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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果然,身后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王仲。
      他是分管掖庭洗衣的太监,认了掖庭总管太监做干爹才有了今日。
      在沈乔还魂进这具身体时,王仲便盯上了这个小丫头。只不过她实在太小,不解风情,王仲便可着几个年长的先糟蹋。
      禾儿没死的时候他便有意勾搭芸儿,芸儿只是虚与委蛇。如今禾儿死了,芸儿也大些了,他又蠢蠢欲动起来。
      芸儿用力挣脱王仲的怀抱,沉下脸来说道:“公公做什么?不怕别人看到吗?”
      王仲嗤笑一声:“我怕什么?这整个浣洗坊,都是我说一不二。” 在王仲看来,这小宫女儿面含薄怒,非喜非嗔,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咱家命苦,是个没根儿的东西,比不了老爷们三妻四妾,等不了了想和个小宫女儿在一块,又怎么了?”
      芸儿思及他浣洗坊里欺男霸女的行径,压下胃里的翻腾,轻声说道:“陛下的行止,是公公告诉禾儿的吧?”
      王仲面上笑容一滞:“怎么说起这个?”他又恢复了洋洋得意的神情,“没错,是我,还是我多方打听来的。可惜,她太不中用了,在江贵妃面前那样招摇,岂不是找死?”
      他轻描淡写地继续说道:“昨天金英没想要她的命,是江贵妃命我了结了她的。奴婢的命却长了个小姐的娇贵身子,摁到水里扑腾几下便不动了。”他像说到什么笑话一样,又说,“哦对,她同我说过,她确实是前朝什么案的余孽,她全族男丁被杀,女人无论成年与否都没入掖庭和教坊司了,所以心气要比浣洗坊其他奴婢高些……”
      一听到前朝余孽,芸儿忍不住浑身发抖:“什么案?”
      王仲以为她害怕了,又说道:“前朝能有什么大案?便是那雍州刺史的谋反案咯。”
      听到雍州刺史案几个字,饶是几年过去,芸儿依然感到难以呼吸。
      那一瞬间她想起往事,难以控制自己,问道:“禾儿也算是你相好的,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王仲听了,似乎有些诧异,大笑道:“我怎么对她?我帮她尽早往生,投个好胎,免得再做罪人之女!你是知道的,管他什么千金小姐,进了掖庭浣洗坊,命都比不上主子的一条狗。”他又咬牙切齿道,“说起来,金英那个贱妇敢动我的女人,总有一天,我也要她好看。”
      王仲这句话里有露骨的恨意。太监与宫女儿对食,虽说宫规不禁,传出去总是一桩丑事,金英那样羞辱禾儿,是做给王仲看的;王仲这么急着杀了禾儿,也是怕金英手里捏住他的把柄。
      看到芸儿哆哆嗦嗦的样子,王仲十分满意,看来自己的恐吓起了效果。
      他王仲要的是死心塌地跟在身边儿的女人,而不是每一个都拿他当跳板的灾星。
      他伸出糙手,好像是怕吓到芸儿,在她的脸上摩挲,安抚她一样:“吓着了?你放心,你和她不一样,前几年你初入掖庭,还是个相貌平平的小丫头,如今几年过去,倒瞧着比之前有几分姿色,却比她懂得收敛。”
      芸儿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却依然强忍着和他周旋:“公公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奴婢不懂。”
      王仲见她这样说,又得意地说道:“我说什么,你还不懂?这陛下的龙床可不是那么好爬的,宫里多少奴婢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最后不还都做了娘娘们的垫脚石,或是禾儿这样的冤死鬼。跟了我吧,让你少受些苦,荣华富贵也一样不缺,也不必再看金英的脸色。”
      真是女人如衣服,禾儿尸骨还没凉透,便开始打起别人的主意。芸儿听了这话,更是厌恶得想伸手捞过身边的衣桶,狠狠砸在他的头上,直砸得他脑浆遍地才算完。
      她深吸几口气,方才平复心绪,说道:“王公公,你要说这些,总要放开了我才是,不然咱们两个都掉进这河水里,做了落汤鸡才成吗?若是让姑姑见到了,也是不好的。”
      温香软玉,女人的身子着实令他神魂颠倒。只是一听到金英的名字,王仲一口痰吐在地上,意犹未尽地松开手。
      芸儿眉头一动,故意带了些娇声说道:“若能有公公疼爱,也是芸儿的福气。”
      当真是柔情似水。王仲将她之前的一切都当成了欲擒故纵,搂住他,在她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芸儿又作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只是这掖庭暗无天日,咱俩也只好做对苦命鸳鸯了。”
      王仲闻言,也不禁叹了口气。他不过是个浣洗坊的管事太监,还是个靠给掖庭管事太监鞍前马后才有了今天,平日里受着气,日子也没好过到哪去。
      芸儿撩开袖子,给王仲看手上的伤痕:“奴婢笨手笨脚,这都是金英姑姑打的,老是在浣洗坊里这么熬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王仲乍一看这满胳膊青紫,煞是心疼,自己的物件儿只有自己能动,金英有什么资格?
      王仲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骂道:“这个贱女人!”
      “论能耐,我也不比金英姑姑差,好位子那么多,凭什么就不能咱俩坐坐呢?”
      芸儿要是直接说自己想要往上爬,王仲早不乐意了;可是一说起金英,那个总是从中作梗的女人,他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这个女人,几次三番地挑衅他,昨日打禾儿,正也是打给他看的。
      再这样下去,他非被踩在脚下不可。
      芸儿接着说:“难道公公担心兰英姑姑的脸色,便要断了自己的财路吗?”
      这芸儿瞧着确实比禾儿机灵,女人如衣服,玩腻了也就算了,哪有地位财富动人?若是能扶她上位,干掉金英,也算是好事一桩。
      王仲一面摸着她的脸,一面问她:“你想如何?”
      “只三月三日上巳节,公公容我告假半天。”芸儿道,“金英姑姑受了江贵妃的罚,近日严防死守这事。”
      王仲沉吟片刻,说道:“好,这不是难事。不过……”王仲顿了顿,说道,“我可以帮你,不过无论事情成与不成,我也总是要讨个回报的。不然——”
      芸儿伸手止住他的话头:“公公这说的是什么话?芸儿哪怕往前挪上一点儿,都不会忘了您的;若是不成,那就但请王公公眷顾了。”

      三月三,春日载阳。
      歌舞与鼓吹齐备,宫城的玉泉河边,一早便摆起了宴席。席上是皇帝和几位爱妃,以及惯会吟诗作画的弄臣,男女皆有。
      惠风和畅,曲水兰亭,好不快活。
      皇帝萧琮,也不过方才弱冠的年纪,坐在首席,旁边是皇后褚氏,次席是他最为宠爱的谢、江两位贵妃,再次则是其他几位妃嫔,以及萧琮还是齐王时,较为亲近的几个宗室。
      芸儿算准了今日,和王仲告了假,换了身行头,来到了玉泉河边。
      她从怀里掏出一叠梧桐树叶,上面都是她做得诗。
      前世尚是沈乔时,她是名满京城的才女;如今她要冒险一试,搏一搏那女学士的头衔。
      站在岸边,一片片地放着手中的梧桐叶。
      曲水兰亭,指望着皇帝能看到,是她为数不多的机会了。
      如果不成,自己又要回浣洗坊那暗无天日的地狱里去。
      她想着,心中忍不住暗暗打起鼓来。
      手中的最后一片叶子随水流去,她望着水中倒影里的自己。
      五年前的今日,她一头扎进谢睿如水一般的温柔之中,却没想到那温柔不过是一张致命的网,将她绞死在其间。
      五年后的今日,哪怕以卑贱之躯,她也要亲手改写自己的命运。
      这是她最干净、最体面的一身衣裳,特地在今日换上。
      只要能从浣洗坊出去,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芸儿站起身来,目送着桐叶逐渐远去,仿佛是她手里紧紧牵着的希望,在一点一点飘远。
      已经过去很久了,她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沉没。
      倘若皇帝能看见,未必是今日,明日,后日,也不是不行——
      “姑娘!”
      芸儿心中一惊,回身看去,见到一个衣着打扮比她鲜艳得多的宫人。
      那宫人走到她面前,手里拿着一片桐叶:“这桐叶是你放的?”
      芸儿眼前一亮,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激动之情。
      “启禀姑姑,正是奴婢。”
      那宫人一点头:“原来如此,你为何放这些叶子?”
      芸儿道:“三月三日是上巳节,奴婢在宫中举目无亲,却也想过一过这人间欢乐的节日,于是方才写了这些诗。”
      那宫人看她一眼,点头道:“好,你随我来吧。”
      “去哪?”芸儿下意识问道。
      “去曲水兰亭宴上,有贵人要见你。”
      芸儿乍一听,欢喜道:“是。”
      那宫人领着她,穿过宫中的园林,越走越是僻静,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步。
      如果是宴会上的贵人,为何会到这么僻静的地方?芸儿心觉不对,立刻转身往回走。
      奈何那宫人早就料到此事,眼疾手快,一把牵住芸儿的衣角。芸儿心下暗叫不好,一个趔趄后发疯似地想要逃走。
      却见迎面又走来了一个小太监,当头便是一棒,她立刻感到头顶上一片温热,伸手一摸,竟然全都是血。
      还未来得及反应,她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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