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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又见面了 ...

  •   晚间的时候,沈府的主院中摆了一桌清淡滋补的菜肴,沈家的三位主子围坐在桌前用膳。

      沈夫人不停安排着侍女为沈怀安布菜,一会儿又亲手盛了一碗鱼汤递过去。

      沈怀安迟疑着接过汤碗,对原身的母亲险些习惯性说句谢谢,幸好及时刹住了话头,还是保持了平静淡漠的神色,将汤碗放在一侧,沉默进食。

      自从接了任务,他好像瞬间切换人格,对世家公子身份适应良好,与前几日的暴躁社畜再无半分相似,引得系统都不由另眼相看,私下翻出他的履历核实了好几遍。

      沈南庭见孙子大病初愈的面上犹带苍白之色,终究是心软几分,轻咳一声:“侍读之事不可耽搁,明日陛下召你前去,你心里可有章程了?”

      他放软姿态关心孙子,沈夫人眼中也带上了喜色。都说隔代亲,可沈父去世的早,这对祖孙向来如同父子一般,动不动就冷战对峙。若不是沈家就这一根独苗,她得把心操碎。

      沈怀安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原身四岁启蒙师从大家,天资聪颖又勤奋用功,堪称学富五车,对于给天子解惑答疑这件事倒也不太发愁。

      他恭敬回道:“如往常一般。”

      谁料这话却是激怒了沈南庭,他将手中筷子重重拍在桌上,方才缓和几分的氛围又凝重起来。

      沈怀安一愣,就听到这位宰辅祖父怒气冲天:“如往常一般?我看你这次还是没记清楚教训。那是天子!是大乾朝的君父!你侥幸得了个辅政侍读的名头,就得为天家尽忠。不敬君父,是要将沈家世代的忠名丢尽不成?”

      好一通骂,沈怀安深吸一口气,旋即面带微笑:“祖父说的是,可孙子认为规劝天子勤政思民并无过错。”

      “你还敢顶嘴!”沈南庭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又惊又怒。

      堂中众人又何时见过雪胎梅骨的大公子与沈南庭当面呛声,都有些怔然。

      系统收回先前的另眼相看,忍不住出声:“人设,宿主注意你的人设。”

      去他娘的人设,沈怀安心中冷笑,真让他如这位沈大公子往常一般沉默寡言,什么冤啊误啊的都往肚里咽,早晚憋出个心理扭曲。

      不是我干的,凭什么要我认错。

      他胸口起伏,咳了两声:“司膳局上下百余人,听闻只言片语便敢私动天子膳食,如今真相也已经查明,想必祖父稍微探听一二便能知晓,何必用此事提点孙子。”

      这位祖父就是默认了原身有擅权之意,沈怀安对他生出几分不喜,冷硬得跟块石头似的,难怪原身是个这种性子。

      沈怀安轻轻推开下人递过来的手帕,索性从凳上起身,对祖父和母亲垂首一拜:“孩儿身体不适,想先回房休息。祖父若是想了解当日之事,不妨再深究几分。”

      沈南庭动了动唇,没说出什么,终是挥了挥手放他回房。

      沈怀安快步离去,平书紧紧跟在他身后,一块离开了主院。

      一路无言回到了静安院,沈怀安可没真休息,而是在书房中屏退左右,摊开一张白纸。
      他提笔蘸好墨汁,悬腕停在空中整理心中思绪。

      系统给出的主线任务看似笼统,却还是可以拆解成具体事项。

      首先便是要维持好“贤臣身份”辅佐皇帝成为明君。

      当今天子已年满十八,都说明君要从小养成,但天子年幼继位,老师换了一茬又一茬的鸿儒,从前些日子的事情来看,心性依旧跳脱不定。

      好在据系统所说天子秉性纯良,与沈怀安两人虽相差些年岁,但还算有些年轻人的共同语言,平日相处也颇为融洽。
      这给沈怀安的贤臣之路打下了非常良好的基础条件。毕竟忠言逆耳,感情不深就天天逆耳,说不定哪天就被抓去砍头了。

      墨汁从饱满的狼毫笔头滴落,在纸上化为黑色一点。

      “在籍人口突破6000万”,这“在籍”二字值得细品。
      系统应当不会安排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给他,否则何必等十年,直接将他抹杀最为省事。

      看来这异世王朝,还有不少黑户啊。
      沈怀安沉思。

      再结合最后那个“经济、文化、发展潜力综合评分”合理推断一下。他最终在纸上写下了四个词:农业、商业、教育、制度。

      最后一个词从官制划掉,定在了制度上面,因为沈怀安觉得,无论是实打实的人口还是发展潜力,归根结底都离不开各种制度的限制。

      从这四个方向下手,道阻且长啊……
      他把笔放在笔山上,轻轻叹了口气。又将白纸从镇纸下抽出,借桌面的烛火从一角点燃,直到燃至最后一片,将其扔入灰盆之中。

      转身抽出另一张白纸,沈怀安再度奋笔疾书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写下的标题叫做:“明君养成计划。”
      用的是英文。

      第二日,天还未亮,沈怀安就顶着两个熊猫眼把自己塞进了入宫的马车。

      作孽啊!

      车厢内燃着的炭盆努力向外散发热量,却很难抵挡这早春破晓之前的料峭寒意。

      昨晚挑灯夜战定了一版明君培养计划,比他当年高考给自己定的百日冲刺还要严谨细致,如果不是专业不对口,沈怀安都想直接给天子来一份古代版的状元笔记。

      至少沈大公子还真是货真价实的状元郎,不然人言可畏,饶是有先帝遗诏,他这辅政之位也坐不稳,反倒徒添笑柄。

      不得不说,这古代的臣子不好当,皇帝也不好做,卯时就得起床,哪怕今日天子不早朝听政,也得早起读书。

      真是比996还恐怖的作息。
      沈怀安不由自主地打着哈欠,将手中揣着的暖炉又贴近几分,贪取着上面的热量。在马车摇摇晃晃的节奏中逐渐垂下了脑袋。

      马车到了皇宫偏门外,平书敲了敲车门的木梁,却没听到公子的回应,犹豫一下掀开了车帘,就看到自家公子将脸缩在白色的狐氅中,睡得正香。
      他愣了愣,但是少见公子睡得这么……不甚高雅。

      想必公子为昨晚的事心中不畅快,没休息好。
      平书打小就跟在沈怀安身边,多年来虽为主仆但情谊深厚,想到一向温和如水的公子无人倾诉,只能独自深夜辗转反侧消化心事,他就心疼得不得了。

      平书看了看天色,估摸着还早,索性放下车帘,坐在马车的车架上静静等待。

      梦中圆满完成年终述职,年薪再升一级的沈怀安正在温暖的海滩上度假,却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越想越急一下子醒了过来。看清楚周围的环境,才反应过来这是要进宫了。

      他掀开车帘,看到平书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在车架上荡着腿,不由出声问道:“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我?”

      说话间,口中带出道道白气,弥散在空中。
      见他醒了,平书笑着回道:“不晚不晚,这道门离南斋不远,公子步行一刻钟就能到。”

      沈怀安放心下来,从马车上下到地面站稳,抬眼望向巍峨宫墙。
      虽说记忆里有不少皇宫的画面,但如今才是真正身临其境,站在了这不知哪一段的历史长河中,窥见一个王朝权力中心的真容。

      “隐隐五凤楼,峨峨横三川。”他不由脱口而出一句诗。
      平书眼前一亮,发自内心地赞叹:“公子好文采。”

      却被沈怀安制止了夸赞的话,不过是触景生情借了诗仙的文采来抒发一下心中所感,若要夸赞也不该是他来受。

      “是一位……好友的诗作,倒是很应景。”沈怀安笑着解释,心中却浮现几分寥落,如今这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他整了整衣袍,缓步迈入重重宫阙。

      南斋是天子读书的暖室,坐落在一方宫池之侧,楼阁玲珑精巧。沈怀安收起一路上欣赏的心态,在外间解下身上的大氅,散了寒气,方才向内室走去。

      天子身边的内侍总管王德海见到他来了,脸上挂上了亲近奉承的笑意:“小沈大人来了,快请进。陛下今日来的早,如今正在书房温习前日里的功课呢。”

      沈怀安如今身体大好,脾气也好了不少,很客气地套近乎:“王公公,陛下如今可大好了?”

      难得见沈怀安这般和气,王德海有些受宠若惊:“陛下歇了几日,又用了太医院的方子,已是无碍了。”

      他欲言又止,那日听闻这位小沈大人从殿前告退的时候脸白的像碎掉的琉璃一样,正要关心几句,却见沈怀安摆动的衣袍被银花带铐束着,像只白鹤一般飘然绕过屏风进了书房。

      王德海一拍大腿,只恨自己方才没能抓住机会多说两句体己话,平日里小沈大人何时这般和气过。

      福纹绒毯上摆着黄花梨木的套椅,墙角高大的红釉瓷瓶中斜插着几支半开的腊梅,暗香盈室。

      沈怀安匆匆扫了一眼书房内的摆设,冲宽大的御案后那道身影跪下行了礼。虽然心中有几分不适应,但还是得入乡随俗。

      一道清朗的声音带着愉悦在房中响起:“怀安来了啊,朕等了许久了。”

      他微低着头,只见到半截黑色暗纹滚金边的衣料映入眼帘,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抚上了他的手臂,微微用力向上抬,沈怀安便顺势起身。

      这才抬头看清了天子的面容,长眉微挑,瞳若墨玉,好一位清俊风流少年郎。天子俊美的脸上带着明朗的喜悦之色,仿佛与他这位臣子久别重逢一般天然亲近。

      沈怀安一愣,往日里,有这般亲近吗?而且前几日还闹乌龙把对方饿晕了,居然一点都不介意?
      但转念一想。
      看来这位顶头上司真是个明君的好苗子啊,沈公子表示非常欣慰。

      沈怀安被拽到了书案另一侧的座椅上,天子对案上摊开的书卷典籍视而不见,哪里有王德海方才说的温习功课的勤勉劲儿。

      “怀安就别这么拘谨了,若不是朕还未取字,怀安直接唤朕的字就好了。”

      话虽这么说,沈怀安可不敢当真,且不论后面取什么字,得有多缺心眼才敢对皇帝直呼其名。

      顾闻璟贴的很近,身上浅淡龙涎香的味道冲破了腊梅的暗香,直往沈怀安鼻子里钻,清浅却不容忽视,渐渐将两人包裹起来。

      声音也很近,带着几分随性:“朕都听说了,怀安也病了一场吧。都怪那些狗奴才,朕不过是少吃了两口饭一时头晕,居然说是怀安的过错,朕已经将那日压着怀安罚跪的奴才给扔到慎刑司去了。”

      他语调轻松,沈怀安却心中一顿,随即出声劝道:“当日臣确实是冒进了,才让奸人钻了空子。可监督臣受罚的内侍们也不过是按着规制行事,何来“压”字一说?还请陛下宽恕他们。况且臣也并无大碍,只是一些陈年旧疾。”

      皇帝太年轻,手中权力又太大,若是习惯了这般随意处置下人,早晚会将心性养怀的。

      听到劝谏,顾闻璟满不在乎地点点头,让守在一边的王德海去通知慎刑司放人。又盯着沈怀安的脸仔细打量了会儿,皱起眉来:“怀安眼下青黑之色怎会如此浓郁,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精神不济?”

      沈怀安略微有些尴尬,习惯了社交距离的他对这种直勾勾的眼神不是很能适应,但又不能把皇帝眼珠子抠出来。
      正要揭过这茬,却又被打断了将要出口的话语。

      “可惜了,朕这书房没地方给怀安休息。王德……算了,小福子,去给小沈大人泡杯浓茶送来。”说完,他笑盈盈地看着沈怀安,让人不好拒绝这份好意。

      沈怀安就这么半自愿地喝下了一杯浓到涩口的苦茶,他面上神色不变,心却被苦到皱巴起来。
      还不如府里的养身茶。

      顾闻璟似乎还等着他夸赞:“味道不错吧,这可是西南新贡上来的茶,说是价值万两,朕还没尝过呢。”
      说着面露期待之色。

      这倒霉孩子,跟个傻白甜一样,一天天过的什么日子。这茶价值万两?沈怀安觉得万两能买到的茶叶可以把皇宫给淹了。
      “……挺好的。”但不愿伤了他一颗好心,沈怀安艰难评价。
      他回归今日的主题:“听闻陛下今日召臣前来是有些课业上的疑惑。”
      早朝都翘了,想必是有什么大难题等着解决。

      “嗯嗯,就这一页,怀安为朕讲讲吧,如今恢复了课业,那些个儒生又要追着朕问东问西的。”顾闻璟有些漫不经心地点了点桌上的一页。

      沈怀安伸手取过那本典籍,开始引经据典地讲起上面的内容,为了避免枯燥,引用了不少这个世界的典故。

      但他在前面讲得眉飞色舞,顾闻璟却只是静静看着他,乌黑的眸子平静如水,毫无半分波澜。

      沈怀安,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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