚不筹愣了一瞬,忙赶上去。

      “枪这一兵器,长九尺七寸,重逾八斤。其劲如铁,用之灵变,令对手难以招架,被称为“百兵之贼......”

      演武场内褚不筹手持长枪,同苏瑾泽细细解说道。

      演武场是个露天广场,面阔五间小殿,进深三间,赤红色的围墙上歇了无数片黄琉璃瓦,周边摆放诸多兵器。与墙相连有四座环廊,环廊深处是个名叫《刺亭》的屋子,名为亭,实则与大殿一般大小,十二根朱红柱子承托房梁,朝东朝西各有四扇窗,朝南有座雕花大门。

      经过太后宫中那一通耽误,现下正是日中时分,所幸雪花飘洒已经停止,天气不算冷,苏瑾泽披了袄子,倒还坚持得住。

      褚不筹解说一番,见苏瑾泽目露好奇,就让他在空旷处站好,他脱了外罩衫,将袖口和下摆绑好,为他当场比划了一番。因不是打斗,枪法多以展示为主,舞枪轻软悦目,如叶底藏花,白蛇弄风。

      苏瑾泽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手指微动。待褚不筹舞毕,上去轻抚枪身,只觉枪上红缨攒动,亦令他心潮澎拜,不觉出声:“我自幼身体欠佳,家父便送我至长生门学习武功,师傅传我本门至精至绝内功,却不许我习外功,也不许我到处游历。”

      褚不筹眉目微动,回想起二人打斗那天苏瑾泽无比雄厚却似乎并不会使用的内力,内心同样怅然,安慰道:“待你痊愈,便可博览天下。”

      苏瑾泽莫名扭头看他,褚不筹心间一跳,忙补充说:“瑾泽如果愿意同朕在一起,丹药我自双手奉上。”

      苏瑾泽垂眸,只装没有听到这句话,问:“还不开始教学吗?”

      褚不筹面上不免多了丝遗憾,他调整心态认真道:“所谓‘长棍七尺五寸,□□九尺七寸,其体相近,其用天渊。’枪法最基本的招式是拦、扎、拿,其他革、拖、扫之类均为这三者变式。”褚不筹令随侍拿了杆木枪过来,递给苏瑾泽,要他上手试试。

      苏瑾泽手握长杆,模仿先前记下褚不筹枪法的一招半式,只觉枪身沉重,风劲强大,做不到他那般举重若轻,飞身游龙。

      “扎法之中,劲最为重要,”褚不筹来到苏瑾泽身后,带他来到木人桩处,调整他的姿势,使他右手握住枪尾,徐徐说道:“扎枪要枪扎一线,如箭脱弦,力用十二分满,似蛟龙飞腾,奔雷迅猛。你初学,每日五百扎,一次尽力三扎即可稍歇,否则手滑,反而无益。”

      褚不筹低下头,呼吸喷洒在苏瑾泽的颈侧,带着茧子的温热手掌覆盖在他的手指关节处,缓声说:“手腕用劲。”

      苏瑾泽感觉到褚不筹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腰上,耳畔是褚不筹低沉喑哑的声音:“腰身上的劲力也该迸发出来。”

      苏瑾泽不适地微微侧身,避过他呼吸的水雾,只感觉腰上的手握紧一瞬,又立刻退开。

      褚不筹已自觉后退一步,垂眸说:“你在这练,朕那边看你。”说罢走到不远处的空地上,同青翠、红枫站在一起。

      苏瑾泽目光随着他站立,莫名觉得褚不筹有些像失落离开的毛茸茸大狗,有些心软。

      不觉已到傍晚。

      太阳红彤彤地坠在天边,染红了一大片云彩。深夜悄悄满上树梢,月亮浅浅怯怯地出现。褚不筹见苏瑾泽掌握的较好,外加还有国事需要处理,便先行离开了 。

      天有些凉了,苏瑾泽忍不住轻咳两声,放下手中枪。红枫连忙拿来了大氅给苏瑾泽从头到脚牢牢包裹住,青翠从怀中掏出了药瓶,给苏瑾泽倒出几粒,混着水喝了下去,喝完又怕他见风,用坐撵给他抬回了宫殿里。

      一番折腾后,苏瑾泽坐在浅黄色的床垫中,缓了缓,敏锐的注意到窗外树丛中仿佛有黑影闪过。他眸色闪了闪,对两位大宫女说道:“我有些累,要早些洗漱休息,你们出去吧。”

      红枫青翠连说了是,收拾了帕子盆子之类的东西,又问是去浴池还是就在宫中上桶热水,苏瑾泽今日确实出了一身热汗,也不愿折腾,就选了浴桶。

      待热水上来,他屏退左右,开了窗。

      这个地方侍卫刚刚巡逻过去,现在静寂无人。苏瑾泽耐心等了等,才见黑影一道鹞子翻身闪了进来。

      那人面容在烛火下渐渐清晰,竟然是前几日在校场舞枪的银甲小将!

      “大师兄。”苏瑾泽喊到。

      承嶆梅挥掉身上沾染的泥土和树叶,仔细听了一番周围的动静,发现侍卫宫女们都离得很远,才小声说道:“小师弟,你没事吧,你的病怎么样了?”

      “我没事。”

      “那就好。”承嶆梅松了口气,寻了个桌子,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口,才说:“累死我了。”

      “师兄为何会出现在御林军中?”

      承嶆梅说:“我这些日子探查了南景君都城内除皇宫外的所有牢狱和暗道,均未发现师弟师妹所在。因此套了个面具,换这个身份来皇城查探。”

      “有何发现?”

      承嶆梅遗憾地摇摇头,“未有发现。只是师弟你如何会出现在这里?那南景皇帝到底要你做什么?”

      苏瑾泽说了些自己的经历,而后微微收拢手指,“他想将我揽入麾下。”

      “只是这样?”承嶆梅凑上来,围着苏瑾泽转了两圈,紧张兮兮的问道:“那南景皇帝没对你做什么吧?”

      “大师兄不必担心,我毕竟于褚不筹有恩,他不敢对我做些什么。再者我留在这里,还可得到些许线索。而且我还有些事要问他。”苏瑾泽任他观看,说道。

      承嶆梅知他说的有理,只是心中仍是觉得不安:“哎呀,我不放心。听闻南景皇帝暴虐无常,为了上位把自家兄弟都杀了个干净。小师弟你身子骨这么弱,要是在这里受了委屈可怎么是好?不若你现在就随我走吧。”

      苏瑾泽避开承嶆梅要拉他上臂的手,直言道:“师兄,我想留在这里。”

      见承嶆梅还要说什么,直接打断道:“天下哪有人能够让我受得了委屈?师兄你不必担心。”

      承嶆梅面色忧虑:“师弟你这让我怎么放心?要不我也留这里?”

      “褚不筹功力深厚,师兄你不能留下。况且你留在御林军中也更容易探查二师兄和三师姐的下落。”苏瑾泽劝到,“等到找到他们二人,我们便启程回西辰。”

      “若是离开南景,你的药也是个麻烦事,师傅说过,普天下只有玉髓可以根治你的病灶,不如将那大夫也一同掳走?”承嶆梅补充说道。

      苏瑾泽眸子闪了一闪:“关于这个,我自有定夺,师兄......”

      话音未落,有一队脚步自远处而来,苏、承二人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闭上嘴巴。承嶆梅轻步到门前,侧耳倾听,听到褚不筹身边大内总管的声音。

      “你家公子歇下了吗?”总管瞅了一眼亮堂堂的屋子,小声问道。

      “公子练了一下午枪法,刚叫了热水进去,应是还未休息。”青翠看向紧闭的雕花大门,如实说道。

      “公公,陛下这么晚了,还要过来吗?”红枫轻快的声音硬生生插进来,因为声音有些大,还被青翠隐晦地看了一眼。

      “陛下刚忙完国事,就开始念叨公子了。”太监摆摆手,“既然公子尚未休息,咱家就回去复命了,说完转身,往门那里去了。

      夜里露华浓,雪地白到发光,总管太监佝偻着腰,提着宫灯,像提了一束梅花。

      太监走后,红枫先憋不住笑了,而后一板一眼的青翠也露出了点笑模样。主子正值圣眷,她们的日子比往年好过了不知道多少倍。

      红枫带着笑意敲门,声音传开。“公子,陛下要来。”

      门内苏瑾泽不知被什么事情耽搁,几秒后才缓缓出声。

      “知道了。”

      苏瑾泽走去原先承嶆梅翻进来的窗边,发现因为褚不筹要来的原因,御林军人手增加了一倍,有侍卫远远地看见了他,朝他行了个礼。苏瑾泽点点头,把窗户关上了。

      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四周,才轻声说:“师兄你先藏于房梁上。等褚不筹走后再做打算。”

      承嶆梅也不多废话,翻身上了梁。

      苏瑾泽想了想,拿了身干净里衣搭在屏风上,往浴盆里加满了水。窥见承嶆梅震惊的眼神,解释道:“褚不筹为人正直,见我沐浴,必不会仔细探查。”

      房梁上的承嶆梅点点头,但莫名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多时,褚不筹敲门,问道:“听你丫鬟说你还未歇下,朕便来看看你。”

      屋里传出苏瑾泽有些模糊的声音:“请进。”

      褚不筹踏入,下意识往床榻那边看去。见没有人,有些疑惑地四处望,下一秒发现印在屏风上的黑色人影,顿时有些口干。

      “你,朕不知道你在沐浴,唐突了。”

      褚不筹烧红了脸,猛地关上门,将坠在他身后的太监宫女关在门外。耳畔有轻微的拍水声,混合桌上昏黄烛火摇摆舞动的声音,显得气氛莫名暧昧。他不敢转过身子,傻站着,视线直挺挺望着金漆长桌上精致的帔子。

      “陛下来此是有什么要事吗?”

      “我来给你送药。”他紧张到连自称都忘记了,“你练了一天的枪,朕怕你手上不舒服。”

      苏瑾泽闻言一顿,说道:“劳烦陛下,放桌子上就可以。”许久听不到褚不筹动作,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褚不筹有些窘迫地说:“药在宫女手上。”

      苏瑾泽轻笑了一声,浅浅笑意像夜间忽然落在地上的一片桃花。

      “朕这就去叫她们送进来。”褚不筹呼吸粗了一瞬,步履凌乱,窘迫地急匆匆就要出门,临出门时却被叫住。

      “今日指导之恩瑾泽不会忘。”苏瑾泽收了笑意,隔着屏风看他模糊的背影,转而正色道:“经师易求,人师难得,哪怕我与你所处位置不同,这份恩情会一直在我心中。”

      褚不筹身影一滞,未有回话。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终究不想打扰了苏瑾泽今日难得的好心情。

      罢了,他想,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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