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他分明是祥瑞》狗咪

1、寿命倒计时

　　二月初，大乾国都洛城内正飘着鹅毛大雪。宫城之内，红墙碧瓦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冷风在地面卷起颗颗雪粒，往人身上扑。

　　乾极殿前，跪着一道绯红的身影。

　　那人跪得笔直，宽大的朝服在后背上服帖下垂，隐隐透出孱弱清瘦的脊骨。

　　周围零散站着几名太监，手中拿着些大氅、油伞类的物件，可都瑟缩着不敢上前。

　　白色的雪逐渐在那人的肩头覆盖成厚厚一层，低垂的睫毛上也带着雪粒。

　　忽然，那道身影晃了晃，终究是倒在了雪中。

　　太监们慌忙一拥而上，将人扶起来，送到了乾极殿的偏殿。

　　偏殿之中，地龙烧得温暖如春。
　　锦被里露出一张枕在金丝如意枕上的苍白面孔。

　　他鸦羽般的长发披散在身侧，羽睫轻颤，嘴唇苍白。饶是眉眼如画，却显得格外脆弱易折，如浊世谪仙，欲要飘然归位。如此一副好皮囊，此刻无人有心思欣赏。

　　张太医从太医院被请过来，说是请，一路上几乎是被两名太监提着跑，但此刻也顾不上喘口气，将金针捏在手中屏气行针。

　　几颗殷红的血珠从清瘦的腕上被他缓缓用银针引出来，腕上的肌肤白如雪，血色便更扎眼。

　　沈怀安手上一痛，意识逐渐回笼。他睁开眼，只看到围过来几个冠袍带履的模糊身影。

　　什么鬼？公司又在搞什么古风盛典？我文档保存了吗？肝了三天的述职报告啊……

　　“小沈大人？小沈大人！小沈大人——”

　　一道尖细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响，刺得沈怀安耳朵生疼，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公司什么时候进太监了？

　　下一秒，脑海中就响起一道声音：“贤臣系统已激活，请宿主接收世界背景及原身记忆。”

　　大量的信息被瞬间塞入脑海，沈怀安来不及说不，心中一梗，又晕了过去，引来周围一片惊呼。

　　半个时辰过后，他睁开了双眼，强行压下心中的不爽。

　　好消息，昏倒前文档保存了。
　　坏消息，穿越了。
　　穿到了一个无名时空的陌生王朝，还被迫背上了一整套任务。

　　沈怀安颇为无语，真看得起他啊。

　　“寿命倒计时：三天。
　　请宿主尽快完成首个任务：找出司膳局事件中的作祟者。
　　任务完成后，可解锁三个月寿命，并开启主线任务。”

　　他理了理脑海中多出来的那段记忆，黑着一张脸开口：“陛下如何了？”

　　太监小全子恭恭敬敬地回答：“陛下正在寝殿歇息，太医院院正已经看过了，说是并无大碍，晚些便可醒来。”

　　“嗯。”沈怀安木着一张脸起身，准备找鞋去做任务，小全子眼疾手快跪了下去，殷勤地为他穿鞋。

　　搞得沈怀安一愣，确实……不太适应。

　　这具身体的原身，是大乾王朝名副其实的权贵。
　　出身自开国绵延至今的世家，祖父沈南庭是当朝尚书左仆射，虽年迈逐渐放手政事，但门生故旧遍布朝堂。
　　原身自己年纪轻轻就担任工部侍郎兼水部司郎中一职，也是先帝遗诏中为当今皇帝预备的辅政大臣。

　　虽说当今还有两年才至弱冠，尚未亲政，但与原身关系向来亲厚，宫内宫外，无人不是上赶着巴结原身这位御前红人。

　　权势滔天，又为何还会衣着单薄在雪地里跪到昏迷。

　　沈怀安有些无奈，原身这性格，着实拧巴，却又当真是公忠体国。

　　方才开春，不知何人鼓动皇帝欲采京郊梅林露水酿酒。今岁多寒，宫中的梅园都是拿炭火催开的，京郊梅林百亩，又是何等兴师动众之举。

　　原身便拿太祖皇帝与军民苦战定天下的伟绩来规劝天子勤俭思民。谁知风言风语传出去，司膳局便有人擅作主张精简了天子的膳食，好巧不巧，没过两天，天子就突发眩晕一头磕在了地上。

　　原身听闻后，自觉有罪，直接在乾极殿前跪地请罚，还不允许其他人遮风挡雪。
　　本就是病歪歪的一副身体，没扛过去，系统就把沈怀安这个同名同姓的倒霉蛋给抓过来顶包了。

　　如今皇帝还在后殿睡着，沈怀安一咬牙，撑着发软的双腿站了起来，有些无力地说：“去司膳局。”

　　他脸颊上还带着高热中的红晕，愣是将苍白的面色衬出几分氤氲，说话时喉中的热气向外扑出，简短四个字便要喘一喘。

　　小全子有些为难，但又不敢反驳，只能将准备好的大氅披在沈怀安身上系好。

　　厚厚的绒毛将沈怀安的小半张脸遮了起来，他跟着开路的太监们欲要往外走。

　　张太医和他也是老熟人了，顿时黑着脸：“小沈大人这是不要命了吗？”

　　沈怀安只回了他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再不出去才是真没命了。”

　　此言一出，周围人心中都是一紧，完了完了，这是把脑子烧坏了。

　　去司膳局的路格外难走，沈怀安几乎将身体的重量压在了小全子身上，远远看起来，两人像是把手言欢一般。

　　小全子将周围隐隐飘来的艳羡目光一一瞪回去，小沈大人是不重，但走的也是真快，这福气他还真有点受不起。

　　到了司膳局，沈怀安如释重负般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平着气，审视着眼前被叫过来的司膳局上下宫人。

　　“主事的是谁？”

　　一名膀大腰圆的中年太监站了出来，低眉顺眼地回应：“奴才安四心，是司膳局的主管太监。”

　　“陛下的膳食，是你授意动的？”

　　沈怀安只想快刀斩乱麻把这件事结束了，好去仔细研究一下这个自称贤臣系统的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的。

　　安四心面露惶恐之色：“奴才可没这个胆子啊大人，这事……这事不是乾极殿派人过来通知奴才的吗？”

　　说着，他眼神小心地觑了一眼沈怀安的表情，搞得沈怀安有些不明所以。

　　“谁来通知你的？说了什么？”

　　“这……”谁料安四心却吞吞吐吐起来。

　　沈怀安只觉得头痛欲裂，连带着心肝脾肺都跟着火燎一般烧起来，越发不耐：“让你说就直说，遮掩什么呢！”

　　安四心一个响头磕到了地上，喊出来一句话：“说是奉小沈大人的命令，陛下欲忆苦节膳效仿太祖皇帝，即日起清减饮食规制。”

　　“？”

　　沈怀安一脸懵，塞进来的记忆里也没这一茬啊。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栽赃陷害，只感觉太阳穴也鼓胀酸痛起来。

　　“当日乾极殿上下数十号人听得清清楚楚，本官可没说过这句话。”沈怀安不由冷笑，“安公公不该叫四心，该叫不安好心。”

　　安四心还在嘴硬。

　　“那就不好意思了。”沈怀安挥挥手，示意小全子喊来候在外间的慎刑司来人，将安四心拖了下去。
　　又派人严加看守司膳局上下，吩咐将近日太医院药材取用记录封存起来，一一核查。

　　这事本不该由他来做，天子昏迷一事早就传到了宫外，此刻怕是已经议论纷纷，他又插手内宫的案件，更是将擅权的名声牢牢钉在了身上。

　　可天子尚未成婚，后宫空虚无人，他若是不掺和，只怕明日证据就要被暗中销毁掉。

　　好在原身的背景够硬，能指挥的动天子身边的人，不然今日之事更是难办。

　　“先审着吧，陛下若是醒了，记得通传一声。”
　　沈怀安如今只想好好睡一觉，虽说之前身为社畜不免一身毛病，但也从没这么虚弱过。他强撑着出了宫，回到沈府便一头扎进柔软的床榻上昏睡过去。

　　两日后，天上笼罩多日的乌云终于散去，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挂在树枝上的雪白不住往下落。

　　沈府的小厮杂役们提着扫帚，清扫静安院青石板上的积雪，免得化成水染污了往来人的鞋靴。

　　他们动作轻柔，尽量压低声音，唯恐惊到了廊下拥着大氅在躺椅上晒太阳的人。

　　紫砂壶中滚烫的茶水翻腾，沈怀安面无表情地抱着茶杯喝了口养身茶，转身用竹夹在壶中多添了几片红枣。

　　味道有些寡淡了，喝得人想出家。

　　看似一片祥和，实际在脑内和系统吵翻了天。

　　“放我回去不成吗？我辛辛苦苦卷了那么多年，现在跟我说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能不能尊重一下打工人的辛勤劳动成果？”

　　系统十分冷漠，不知多少次重复着一句话：“除非完成最终任务，无法脱离该世界。任务判定失败，立刻抹杀。”

　　沈怀安认清局势叹了一口气，放下茶杯低垂眼帘：“说吧，到底是什么任务？”

　　见他终于愿意接收任务，系统开始缓缓播报主线任务内容。

　　“主线任务内容顾名思义，以贤臣身份辅佐当今皇帝顾闻璟成为明君。并完成兴国目标，十年后让大乾在籍人口突破6000万，经济、文化、发展潜力三项综合评分达到95分以上即为任务完成。判定合格后，系统将送宿主回到原世界……”

　　“等等。”沈怀安皱眉打断，“有个问题，且先不说任务内容。你这几日一直和我强调，这是一个真实运行的世界，那十年后我被送回去了，这具身体怎么办？”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冷酷无情：“宿主无需担忧，为修复您当前的身体机能，系统已经花费了大量资源。但若宿主不通过任务获得续命气机，半年后身体也会衰竭而亡，您的灵魂将随之消散。十年后，该具身体达到极限，将会自然死亡。”

　　？

　　沈怀安手一抖，好家伙这还憋着大招在这儿等着呢，十年后任务失败直接抹杀，半年内不乖乖做任务也是个死字。

　　好一个霸王条例，他心中冷笑一声，可惜目光搜寻一番，没有找到什么系统面板上的投诉按钮。

　　面对死亡威胁，沈怀安淡定抱杯喝了口水，平复了一下内心的骂人冲动。

　　凭借多年工作对数据的敏感性，他本能感到一丝不对劲儿：“在籍6000万人口？我给你重建大唐吗……现在有多少人？”

　　“4500万。”

　　沈怀安险些被呛死，十年1500万。

　　他这个人还是比较看重体面的。
　　他沉默起身拍平衣服上久坐生出的褶皱，瞄准一根雕着莲花福纹的柱子准备撞过去，被一旁眼尖的下人手忙脚乱拦住。

　　“快来人！快来人啊！公子要寻短见！”
　　“什么？！公子寻了短见？”

　　一片鸡飞狗跳中，系统沉默片刻，开口解释：“有些隐藏人口并未纳入当前在籍统计数据，宿主不需要太过绝望。”

　　沈怀安半点没松口，任由下人们紧紧抱住他的双腿，站在柱子前继续发出灵魂质问：“还有那个综合评分怎么说，定KPI也得说清楚考核条例吧。”

　　系统这次沉默更久，直接摆烂祭出万恶小字说明：“系统拥有最终解释权，请宿主端正心态努力完成任务，系统不会有意为难宿主。”

　　味儿太冲了。

　　沈怀安估摸了一下，眼下受制于人，貌似除了完成任务也没有别的去路。

　　但也不能什么都听系统的，沈怀安算了笔账：“任务完成后总不能什么奖励都没有吧？我勤勤恳恳给你打十年工，劳工费、工龄费，还有角色扮演的精神损失费都得有，哦对了你们交社保吗？十年空档我到时候怎么补？……”

　　“……”系统从来没见过跟它聊社保的人。

　　“行吧。”沈怀安抬抬腿，用眼神示意下人们松开自己。慢悠悠躺回座椅内，“我也不多跟你算，到时候我为大乾带来了多少收入，给我抽一成，就当技术入股了。”

　　“？”

　　见系统没有回应，沈怀安掀了掀眼皮，瞄了一眼硬邦邦的柱子。这位系统先生，您也不想自己好不容易修复出来的身体坏掉吧。

　　“好的，尊敬的宿主。”

　　从电子音中听出一股子咬牙切齿的感觉，沈怀安满意地笑了，他打量着沈府清雅别致的建筑，心中自有盘算。
　　好歹这个身份起点够高，不至于一只破碗开局。

　　“公子，宫里传消息来，说是慎刑司那边有结果了。”
　　贴身小厮平书快步过来同他禀报。

　　安四心招了，他是收了沈家政敌的钱，欲借此事抹黑沈怀安的名声。

　　沈怀安上午就听到了脑海中的滴滴通报，知道首个任务已经解决，此时也不意外，只是心中对这政敌犹有存疑。

　　早八百年前朝堂上鸡毛蒜皮的一点小事了，值得动这么大手笔来搞臭这一点点名声？
　　沈怀安不理解，但也不大为震惊，毕竟他深知物种是有多样性的，或许人家就是小心眼呢？

　　“请宿主接收一阶段主线任务。
　　任务关键词：水。
　　任务提示：天下之多者，水也；天下之匮者，水也。
　　请于三个月内触发任务，触发奖励：一年寿命。”

　　沈怀安陷入沉思，主线任务啊，说得还挺玄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